第137章 握着那滩雪水

斐孤还要说话，苦楝直视他打断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我无关，但我要告诉你，你我之间绝无半点可能。”斐孤不笑了。

　　司命继续道：“你我之间定然是不死不休。”她的神色平静很多，语气也绝无一丝颤抖犹豫“我既然能出去，那我也一定会杀了你。”“你杀罢，只要你能。”斐孤嬉皮笑脸。“不要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没有办法杀你。”

　　司命也无所谓道“总之，你与我只能活一个。”“苦楝，你出去到底见了谁？”斐孤握住她的手，柔软的手指扣进她的手心，目光却有些冷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却在笑，语气轻松道“道侣之间总说些打打杀杀的话，多不好。”

　　“昨夜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绵过，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你就翻脸不认人，我好生难过。”他又试图来抱她，撒娇道“姐姐，难道是我伺候得不好吗？”司命烦躁地推开他：“别再玩这套把戏，我看腻了。”

　　“那你看谁不腻呢？是奚殷？”斐孤冷下脸来“你出去见他了？”司命没料到他会提及奚殷。

　　但看那人脸色也知晓他定然是吃醋了。换做从前她必然会哄他，可这些念头一出她便更加厌恶自己对他的熟悉。什么从前，没有从前，只是幻境。

　　于是她脸色更为难看，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厌烦道：“我去了哪里为何要告知于你？真以为设了座牢笼，我便要当你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脔，受你控制？司命冷笑起来，尖锐道：“我见谁都不腻，除了你。”

　　＊＊＊斐孤脸色彻底难看下来了：“我何曾把你当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脔？”他像是极为生气又不好发作“苦楝，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待你？”司命扯了扯嘴角，刺道：“难道不是吗？你带我进伪境不就是为了囚困我吗？”

　　“就为了一副身体也是难为你费尽心机，彼时我就说过身体随便你，你道貌岸然地拒绝了，其实是一定要我傻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足你的掌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敞开身体任你摆布，你才满意不是吗？”

　　“说的好听是喜欢，从始至终也不过是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这一点，从未变过。”尖锐的话语一句接一句，斐孤眉眼一颤，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翕动，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司命倒是在接连不断的讽刺中，终于有了出一口恶气的痛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an.jpg">。没错，这才是她与他的关系，强迫与被强迫，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与囚困。

　　恶言一出，司命极速镇定下来，神情越发冷静，双目灼灼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视他，漠然道：“我可消受不起你这样的喜欢。”

　　“苦楝，你一定要这样咄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人吗？”斐孤涩然道。“我说句实话便是咄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人，那你做了这些事，怎么还不以死谢罪呢？”残忍的话语永远来自那道熟悉的动听嗓音，司命笑着。像是极为看不起他“你倒是惯会颠倒黑白，恶心。”

　　压抑的茫然，未知的失控全部化作不留情面的愤怒攻击，司命在不断刺伤他的痛快之中获得平静。眼前之人僵硬不动，她不屑地掉头要走，斐孤又立刻拦住她，几乎恳求着。轻声道：“我们好好谈谈好吗？苦楝。”

　　并非光明正大获得的感情，确实是他理亏，他不心虚，但却畏惧苦楝的抗拒，譬如此刻，她几句冷言依旧能让他心慌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司命一把拂开他的手，眺望远处的结界，外头姜花遍地，风送来清淡的花香。

　　她越发心静了。头也不回道：“有什么好谈的，谈完了你是会放我走，还是自裁谢罪？”“我不想再同你说废话，你消失在我眼前就已经求之不得了。”

　　斐孤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结界，心里更为焦躁惊惶，迫切道：“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你喜欢我，又为什么不能同我一起？”

　　“从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们从头开始不好吗？”司命轻笑出声，回身怜悯地看向他：“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喜欢你。再者，什么从头开始，从未开始，谈什么从头？你倒是可以认罪伏诛，兴许来世重新做人也说不定。”

　　斐孤试图抱紧她：“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话了。苦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走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要你留在我身边。”

　　疯子是什么也不会听的。司命抬手一掌击开他，退出木屋外，外头淡云碧空，姜花被风吹落些许花瓣，便似蝴蝶折断一只翅膀，司命的裙摆卷起许多淡白的花瓣。

　　那清香透人心脾，她摇头冷嘲道：“我真是厌透你了。”斐孤抚着心口，很快追出来，一听她此言便咬牙道：“做对怨侣也比你离开我好。”

　　“怨侣，岂不白白便宜你？”司命秀眉一挑，讽刺道“你做梦。”话音一落，宿心地忽然震颤起来，司命凌空而起，身形似振翅的蝶一般。

　　双臂大张，裙袂飞扬，红纱胡乱吹开，落在远处高大的石榴树上，她的身体似乎在软化，像是提线木偶的丝线被一寸寸斩断，无形的束缚一刀刀被割开。

　　她的手臂随之无力地垂落，而她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冷淡骄傲。司命眉间绯红的法印一时之间光亮炽盛，榴花的红瞬息之间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离，消失殆尽，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角留下血来。

　　他最爱抚摸的漆黑长发转瞬褪成枯萎梨花一般的皎白。白玉一般的双手顷刻之间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了皱纹，像是陈年的树皮。

　　而她的双腿化作巨大的蛇尾，有气无力地盘旋着。每一处都是衰老的气息，只有那张那张冷清的面容好似没有变化，冷淡漂亮得触目惊心。

　　朱颜白发，美人蛇身，割裂的一切，像是有什么在她身体里互相争夺一般，可她毫无疑问地走向了衰老。司命不会衰老，但是一位即将陨落的神会。斐孤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连接断开了。

　　他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像是不明白这始料未及的溃败局面，他张了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崩溃的嘶吼哽在喉中，几乎是下意识地飞扑过去试图抓住她。司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胜利者的微笑，闭了闭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清淡的嗓音几乎转瞬即逝，斐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飞扑过去的刹那，天雷轰隆隆地响起来，那样响彻云霄的雷震之声令他的心也凉透了。

　　“苦楝！”他抓不住她了。从那漆黑的长尾开始，她开始化作苍茫的雪白，司命闭着眼，长睫也逐渐变作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斐孤冲上去，长袍划过，是一抹毫无希望的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她在他眼中转瞬化作渺渺细雪，轻飘飘地散去。

　　金色的阳光下，柔和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的雪花像是从松树上胡乱抖下的，就这么晶莹剔透地洒下来，阳光照耀之下，很快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斐孤那样奋力地伸手，只徒劳地抓到一捧冰凉的雪。

　　而后便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水一般沁透了他的掌心。宿心地未开的姜花在这一刹那怒放，榴树上结的果子劈里啪啦坠了一地，轻易就被砸烂，石榴深红的果浆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在翠绿的草地上，果香花香一时混杂起来，香香甜甜的，这样晴朗好看的天。

　　忽然莫名下了一场短暂的雪，只有雷声滚滚而来，仍旧不曾断绝。天雷之响，除却飞升之时，便是神陨之祭。

　　斐孤五指收紧，只握住了一手的冰冷，他像是还未反应过来，懵懂如失路的孩童，不明白司命怎么就突然化作一捧冰凉的雪水，他颤声道：“弗离。”“弗离。”“弗离。”他不肯松手，握着那滩雪水，一遍一遍地念咒，一无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