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冬日

“你去哪儿了？”

　　谢方知才回来，就听见人说姜姒不在，坐下不久，才见她从外面走进来，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奇怪，由是也问了一句。。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姜姒道：“了缘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谢方知眉头一皱，虽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疲惫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眼底那凝而不散的神光，却让人难以鄙视。

　　“一个时辰之前…”

　　被她毒死了。

　　姜姒想想都觉得好笑，她进了来，便闻见谢方知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也没问他干什么，只是将桌案角上的香炉给燃上了，袅袅而起的香息将谢方知身上那淡淡的味道给掩盖。

　　一切都似乎这样被掩盖。

　　谢方知瞧见她白生生的手，便过去握住，道：“你动的手？”

　　“留着也是祸患。”姜姒看他，便道“如今你怎么打算？”

　　了缘死了，这消息有些令谢方知意外，他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眼底<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布着血丝，却道：“改朝换代了。”

　　“但是你不大高兴。”姜姒也很敏锐。

　　谢方知这会儿不想抱她，因着他只来得及换了外袍，身上的血迹却还没完全清理干净，宫中僵持了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终究还是把事情给办妥了。

　　傅臣的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约莫是众臣之中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彩的一个，谢方知回头想想就觉得快意。

　　这一个晚上，他没有告诉姜姒一个字，也没问了缘的事情，或者根本没再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力问。

　　搂着姜姒上了榻，他眼睛才一闭上，便睡着了。

　　姜姒光看他眼底这一片青黑，就知道他这三天约莫没合过眼，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一样，在徽州时候坏了的身子还没调养好，如今还是叫他好生睡一觉。

　　等谢方知睡得沉沉的了，姜姒才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叫人端水来，慢慢给他擦身子。

　　在这种格外宁静的夜晚，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朝文武都惶惶不安的时候，在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姜姒像是一名普通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子照顾自己丈夫那样，绞了帕子，把谢方知指间残留着还没擦洗干净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擦出来，然后放回铜盆里，清洗掉。

　　帐子里也熏着香，不怎么闻得见那种血腥味儿。

　　姜姒给谢方知盖好被子，在榻前站了许久，才想起来，她一直闻见血腥味儿，不是从谢方知的身上来的。

　　那是她自己手上的。

　　叫红‘玉’又打了一盆清水来，姜姒无声地挥退了众人，用簪子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暗了烛火，让屋内幽暗几分，然后看着这一簇小小的火焰，良久返身到了雕‘花’木架边。

　　姜姒把自己的一双手放进水里，忽然想起了许久许久以前，她在明觉寺第一次遇到谢方知的时候。

　　她的指甲陷入谢方知手背里，他把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在‘门’边，是救了她，也让她藏在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底下，听见了种种的秘密。

　　那时候，谢方知也给了她一盆清水，让她将指间和指甲<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里的血迹都清干净。

　　其实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这一双手不曾有半分的血腥味儿，可上面却染着血腥。

　　若她自个儿终有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不得好死，约莫也是因果业报。

　　冰冷的水，冰冷的手指。

　　姜姒慢慢将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离了水面，然后捏过旁边的白绸帕子将水迹擦干，这才回到榻边，将自己外袍解了下来，吹灭屋内的烛火，在黑暗里慢慢坐到谢方知的身边来。

　　外面秋蝉开始鸣了。

　　姜姒却觉得格外地宁静，这种清净日子，是越来越少。

　　此时此刻，她无法欺骗自己：她喜欢这样清净的时候。

　　卧在谢方知的身边，姜姒半蜷着身子，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锦被下盖了两个人。

　　她不去想自己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里做过的事，谢方知梦里约莫也不会想自己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前做过的事，他们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共枕，虽不能同梦，可终究相互依偎，又汲取彼此的温暖。

　　闭上眼，姜姒睡得很好。

　　朝野之事纷纷扰扰，终难平定，尤其是有关于谢方知种种传言，终究叫人难以安定。

　　谢夫人原本应该为此事苦恼，可她却一句话没问过谢方知，谢方知则叫谢银瓶暂时离京，去还在徽州的庄闲身边。如今庄闲还在徽州，毕竟疫情严重，还要人照看着。而谢银瓶与庄闲之间，未必没有那么一点两点的意思。

　　谢方知的意思，只是将谢银瓶避避如今京中的风云，借口则是去看望她昔年琴艺先生。

　　谢银瓶走得很简单，倒是也没人管这一个‘女’子哪里去，在如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象纷繁朝局之中，谁人不都去议论新登基的萧纵，而去注意一个‘女’子的行踪呢？

　　萧纵确是登基了。

　　谁都知道他的继位不正常，可没人敢置喙，只因为如今的兵权都已经到了赵蓝关的手上，皇帝都死了，七皇子如今也忽然“病了”储位空悬，关键时刻，章太妃终于请出了先帝爷圣旨，竟然昭告天下，原本萧纵才是应该在当年继承皇位的人，只是章太妃毕竟势单力孤，虽为先皇宠妃，可无力保住萧纵登上皇位，不得已委曲求全。

　　圣旨上盖着先帝爷的印玺，也确是先帝爷的字迹，做不得假。

　　前朝一场夺嫡之争到底如何，朝中也是有阁老清楚，当年若是萧纵不站在晋惠帝这边，晋惠帝约莫也会赢，但是过程可能不那么轻松。而唯一的不同就在于，若是萧纵不帮晋惠帝，那么此刻就没有萧纵了。

　　事情在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方向上转了弯，萧纵竟然才是当年真正应该继承大统的人，晋惠帝反而成了谋朝篡位并且伪造先皇圣旨的忤逆皇子，还有谁敢说谢方知剑斩晋惠帝之事？

　　只是毕竟萧纵与晋惠帝还有手足之情，登基之后必要责问谢乙此事。

　　而让群臣不忿的却是谢方知此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诈狡猾之说辞。

　　谢方知也并非正面回应朝臣，反上了一道折子，痛陈“伪帝”近年来对忠良的残害，谢府一案终于被旧事重提，查出皇帝才是幕后黑手。

　　所以谢方知冠冕堂皇地在朝上说：“圣上明鉴，臣谢方知只杀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人，而晋惠帝命微臣持剑斩杀凶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杀人，臣不得不杀。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家父为国鞠躬尽瘁，不曾有过任何不臣之举，更对皇上忠心耿耿，凭何遭此横祸？正因天子不仁，无为君之德，遂天降徽州水灾，兼之以时疫。如今圣上登大宝，徽州事了，四海升平万民和乐，乃是顺天之意又兼有为君之德，臣愿为圣上披荆斩棘。”

　　当时朝野上下竟然没人敢反驳半句，反而是谢方知犹嫌自己说得不够杀机凛凛，甚至还转眼直视奏本参他的几位大臣，道：“诸位同僚与谢某同朝为官，不忠于天子，不觉得那晋惠帝罪该万死，竟然窃国，却反诬谢某，不知是何居心？”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所有人都哑了。

　　其实就是谢方知自己也没想到，章太妃手里竟然还真的有一道圣旨。

　　有了这一道圣旨，一切就名正言顺起来。

　　也就是说，萧纵是从晋惠帝这里夺回自己的皇位，这皇位上的也始终应该是他，现在不过是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反正，谁又敢说什么？

　　可毕竟有人人心惶惶。

　　早年萧纵在朝中得罪人，所以仇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朝野，如今萧纵忽然成了皇帝，不知道多少人是把脑袋别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带上上朝。

　　谢方知则一下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臣贼子变成了功臣，只是萧纵说他顾念手足之情，不管怎么说，谢方知也是杀害皇族，以下犯上，功过相抵，所以官居原职，不曾有过任何的改变。

　　相对比的，却是在朝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局之中展现出惊人掌控力的姜荀，与“识时务”迅速倒戈到萧纵这边，帮着梳理朝中事宜的陈防己，这二人进来可谓是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不可与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相比了。

　　不管是姜姒还是谢方知，对朝中的官位似乎都不很在意，至少如今多事之秋不曾过去，现在到手的东西都是虚的。

　　她最好奇的，约莫还是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宫中发生的一切。

　　也是在入冬之后的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谢方知才开始跟姜姒说那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宫中的事。

　　谢方知杀了皇帝，而后宫中僵持了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傅臣也在，但是他毫发无伤地走了，之后对萧纵的即位也没有意见。

　　姜姒端了一碗粥上来，递给谢方知，谢方知懒洋洋地抱着火炉接过来，又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喂她一口甜粥：“还在想？”

　　“…傅臣是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竟然不趁机动手，着实不像是傅臣。

　　谢方知就着她方才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碰过的勺子，自己吃了一口粥，‘腿’贴着她的‘腿’，温香软‘玉’搂在怀里，眼睛眯起来，享受得紧，只道：“他傅臣再能耐，还能变出十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兵来围了京城造反不成？他虽是晋惠帝的血脉，可晋惠帝也不过是个矫诏篡位的，他又算得了什么？纵使…他本就是傅家人，半块江山璧，也不过只是半块江山璧。此番猝起发难，傅臣反应不及，七皇子也不可能猜到。更何况，他根本无法拒绝。”

　　一则是当时宫廷已被赵蓝关控制，而七皇子与傅臣的准备本就不够，当时有谁会想到谢方知直接干了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呢？既然没有准备，也就更不用说有什么应对之法了。

　　谢方知道：“傅臣死心没死心，也与我们无关了。前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侯夫人也病了…”

　　姜姒忽然抬了眼，看着谢方知。

　　她久久没说话，自然是早已经揣摩清楚这一句里面的意思了。

　　侯夫人不过是菟丝‘花’，依附着晋惠帝，二人勾搭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如今晋惠帝倒了，一个侯夫人又能翻出什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来？更何况，如今没人护着她，头一个容不下她的就是傅臣。

　　这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jpg">’的‘女’人本身就是一顶大大的绿云，盖在宁南侯府上空，如今傅臣不过是将这一片绿云驱散。

　　傅臣，有洁癖。

　　侯夫人在他眼底，约莫是无比的脏污，又怎么可能留存于世？

　　“嘶…”

　　姜姒忽然觉得自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上一烫，不知什么时候，谢方知已经将那没吹过的粥用勺子盛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在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畔，眼底带着威胁和忌惮，还泛着酸地看她：“你不都原谅我了吗？说好的，怎么又去想傅臣…到底是青梅竹马，旧情难忘…”

　　酸气都冒出粥碗了。

　　姜姒拧着眉，那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与谢方知同榻而眠时候，她就知道她已恨不起来了。

　　只是如今，他这酸真是拈得毫无来由。

　　凉飕飕地扫一眼谢方知，姜姒只道：“朝野上下也就你一个不着急了，陈防己与我堂兄升官发财，你这个出了最大力气的反而悄无声息…”

　　“萧纵不杀我已是开恩，我本是半路倒戈他的，哪里比得上你堂兄从一开始便支持着他？”

　　如金朝中无人能与姜荀相比，年纪轻轻的一朝宰辅，整个大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谢方知说着，便想到了陈防己，道：“这陈防己才是真厉害…有本事，三姓家奴，萧纵竟也敢用。”

　　“朝中要能臣，要酷吏，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臣，要直臣，要忠臣，要权臣…陈防己约莫就是其中一种，萧纵怎么不敢用？”姜姒算是看得明白了，也知道帝王之术便是如此，她靠在谢方知的怀里，看见外面一片枯黄的景致，便到“快冬天了…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给化凡裁两身新衣做个夹袄，也给你做一身吧…”

　　萧化凡在了缘去后，便被接入了谢府养着，不过他拜了姜荀为先生，偶尔去姜荀那边读书或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功课，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还没回来。

　　姜姒待这孩子，倒真跟待自己亲生的一样。

　　谢方知也问：不怕这孩子养成白眼狼？

　　姜姒却言：这孩子到底是从没像过人。

　　萧化凡是个很奇怪的孩子，聪明，懂事，却过于冷淡冷漠，他对一些事情很热衷，做事也有一种强烈的目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这些姜姒都非常清楚。其实若按着寻常来讲，这孩子必定是个隐患。

　　正所谓，斩草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

　　可姜姒不能杀他。

　　谢方知也不会对萧化凡动手，只叫人看着他。

　　不过萧化凡对了缘的死毫无反应，反倒叫人纳闷“那是不是他亲娘”了。

　　姜姒也就是随口一问，道：“眼见着要下午了，化凡怎么还没回来？”

　　她着人去姜荀府上问，却没想到问回来一桩大事。

　　冬天了，姜荀的病又开始发作起来。

　　“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里才见着咳嗽，今晨便已经卧病不起，延请无数大夫都没用处，荀大爷叫不告诉您，可小的不敢瞒…”

　　原都好端端的，怎么又病发起来？

　　姜姒手脚都有些冰冷，谢方知都拉她不住，她只道：“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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