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北，一辆军用汽车在碎石子铺成的公路上向北疾驰，正值七月，夏日炎炎，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当空，尘土被汽车轮子掀起，远看如同狼烟滚滚。
陈子锟嘴里叼着一支大前门，从容驾驶着汽车，动作娴熟无比，王德贵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擦拭着驳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李长胜眯着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玉峰从后座探出头来，啧啧连声：“你小子啥时候学会的开车？”
“早就学会了。”陈子锟顿了顿，决定给他们吃个定心丸“其实咱们这次任务，胜算起码有九成。”
正在擦拭驳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的王德贵眼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光一闪，随即又继续擦拭起来，不过动作慢了许多，李长胜也扭过头来，仔细听陈子锟说话。
“皖军西路总指挥段芝贵这个人你们知道吧？”陈子锟开始讲古。
王德贵哈哈一笑：“北洋第一皮条将军，谁不知道。”他虽然只是个大头兵，但是在师部炊事班这种地方什么小道消息接触不到，于是接过了陈子锟的话头，眉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舞的讲起了段芝贵的段子。
原来这位北洋陆军上将、京畿卫戍司令，兼定**西路总指挥，一路扶摇直上的秘诀不是行军打仗运筹帷幄，而是巴结上司，送戏子，送**，前清的时候就给庆亲王送过天津一个名伶杨翠喜，民国初年又给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送过一个叫王克琴的戏子，这两件事轰动全国，成为一时丑闻，段芝贵也有了个皮条将军的雅号。
王德贵口沫横飞，绘声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的讲完了这个段子，陈子锟接口道：“据我所知，敌军主力边防军乃是徐树铮训练的新兵，虽然武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良，但毕竟没经过战阵，而且遇上这样一个带兵的大帅，再加上前线大败，军心不稳，这场仗怕是没几天打头了，所以咱们得抓点紧，趁着他们彻底崩溃之前捞点功劳。”
赵玉峰小眼睛眨呀眨的：“陈大个子，你说这话，靠谱不？”
陈子锟斜了他一眼：“绝对靠谱，过涿州的时候你不也看见了，我胡诌了一个名字，他们连证件都不查验就直接放行，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到这个份上了，不败还有天理么？”
“对，不败都没有天理了。”李长胜忽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嘴道。
“对，段祺瑞徐树铮卖国求荣，不败都他妈的没天理了！”王德贵忽然亢奋起来，挥舞着拳头骂道，看来吴大帅平时里打得那些慷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昂的通电战多少也影响到了这些大头兵。
这下赵玉峰心里有了底，摇头晃脑唱起了歌：“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怀抱阿斗得太平。”
末了赞了一句：“陈大个子，你丫和赵子龙差不多了，浑身都是胆！”
陈子锟被他这句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拍的极为舒服，嘴角翘起来笑道：“咱们活捉了段芝贵，西路军就彻底崩溃，到时候论功行赏，你们说大帅能赏点什么？”
赵玉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o.jpg">着手道：“大帅赏罚分明，绝不含糊，起码每人赏大洋五百，到时候我就去北京八大胡同住上俩月，好好享受享受，老王，你干啥？”
王德贵也憧憬起来：“我啊，拿着钱回家娶媳妇，生个胖小子。”
赵玉峰又问：“老李，你呢？”
“俺想请大帅恩准俺退伍回家，风风光光把老娘发送了，然后在乡里帮人劁猪，骟马。”李长胜老老实实的答道。
“你呢，陈大个子？”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陈子锟。
“我…”陈子锟陷入了沉思，要做的事情太多，真的无从说起。
赵玉峰笑道：“大帅肯定要提拔你，至少是个连长，依你的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和本事，用不了几年就能升到团长，到时候可别忘了弟兄们。”
谈笑之间就到了长辛店，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斜照小镇，炊烟袅袅，一派安详气氛。
长辛店是京城西南卢沟桥畔的一座古镇，自古以来出京官员商人，进京赶考学子都要在此打尖歇脚，镇上酒肆旅馆林立，热闹非凡。
陈子锟钻出汽车，睥睨着远方的小镇，抖擞精神道：“看前方，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ong.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ong.jpg">，待我去杀他个七进七出。”
赵玉峰和老王老李三人，提着花机关和驳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众星捧月一般站在陈子锟身后，一脸的决然做风萧萧兮状。
…
长辛店火车站，哨兵林立，警卫森严，一列火车前悬挂木牌，上写四个黑色隶书大字“总司令处”车上灯火通明，稀里哗啦尽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o.jpg">麻将的声音。
定**西路总司令段芝贵没穿军装，而是穿了件香云纱的对襟小褂，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摸着牌，一张象牙牌在手，用拇指肚摸了一下，忽然拍在桌上：“九条，**！”说着哈哈大笑着推倒自己面前的麻将牌，得意的看着大家。
“哎呀，司令大人你好坏啊，都不知道让让人家。”坐在旁边的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jpg">女子白了段芝贵一眼娇嗔道，却又从身后侍女手中拿过水烟袋递给司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两口，提提精神。”
段芝贵吐噜吐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了两口水烟，笑道：“我这个牌有讲究，不晓得你们能不能看出来。”
坐在对面的中年文士推了推眼镜，摇头晃脑道：“香帅这副牌叫十三幺，不过在日本国还有一个说法，叫做国士无双，正应了今天的景，香帅领定**西路总司令一职，定然马到功成，叛军望风而逃，香帅真乃我中华之国士也。”
“哈哈哈。”段芝贵被个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拍的极为舒服，起身道：“走，吃饭去，我这里有一瓶上好的法国香槟。”
餐车，洁白的桌布上摆着水晶酒杯和银质刀叉，盘子碟子碗儿都是景德镇出产的上好瓷器，菜式更是花样繁多，京菜鲁菜淮扬菜自不用说，西餐也是极正宗的，段大帅的司令部里，足足有二十四个大菜司务，其中既有前清的御厨，也有从六国饭店聘来的西厨，那手艺可不是吹的。
身穿白制服的侍者从冰桶里取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珠的香槟酒，砰的一声启开瓶盖，给每位客人的酒杯里倒上酒水，彬彬有礼的鞠躬道：“请慢用。”
段芝贵举杯：“诸位，古诗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饮琵芭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在这前敌战场之上，我等今夜痛饮美酒，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战场之上痛快杀敌，岂不美哉。”
中年文士啪的一声收了折扇，鼓起眼睛做震惊状：“壮哉啊！就凭香帅如此豪情，便是古时关岳也不过如此啊。”
大家纷纷鼓掌。
段芝贵淡淡笑道：“喝酒，喝酒。”八字胡却得意的向上翘了起来。
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jpg">旗袍女子喝了一口香槟酒，忽然打了个嗝，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拍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脯娇笑道：“这香槟和汽水一样的啊。”
段芝贵哈哈大笑：“香槟是香槟，汽水是汽水。”
幕僚们也跟着笑起来，那位八大胡同出身的女子则吃吃的掩口而笑。
忽然，餐车的门打开，一个上校军官急匆匆进来道：“司令，西南方向有大批军队出现。”
段芝贵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一口凉气：“直军来的如此之快，难道说老曲已经败了，给我顶住，顶住！”
“是！”上校敬个礼出去了。
“快，服侍我更衣。”段司令把酒杯一丢，慌忙向卧室车厢而去，出餐车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列车长道：“赶快调转车头，回北京。”
来到卧室车厢，那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jpg">女子帮段芝贵从衣橱里拿出上将服、军刀、军帽和马靴来，正要服侍他穿上戎装，却见段芝贵早已穿上一件皱巴巴的灰布军装，领章上竟然是二等兵的军衔。
“司令，您？”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jpg">女子傻眼了。
段芝贵也不理她，大呼道：“怎么还不开车？”
列车员回道：“大帅，车头调转需要时间。”
此时西南方向已经响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烈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声，马克沁机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和75毫米克虏伯山炮的声音此起彼伏，段芝贵急了，正要下车，忽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声又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刚才那上校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吁吁的跑来：“启禀司令，打错了，南边来的是第十五师的弟兄。”
段芝贵道：“什么，十五师不是在涿州么，怎么跑到长辛店来了，难道前面已经败了？”
上校道：“卑职也不清楚，电话线断了，已经一整天没有曲副司令的消息了。”
段芝贵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顿足：“我就知道，这仗不好打，吴小鬼用兵如神，曲同丰岂是他的对手，芝泉用错人了啊。”
上校嘴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搐，想笑还是强忍住了，道：“司令，十五师的败兵还挡在外面，如何处置？”
段芝贵道：“让他们就地布防。”
“是！”上校转身去了。
…
就在陈子锟他们等待天黑以便混进长辛店之际，西南方向涌来大批败兵，一个个丢盔卸甲，衣衫不整，听他们说，直军已经攻占了涿州防线。
陈子锟没料到敌军竟然败的如此之快，短短一天之间涿州就易手了，照这种打法，长辛店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可待，那唾手可得的功劳可就飞了，还得抓点紧才行。
有这批败兵开道，混进长辛店的成功率就高多了，可正当大伙儿一窝蜂的往长辛店涌的时候，忽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声大作，猝不及防的败兵们刚从直军刀下逃脱，就死在了自己人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下。
这一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起码打死了百十号人，十五师的弟兄们鬼哭狼嚎，大呼：“俺们是自己人。”
对面停了火，让这边打着白旗过去说话，败兵中一个军官骂骂咧咧过去说明了情况，等了一会儿，却得到一个回答，败兵不许进长辛店。
顿时炸了窝，败兵们群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愤，骂声连天。
陈子锟灵机一动，跳到汽车顶盖上大喊道：“弟兄们，咱们在前方拼死拼活，他们在后面坐享其成，还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打我们，这他妈的是谁家的道理，走，跟我去找段总司令说理去！”
一片轰然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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