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三堂会审

“号外号外！陈长官公布个人财产，快來看啊，房子七处，汽车三辆，飞机一架，存款…”报童在省城大街上吆喝着特大新闻，一个戴礼帽穿长衫的知识分子掏出一枚铜元买了份报纸，站在路边就看了起來。

　　今天淮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报的头版刊登的是江东省军政长官陈子锟的家庭财产明细，他名下房产共有七处，北京东文昌胡同四合院一处，1922年购置；上海石库门住宅一栋，霞飞路别墅一栋，均为1925年购置；省城枫林路官邸一座，别业一处；北泰江湾别墅一栋；重庆小洋楼一处，抗战初期由杨森赠与。

　　这些是不动产，还有价值昂贵的交通工具，各种型号的私家牌照小轿车三辆，美造道格拉斯客机一架，存款不多，江东银行里只有不到十万块法币，这也不奇怪，抗战刚胜利，陈家从四川迁回來，手上沒钱很正常。

　　此外，夫人们手中单价超过一百法币的私人财产也全部登记，旗袍几件，裘皮大衣几件，法国高跟鞋几双，首饰多少，何时通过何种途径获得，都记载的明明白白。

　　陈家共有儿女四人，长子陈北在空军服役，长女陈嫣在美国读书，次子陈南中学读书，**陈姣小学读书，名下沒有私人财产。

　　知识分子看完报道，啧啧连声，正要卷起报纸上班去，回头一看，身旁已经聚拢一群人，都探着头看呢，他顿时笑道：“诸位，失陪，想看报还是自个儿买一份吧。”

　　一人道：“先生，不是我们舍不得买报纸这点零钱，今天的报纸已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销了，想买买不着啊，不如这样，我出一块钱，你把报纸转给我。”

　　知识分子道：“对不住，这份报纸啊，我还想留着当传家宝了，对不住诸位啊，先走。”

　　…

　　一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起千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陈子锟率先公布个人财产，江东诸公无不效仿，抗战八年，他们手底下也沒多少财产，多的几百顷良田，少的就一栋房子而已，也沒什么可忌惮的。

　　中央大旅社，新任江东省长区广延在这里包了三个房间，权当省政府临时办公地点，他这个省长，陈子锟根本不认可，不让他进省政府大楼，只能屈尊旅社，当一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亡”省长。

　　这两天江东很热闹，陈子锟杯酒释兵权，大肆抓人，区广延得知消息，如获至宝，打算趁机行动，利用手中掌握的江东时报资源，给陈子锟泼脏水，岂料对方先他而动，居然放了一个大招，公布了个人财产。

　　“怎么办，要不然我也公布一下？”区广延问他的幕僚们。

　　“不妥，人云亦云，岂不被他人牵着鼻子走了。”幕僚中倒有几个明白人，当即反对。

　　“那怎么办？”

　　“攻其必救，听说陈子锟的身边人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民女，民愤极大，抓住这一点做文章，大事可成。”

　　区广延抚掌大笑：“好计！”

　　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后，省府大楼内，双喜正跪在陈子锟面前，大冬天赤着上身，背着一丛荆棘。

　　“呵呵，负荆请罪，谁教你的？”陈子锟温和的笑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大帅越是微笑，越是怒极，八成要杀人了。

　　陈子锟将罪状丢过去：“这上面都是实情么？”

　　双喜低头不语。

　　“你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民女，还打伤调查人员，双喜，你胆子太大了吧，是不是跟着我时间长了，有恃无恐？”

　　双喜依然沉默。

　　“你说句话，怎么办吧，现在民愤极大，报纸上都登了，说我纵容属下迫害百姓，要弹劾我呢。”

　　双喜昂起头：“我服罪，但求一死。”

　　陈子锟一挥手：“拉出去，就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决！”

　　两个宪兵扑进來，将双喜拖了就走，早已云集在走廊里的众将们纷纷涌入，跪了一地，央求陈子锟刀下留人。

　　“大帅，看在双喜鞍前马后跟在您身边二十几年的情面上，就饶他一命吧。”众人苦苦哀求，陈子锟不为所动，拂袖而去。

　　省府门前广场，双喜被绑缚双手站在墙边，二十米外站了一列士兵，手持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准备行刑。

　　天空阴沉，似乎要下雪，数千老百姓在现场围观，一张张麻木的面孔上隐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惊讶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大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毙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官，如此铁面无私，堪比当年包龙图啊。

　　一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o.jpg">动，陈子锟身披黑斗篷出现在省府门前。

　　他走到双喜跟前，一抬手，护兵送上一碗酒，寒风凛冽，大帅面色不改，将酒端到双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边，双喜叼着碗一饮而尽，头一甩，海碗摔个粉碎。

　　“老少爷们们，十八年后再见！”双喜的声音划破长空。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赞他是一条汉子。

　　陈子锟走到一边，背对着行刑队，从斗篷里举起一只手。

　　“准备！”军官大喝一声，行刑队端起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哗啦啦拉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栓，瞄准双喜。

　　天很冷，围观百姓脚都冻木了，小孩子们脸冻得通红，上万只眼睛紧盯着刑场，生怕错过好戏，这年头电影票太贵，戏园子越來越少，就只有杀头这种免费戏码最受老百姓喜闻乐见。

　　眼瞅陈子锟举起的手就要落下，忽然人群中传來一声大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下留人！”

　　一阵汽车喇叭响，人群主动分开一条道路，吉普车驶到跟前，开车的刘骁勇，车上下來一对中年夫妇，大呼道：“陈长官，杀不得，杀不得啊。”

　　老百姓顿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o.jpg">动起來，刑场救人的戏码历來是最精彩的，沒想到今天看着真的了，这一趟真沒白來。

　　陈子锟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惊诧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你们是何人？”

　　中年男人体态发福，穿着皮坎肩，苦着脸道：“长官，我是双喜的岳父，误会，纯属误会，这桩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小女不同意，所以…”

　　陈子锟做恍然大悟状：“原來如此，是包办婚姻啊。”

　　中年男子点头如捣蒜：“是地，是地，明媒正娶。”

　　陈子锟道：“如今是新时代了，讲究婚姻自由，父母岂能包办儿女的婚姻大事，你说双喜是你女婿，可有凭据？”

　　中年男子拿出一堆东西，彩礼的单子，生辰八字，甚至还有喜帖。

　　陈子锟道：“既如此，把行刑队先撤了，我要公开问案，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子，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下面一片叫好声，老百姓心里那个高兴啊，本來想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毙人，哪知道变成连台大戏，不但有刑场救人，还有八府巡按公堂审案，审的还是婚姻官司，今天真沒白來，有些离家近的，飞速回去把亲戚叫來，一同欣赏免费大戏，更有那小贩來回穿梭，叫卖香烟瓜子米花糖。

　　省府前变成了大戏台，区广延听到消息，不由得冷笑：“本來是挥泪斩马谡，硬是能给他唱成三堂会审，陈某人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老百姓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大了。”

　　陈子锟不但要演戏，还要演大戏，工兵连紧急出动，用半小时时间在省府前广场上搭起一座临时戏台，方便老百姓围观。

　　军事法庭的法官來了，民事检察官也來了，居中主审自然还是陈子锟，虽然于法理不合，但是架不住老百姓爱看啊。

　　戏台三面用篷布遮住挡风，三张桌子摆上，正儿八经三堂会审，怕老百姓听不清楚案情，还特地装了六个高音喇叭，确保现场上万名群众不管在任何角落都听的清清楚楚。

　　省城各大报纸以及电台的新闻记者都來了，拿着小本本坐在靠前的位置。

　　案情其实很简单，前段时间，双喜在北泰街上溜达的时候，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学生，一见钟情，托人说亲，女生的父母见是旅长大人求亲，自然应允，但是女生在学校里有个相好的男生，早已私定终身，双喜得知情况，一怒之下霸王硬上弓，把人家女学生给睡了，男生告到调查队，刘骁勇前去查问，两下发生冲突，造成恶果。

　　事情已经很清楚，苦主也被带來了，女学生戴着面纱只是哭，不愿意说话，陈子锟问他男生：“我是尊重婚姻自由的，但民族传统也要尊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就是合法婚姻，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同意，我会请法院酌情解除他俩的婚姻，把你的爱人还给你。”

　　男生穿一袭学生装，身板单薄，傲立风中，道：“残花败柳，不要也罢。”

　　闻此言，女生哭的更凶了。

　　陈子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o.jpg">然大怒：“亏你还受过现代教育，竟然说出这种话來，既然你不同意，那此案就终结，你下去吧。”

　　男生还要再说什么，早被卫兵架了下去。

　　陈子锟问那女生：“我是尊重妇女权利的，双喜虽然是我的副官，但我绝不姑息他，只要你一句话，我这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毙他。”

　　“使不得，使不得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毙了双喜，俺家闺女不就成寡妇了么，女儿啊，千万别糊涂啊。”当爹娘的可慌了，扑过來劝说女儿。

　　女儿还是只哭不说话，不过意思很明确，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嫁狗随狗，就这样吧。

　　陈子锟道：“双喜，既然是婚内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这案子就不该军事法庭管，该妇女组织过问，不过你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打伤调查人员还需另案处理。”

　　双喜道：“听凭大帅责罚，我沒话说。”

　　陈子锟道：“罚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闭三个月，退庭。”

　　一场糊涂官司就这样胡乱审完了，整个过程也沒征求法官和检察官的意见，完全是陈子锟在唱独角戏，不过审理过程和结果都很符合老百姓的心理预期，白袍小将黑面包公外加负心汉，全齐了，这一出戏码，足够省城人民回味大半年的。

　　公堂散场，老百姓意犹未尽的散去，陈子锟回了办公室，把刘骁勇叫來道：“这一起危机事件，你处理的很好，想不到你不但打仗英勇，还如此足智多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