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另把二品上官员内眷造册给朕拿来。”皇帝吩咐荣寿去办,把素以捞了起来,踅身坐回南炕上,想了想道“老太太这桩事办得不厚道,咱们已经对不住恩佑了,再把素净配给他,叫朕心里过意不去。皇后一国之母,面子也要紧,眼下这样,太皇太后是想陷我于不仁不义。所幸指的是侧福晋,给恩佑另指一门体面的婚,这面子还能补救。破五你跟我一道去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了空再回去一趟,安抚安抚家里妹子。还没过门就叫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一头,也是无奈之举。”
素以应个嗻,皱着眉说“这事儿还是怨我,素净也好,小公爷也好,都是叫我坑害的。您给小公爷另指正头福晋是应当,我妹子的毛病我自己知道,打小儿脚上就有残疾,按理说连个齐全人家都配不上,更别提高攀公爷家了。”言罢一叹“可怎么办呢,我没脸见皇后主子了。娘娘待我不薄,我把小公爷害得这样…”
“没你事儿,”皇帝寒声道“全是老佛爷造的孽。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她是打算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给猴看,我一个皇帝,天威叫她肆意折损,断然说不过去。既然她铁了心和我叫板,我不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得她塔喇氏永世不得超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后只怕还有反我的一天呢。”
他不是死心眼,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样的法子。太皇太后不上道,不能把她怎么样,就拿她娘家开刀。没叫他满意,阿林阿山想活着是不能够了。他不用向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代,大笔一挥,当天午时三刻就把人推出午门斩首了。这个外家人口多,各级都有人在任上。皇帝打着整顿旗务的口号,命各部外戚暂且停职待审,只要查出贪赃决不姑息。这道旨意还特意命人送进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过目,老佛爷一看之下急火攻心,没支撑得住就栽倒下来不省人事了。太医请了脉说没有大碍,不过一时血不归心,缓一缓就会醒过来。皇帝趁机吩咐后扈处准备给太皇太后移宫“老佛爷玉体欠安,宫里多纷扰,为老佛爷安康着想,送到颐和园将养。一切请安事宜全免,任何人不得进园子打扰。”就这么的,太皇太后还在半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中被送上了凤辇,车轮滚滚前后簇拥着,直往颐和园去了。
至于小公爷的正头嫡妃,皇帝坐在案后翻了半天册子,发现九门提督家的小姐不错。上年提督夫人过世,姑娘服丧没能进宫参选,和小公爷的情况很相似。眼下指婚,<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了三年再过大礼,两边都不耽误,甚好。
对于皇帝这个决定,皇后娘娘表示可以接受“侧福晋原本就是妾室,横竖用不着抛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面,只要大福晋拿得出手就是了。”
“主子说得是。”晴音道“名头而已,即便贵妾也是妾,就和咱们贵主儿似的,再能耐也只是个副手。”
皇后啧地一声“别这么说人家,人家好歹也是万岁爷亲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进门的。”
“这个奴才知道,当时十二王爷养了只松鼠,看热闹的时候窜进了轿子里,贵主儿吓破了胆,是自己从礼亲王府的边门上进来的嘛!”
主仆俩想起密贵妃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飞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
“主子爷这回又欠我一笔。”皇后挑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线绣荷包,坐在南窗底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an.jpg">线头穿针“将来我有所求,他总会顾念我些吧!”
“您最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儿了,万岁爷都知道。您又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人有点小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很正常,难道个个像太皇太后似的成佛?”
皇后推开步步锦支窗朝外看“这尊大佛没说头,不过挪地方我没相送,不会留下口实吧?”
晴音一哼“万岁爷都和她闹崩了,您怕什么?”
“也是,好媳妇随爷们儿嘛。”皇后颔首道“我瞧寿康宫空出来了,太妃们挤在寿安宫太委屈,明儿就请太妃们匀开,也住得舒畅点儿不是!”“那要是太皇太后回来怎么办?”晴音坐在踏板上把线串儿纺成球,边摇靶儿边问“还叫太妃们搬回去?”
“还能再回来?”皇后琢磨了下“再回来也不怕,慈宁宫不是空着么,叫她住慈宁宫。有老祖宗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灵看着她,少做点恶事,也是为她好嘛!”
主仆俩商量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周全,太皇太后回来发现自己窝没了那份慌乱,想想都让人解气。皇后的针尖在头皮上篦了篦,又开始担心初五的太后千秋了“这回闹这么大动静,到底也是太上皇娘家事儿,怕没这么容易含混过去。要是太上皇问起来怎么办?我怕万岁爷在皇父面前不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代。”
晴音说“别怕,不是还有皇太后呢吗!太后和太皇太后不对付,塔喇家全败落了她才高兴呢,到时候肯定向着万岁爷说话。”
皇后一听觉得有理,重又喜滋滋的了“听说要带着素以一块儿去,叫她见见太后。俩人长得像,一见面像遇见本家儿似的,也蛮有意思。”
于是天天盼着初五,初五到了,和皇帝一道摆驾上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园去。原当应该和和美美的,不想却出了岔子。太皇太后颐养了三天,缓过劲儿来了!
进大宫门就听说老佛爷带着赋闲的族人来了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园,不挑平时就挑太后千秋,存心给大伙儿添堵。皇后心里没底,惶惶道“那些宗亲好大的胆子,竟敢找太上皇告您的状?”
皇帝不以为然“乌合之众,要是朕让他们告倒了,那这皇帝还有什么做头?”太皇太后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藤上下来的人都这么没脑子,狗急跳墙不瞧时候,要是不能一气儿把他撬下台,秋后算账擎等着好果子吃吧!
他举步朝九经三事殿去,走了两步回头瞧,对皇后道“你去给太后请安,留神些,有事儿就打发人给朕传话。”
皇后知道他担心的是素以,可眼下情况要计较的不单是素以。这算是他登基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坎儿了,皇后是太平皇后,她没经历过那些惊心动魄。顺风顺水的嫁进礼亲王府,顺风顺水的夫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荣做了皇后。后宫有些磕磕碰碰都摆不上台面,一遇上正经事,她就没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科打诨的劲头,瞬间手足无措了。
素以上来搀她“娘娘别忧心,万岁爷是真龙天子,那些人翻不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来。娘娘只管把礼数做足,您是来给皇太后祝寿的,旁的不相干,一概不管。”
皇后进园子为显自谦,一般不会带多余的人。以往只有晴音随行,今天要让素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脸,她贴身的宫人都在后扈处等候,所以现在素以倒成了主心骨。既然这么说,掂量一下也觉得有理,便转过脸问园里二总管“皇太后歇在哪里?”
芍药花儿弓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应承“回皇后主子话,太后原在桃花堤设宴款待女眷们,这不是太皇太后来了么,就挪到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ang.jpg">楼聆讯去了。”
皇太后聆讯,看来老佛爷的威发得够厉害的,连皇太后都要侍立伺候呢!皇后瞧了素以一眼“老太太这是要吃人么?”
素以心里也没底,只管搀着皇后跟芍药花走,边走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着嗓子道“娘娘放宽心,太皇太后要呲达也是呲达奴才,和娘娘没什么相干。您是一国之母,谁也动不得您。奴才草芥子一样的人,骂两句挨两下都受得。娘娘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杆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得直直的,不用顾忌奴才。”
芍药花听她们窃窃低语,回头瞧了瞧,笑道“皇后主子和姑娘别怕,这里是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园,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地方。都说分了家,爹妈过门也是客。既然都是客,谁又比谁派头大呢!”
芍药是太后身边老人儿,出宫两年,早就不拿太皇太后当主子了。太监瞧什么人说什么话,面上恭敬背后不齿。老佛爷只管闹腾,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的凤凰不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娘家都成了那样,再没有子孙的敬爱,她这辈子还剩什么?老太太实在是太不识时务,年轻时就霸揽得宽,到老了还是这样。可怜了蝈蝈儿,好好的姑娘,硬说她串通造办处太监偷字画,最后进了寿康宫就没出来。为这事皇太后和她闹翻了,这会儿再对的话也不香甜了。人沾染的晦气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太皇太后要做怪,一把年纪了真有点丢分子。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她老人家。
“老佛爷先前找十三爷,大概有话和十三爷说。皇太后吩咐了,皇后主子来了请先到偏殿稍待,她那儿撂了手就来见主子。”芍药花说着,又看皇后身边宫女一眼“上回李玉贵说在公爷府上瞧见个人,长得和太后主子有几分像。今儿一看,岂止几分呐,简直一个门子里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戚呢!”
都说像,到底有多像,素以也觉得好奇。嘴里要谦卑的答应着“谙达说笑了,我是做奴才的,不敢和太后主子相提并论。”
“那不是这么说的,长相是爹妈给的,长成什么样儿要是能自己控制,那不成大罗神仙了!”芍药花笑了笑“皇太后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豁达,不过终归是主子,姑娘避忌些也就是了。”
素以忙道是,垂手跟进了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ang.jpg">楼的偏殿里。
园子里的亭台楼阁都单开门,和宫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便只隔一道垂帘,也不会惊动正殿里的人。素以伺候皇后坐定,自己在一旁侍立着,太皇太后的话句句清晰,简直就像撞在了耳门上。
睿亲王弘巽大概和她们前后脚,也是刚进楼里来,只听太皇太后无比热络的拉拢“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里都进宫读书的,以前常跟着哥子们来请安,最近怎么愈发稀松了?我在宫里念着你,要见一面倒不容易了。”
睿亲王小小的人儿,说话却不像同龄孩子那么幼稚。他稳着声气儿道“回皇祖母话,孙儿近来课业繁忙,以前布库是跟着打外圈儿,现在给我配了外谙达,要紧着心的开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练了。前儿皇帝哥子又给我派了差事,叫我跟着六哥管内务府。我什么都不懂,得从头学起。事儿太多,就腾不出空来给皇祖母请安了,请皇祖母恕罪。”
为什么不去,皇后知道。太皇太后不待见太后,连带着孙子也不抬爱。他去请安,常常是不冷不热嗯一声了事。天家的孩子会瞧眼色,几次三番的忍着,忍到最后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不去了。弘巽跟着住在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园,从小娇宝贝似的养着,自觉犯不着热脸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股。爱见不见嘛,又不求着她什么。
不过照着以往的态度来看,今天这番会晤有点不寻常了。大家屏息静听,果然老狐狸的尾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了出来——
“是这样啊,那倒不能怪你。只是你二哥哥办事欠妥,你这么点儿小人儿,叫你学内务府的差事,学来干什么?内务府都是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蒜皮的事儿,你堂堂亲王,将来给他做管家不成?咱们巽哥儿这么聪明,摆在那地方真是埋汰了。你要知道,你可是两朝正统,和别人不一样的。不说各部各院都能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就是到军机处誊抄录副奏折,都比这个强些。可见你二哥哥对你有防备之心,你出身比他高,你额涅又是当朝太后,照理说这皇帝原该是你做才对。”
皇后和素以面面相觑,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常人尚且不能信口开河,何况是德高望重的太皇太后!她的心思昭然若揭,看来还想换皇帝呢!皇后面色凝重,心里直说要坏事。他们塔喇家兵分两路,一造儿去太上皇跟前弹劾皇帝,一造儿来鼓动挑拨皇太后和睿亲王,果然好算盘。这是有太上皇在,他们的举动只能算作“奏请”要是换做他时,便是凶相毕<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宫谋反了。
偏殿里人听得心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跳,睿亲王的话却叫人放下心来。他说“皇父曾经同我说过,我生来就是辅助我皇帝哥子的,绝不敢对他有二心。皇祖母这话叫孙儿惶恐至极,我在内务府好好的,没的因这个惹上什么祸端。二哥哥叫我学内务府差事是信得过我,宫里一大摊子事,没个知心人怎么能放心?我就是给哥子掌理一辈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ong.jpg">务,我也心甘情愿。皇祖母心疼我我知道,不过我额涅从小教训我要安分守己,我时刻不敢忘。”说着嘿地一笑“况且我是前朝遗脉,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对。要是皇帝由我来做,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这‘两朝正统’可就成了赶我下台的好把柄了,皇祖母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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