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曹鸿远拿着一份报纸，坐在王福来父子临时借住的小屋炕沿上，仔细地读着。这是宋哲元向蒋介石及全国的通电。“时局已届最后关头”的大字标题，使他悚目惊心。他暗自猜测，尽管宋哲元表示要“自卫守土”北平的失守，恐怕还是避免不了，这“最后关头”就要到了吧？…

　　两天前，曹鸿远又来到长辛店一带。他已经和王福来父子成了要好的朋友。王家父子家破人亡没处居住，临时住到王永泰同厂的师傅魏斌家里。鸿远到长辛店后也住到魏斌家。这时，王家父子和魏师傅都先后出去了，只剩下鸿远一个人，坐在炕沿对着油灯默默沉思。

　　他心里很烦闷，走出屋门，到四野全是菜园子的井台边站住了。凉风习习，送来淡淡菜香，但仍然吹不散他心头的烦恼。附近的南苑和芦沟桥一带，炮声不绝于耳。他手里仍然拿着那张一天前的报纸，听着炮声，想着心事：“抗战”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率贝奈按笫姑坪趵吹搅耍车囊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ぷ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3.jpg">坪跸蛘飧龇较蜃啤？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民族统一战线“，这个口号的强调提出，显示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领导艺术的高超——他忽然想起苗教授，一个魁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ang.jpg">朗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形象矗立在面前。这位教授很快帮助买到了一批药品，不正体现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的政策的感召力么？

　　战争风云，形势咄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人地变化着：“七。七”事变以来，国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一味退让求和。就在蒋介石命令宋哲元和日本谈判退兵的日子里，日本利用时间调兵遣将，顺利地完成了向中国腹地大举进攻的准备工作。

　　七月二十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寇悍然占领了平津路上的廊坊，并向宋哲元提出最后通牒——限令退军。二十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寇在完成了占领北平的准备工作之后，开始大规模攻击北平的南苑、北苑和西苑。眼看北平广大群众就要陷于敌寇统治下的水深火热中，曹鸿远独自站在井台边，举目四顾，暗夜的苍宇，大团乌云正在灰暗的天际滚滚翻动，雷声和炮声混在一起，不停地轰隆隆响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弹不时一闪一闪的呼啸着，发出炫目的光亮。他用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了几口凉气，睁大眼睛，扭过头向西北方的天空凝望——眼前恍惚出现了延安宝塔山的雄姿，耳边也听见了延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水的淙淙声响，那些熟悉的首长，熟悉的同志，个个音容笑貌如在面前…

　　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蓦地照亮了广袤的大地。

　　“小曹，炮弹一个劲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炸，你还是进屋去吧——你看，外边哪有人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头啊！”王福来悄悄走到鸿远身边，关心地劝他。

　　“大叔，这是吓唬人的空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弹。我打过仗，知道什么样的炮声有危险，什么样的炮声没关系。您放心。只是魏师傅和永泰到现在还没回来，您看，他们是没进得城去，还是进了城出不来了？”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由于战事紧张，北平四门每天只开放一两个小时，让四郊农民送菜进城。市民出入城门早就被限制了。

　　王福来蹲在井台上，望着北平方向，低声说：“说的是哩！他们到这早晚还不回来，我也有点不放心。看这样儿，小曹，这北平城是完啦…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呵？”没等鸿远回答，一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愤的声音接着说：“抗战！抗战！北平城算是抗完啦！”曹鸿远伸手拉住说话人的胳膊——他正是王永泰。跟王永泰一同来到井台上的还有魏斌，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工人和农民。

　　在夹杂着电闪雷鸣的隆隆炮声中，魏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气说：“你说这叫什么人头吧！一看日本人炮火紧了，这大头儿宋哲元跟北平市长秦德纯都偷偷地先逃跑了。扔下上百万老百姓，成了没娘的孩子，就等日本人他妈来管制吧！”“您这个消息可靠么？”曹鸿远急忙问魏斌。他手里还拿着宋哲元通电“自卫守土”的报纸，有点儿不相信魏斌的话。

　　“没错儿！”魏斌回答“傍黑天，我们上永定门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一个工友家里去打听消息。这工友的哥哥在前门车站上当搬运工，他亲眼看见宋哲元、秦德纯还有他们的大太太、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姑老爷、姨少爷，亲戚、朋友一大堆，在昨儿个半夜里悄悄地上了火车，溜出了北平城。说是上保定那边继续抗战——抗他妈的蛋吧！…听说，天津也悬乎，日本人也在那边进攻哪！”“他妈的，蒋介石不真心打日本，这不是存心叫中国人当亡国奴么！曹大哥，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大摇大摆地开进北平城——咱是中国人，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王永泰气冲冲地拍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脯“曹大哥，您就领着我们这些穷哥儿们干他一家伙吧！”“抗战就能生存，妥协只有亡国。曹先生，您看，在这严重的情况下，咱们怎么办才好啊？”说话的是个妇女。鸿远稍稍惊异地向她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看不清模样，但可以看出瓜子形的脸庞上有两只动人的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因为这个妇女戴宽沿草帽，穿着对襟的男人短衫，所以曹鸿远和王福来都没认出她是个女人来。

　　魏斌向鸿远介绍：“这位小姐叫路芳，在城里教育界做事儿。她有个亲戚住在附近的村子。这两天，她到亲戚家来了，联络了不少人。小曹，听说您在这儿，她今夜就叫我带着找您来了。”曹鸿远和路芳握了手，笑着说：“路先生，我听说过您。…北平就要失守了，我正要向您请教，咱们这些热爱祖国的穷弟兄们，怎么办才好？”原来，曹鸿远听张怡向他介绍过北平学联负责人之一的路芳，也知道她将要到长辛店一带做发动群众的工作。

　　路芳对鸿远似乎也有所了解。她把草帽摘下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乌黑的短发，笑笑说：“咱们这些工农弟兄一听说宋哲元逃走了——虽说张自忠还没有走，替宋哲元当起冀察政务委员会的主席，可二十九军已经溃散，日本人就要占领北平城了。他们都着急、气愤，有劲不知怎么使…我来、我来这儿是…”路芳稍稍踌躇地转脸看看围在她身边的几个衣衫褴楼的年轻人，接着说下去“芦沟桥的战争算是结束了。为了继续抗战，需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支、弹药。听说二十九军丢在这一带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支武器不算少。我想，咱们可以多找点热心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乡亲们到河边、水坑、苇塘一些背静地方寻找寻找看。有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以后谁愿意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就可以参加到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队伍里去。”听了路芳的话，鸿远心想，原来她是动员群众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来的——不谋而合！

　　“好哇！你们看这是什么？”一个小伙子从怀里掏出一支驳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高高地举起，向众人晃了几晃。

　　“啊！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几个小伙子要去夺那个小伙子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

　　“行啊！咱们就先去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找了来，就拿着它打他妈日本鬼！”另几个小伙子同声说“你们别抢人家的，有能耐自己去找来！”“对了，就该这么办！”路芳用清脆好听的声音对小伙子们笑笑说。

　　曹鸿远拍拍王永泰的肩膀：“兄弟，你打算怎么办？”“您说吧，我什么都听您的。”王永泰对拯救了他生命的人，变得温顺了。

　　“我说也是先找散在这一带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支弹药。听说殷汝耕的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有个保安团要反正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叫日本人给打散了，也有不少武器散失在乡村各处。咱们大伙就赶快去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谁找了来，就到魏斌师傅这儿来报告登记。然后，谁愿意参加游击队，就带着去参加——当然找不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有愿意参加的，我们也可以介绍他去。您看，这么办可以么？”鸿远说着，扭头看看正睁大眼睛凝视着他的路芳。看样子曹鸿远也是奉了组织的指示而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的。路芳这么一想，顿时对曹鸿远感到十分亲切。

　　“曹先生，您不是来买药品的么？怎么？…对了，您刚才说的办法很好。这件事情大伙就分头去办吧。”“好，好，就这么办！”小伙子们个个面带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正要分散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纸包拿着、掂着，把胳膊往鸿远眼前一伸：“给您，这是我买来的。”“这是什么？”曹鸿远有点，儿诧异。

　　“药呀！您不是要买药品么？我听说了，变着法儿买了这一包阿——司——匹——林…”小伙子对这个药名记不太清，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给您，这是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纳——霜…”另一小伙子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纸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到曹鸿远的手里。

　　“给您…”十几个小伙子，每个人都从怀里或者衣袋里掏出一包一包用白纸包着的药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i.jpg">到曹鸿远手里。鸿远两只手都拿不住了，路芳赶忙帮他拿了一些放在自己的衣襟里。

　　鸿远用深情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这些并不熟悉的、穿着破衣短衫的工农兄弟。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跳着，眼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o.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i.jpg">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买药？你们生活这么苦，不能白要你们的，多少钱，明天请魏师傅给你们送去。”“我们听人说您要给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军队买药，我们打心眼里赞成。药不好买，只买到这点儿。”“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送给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军队打日本去。可不要钱…”说着，一个个大步流星地走了。

　　雷声停了，炮声也停了。天空滚动着大块乌黑的云朵，黯淡的星光下，只有王家父子、魏斌、曹鸿远和路芳几个人留在井台上。

　　“曹先生，听说您在买药品，不知现在买够了没有？”暗夜中，路芳睁大熠熠闪光的大眼睛，用温和的低声问。

　　“还没有买够…”鸿远微微叹了口气。

　　“您不是还托了苗虹的父亲苗教授么？”曹鸿远惊奇地望着路芳：“您怎么知道的？苗教授已经给买成了。但是还缺少一部分。如果我托的另一位医学院的同学能够帮助买成就好了。”鸿远没有说出柳明的名字。

　　“我已经替您买到一部分药品。明天下午您可以到医学院的学生会去找我么？我把提货单交给您。”鸿远喜出望外。他盯着路芳那件男人穿的白色对襟短衫，笑着说：“那太好了！苗教授替买的，加上您买的，再加上刚才那些小伙子给买的这一包包的，如果另一位同学再给买成，就可以超额完成任务了。路先生，谢谢您的帮助…”鸿远想和路芳握握手，因为两个人手里都捏着药包，只好向她点点头。

　　看着渐渐放明的天色，魏斌让鸿远和路芳都到屋里去说话。

　　道静和鸿远二人走进魏斌家的小屋，刚坐定，鸿远一双惊异的眼睛盯在道静的脸上，忽闪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口问：“路芳小姐，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说吧。怎么这么客气，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林道静。您认识她么？有个朋友托我打听她。”道静微微惊讶：“谁托您打听她？”“我的一位领导，也曾经是林小姐的领导。在延安时托我到了北平后打听她的下落。”鸿远仍然双目盯在道静的脸上，但神情严肃，似乎猜测着什么。

　　道静怦然心动。谁在延安打听我？这个人还领导过我——卢嘉川？不可能！他早已牺牲了。但她还是坦率地回答：“曹先生，您问对人了。我就是林道静…”“好像有预感。我见到您以后，就觉得您很可能就是林道静。”曹鸿远急切地、兴奋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话“这太好了！我终于不负朋友之托…”“您的朋友是谁？叫什么名字？”道静也急切地打断了曹鸿远的话。不知怎的，她的心竟怦怦跳了起来。

　　“他叫卢嘉川。喔，——他现在改名叫岩烽，是我在延安红军大学时的老师…”“啊，他还活着！…”道静又打断了曹鸿远的话，几乎惊呼“他真的活着？他真的在延安？！”说着，掩饰不住内心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泪水盈眶，双目直直地盯着鸿远，仿佛他就是卢嘉川。

　　曹鸿远惊诧地说：“怎么，您以为卢大队长牺牲了？！这真是误传！他虽然和我关系不错，但从没有对我说过过去的经历。只是我要来北平执行买药任务时，他才托我打听您。叫我务必费些心打听到您的下落。他说，您多半在做学生方面的工作。当我听柳明说，您在北平是做学生工作的，一见到您，我就猜，也许您就是林道静。果然我猜对了。要是能很快地告诉卢大队长，他一定会很高兴…呵，您怎么啦？”在窗纸微微透明的晨曦中，道静坐在板凳上，忽然周身微微颤抖，扭身伏在方桌上轻轻啜泣起来。她太激动了，在生人面前，竟也顾不得许多了。

　　鸿远仿佛明白了道静此刻的心境，他不再出声，只是盯住道静的全身——假如有什么意外，他好去救护。

　　但林道静很快地平静下来，她转身抬起头，用洁白的手帕擦干眼泪，对鸿远笑笑说：“人太高兴了，反而想哭。您别见笑。您能详细告诉我卢嘉川的生活情况么？我们已经四年多断绝了音讯。因为我听说他已经在南京雨花台牺牲了，自然就没有再打听他的下落。您能够多和我谈谈他的情况么？”“我能够找到您，也叫您知道了卢大队长的消息，我很高兴。不过，对不起，现在快天亮了，情况很紧张，我要和王永泰赶到城里去。关于卢大队长的情况，我以后有机会再和您谈，请原谅！”鸿远说着，见魏斌正好进屋来，就转对魏斌说：“我这就要挑着菜挑子进城去了。您就留在家里等着登记和收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支吧。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来多少支，什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您都用本子登记上。”说到这儿，扭头冲着站在身边的王家父子笑了笑“王大叔，永泰，跟我一块儿进城去，有件活儿非您父子不可。带上点衣裳、铺盖，咱们一块儿走。”王家父子觉得有点儿希罕：这工夫进城去做什么呢？

　　曹鸿远不说，他们也不好问。去就去吧，反正这是个好人，跟着他走准没错儿。

　　天亮了，鸿远挑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一挑青菜正要动身时，一抬头，看见路芳还站在魏师傅家的门口，他的心微微一动，这个虽然男装，却依然掩盖不住的美丽的脸庞，多么像柳明！她们好像孪生姐妹——路芳姐姐，柳明妹妹…

　　道静留在魏师傅家没有走，独自一人坐在小方桌旁，眼睛直直地凝视窗外。天上彩云经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ong.jpg">开的门窗，在她眼前不停地闪烁、飘动。卢嘉川——卢兄就是那美丽的云，美丽的彩。那云彩就是他潇洒、端庄的面容…微风吹进屋里，吹拂到她发热的面颊上，风仿佛就是他的声音——“打听林道静——打听林的下落…”他没有忘掉她，他在设法打听她，他心里还装着她…她忍不住落泪了，一条手帕变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i.jpg">漉漉的。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对他怀着多么深挚的情感。虽然以为他不在人世了，可是，她的心并不曾离开他，他仍然占据着她的全部心灵。除了事业，能够给她慰藉的，还是一直活在心灵里的他…他没有死，她太高兴了！可是，何时能够见到他呢？他也许早就结婚了…她忽然想起江华，不知不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爱他么？她不知道。她和江华与其说是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不如说更像朋友。她尊敬他，也关心他，但她心底里却矗立着一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魂消魄的神明。每当风清月白、独自一人的夜晚，这尊神明便冉冉来到她身边，慰藉她，鼓舞她，和她悄悄细语，相互诉说他们之间超世绝尘的情感。这时，她孤苦，却又感到幸福。如今，乍听到他还活着，还在延安工作，她高兴，却又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一种幻灭似的悲哀。“今后怎么办？”她浑身一阵颤栗，无可奈何地把眼睛从窗外的云霭中扭进屋里来。沉思，仿佛心在随风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