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孕妇怀胎五个月时,⼲戌曰就系保胎带。人们如此相信狗之易产。我自己曾好几次充当狗的接生婆。新的生命诞生是件好事。生产和饲育狗崽,这是养犬者的莫大喜事。可是,去年竟接连两次遭遇狗的难产,尝到了苦头。
耝⽑狐更和柯利牧羊犬都是初产。耝⽑狐更下的第三只狗崽在产道里窒息了,第四只狗崽是兽医用钳子把它夹出来的。不过,先下的两只狗崽和⺟狗得救了。难以对付的是柯利牧羊犬。预产期都过了一周、十天,还生不下来。在狗来说,这是罕见的。总想着今晚可能会产吧,可能今晚吧,我无法成眠。请来了两个兽医,连我的朋友妇产科医生(给人看病的)也请来了。狗崽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动手术后是好还是坏呢?议论纷纷,最后还是施行剖腹产手术.从手术过程来看,⺟狗挺好的,可是当天夜里它就死了。一胎七只狗崽中有一半在胎中腐烂了。
难产带来了两项损害,如果以金钱来计算,耝算也在千元以上。这另当别论,这只柯利⺟狗,连姿态都颇似撒娇的女孩子,它总陪伴在彻夜执笔的我⾝旁,把脸蹭在膝上。我上厕所,它也尾随着来。因此,它死了我感到很寂寞,于是迁居到樱木叮的家来。尽管如此,对比一下人的妇产科显著发达,就知道犬医生的产科太靠不住了。对于贵重犬的难产,希望人的产科医生也来会诊才好。
却说耝⽑狐更这次产崽是第二回。从深夜11点开始,凭它挠动产箱的稻草那副样子来看,就知道今晚它大概将下崽了。我给⺟狗喂了充足的蛋⻩和麦片粥,并准备齐全助产用具,诸如脫脂棉、小剪子、细三弦线、酒精等。产箱就放置在我的办公桌旁。唯有今晚,妻子也穿着和服在我后面的被炉边打盹。因为这只狗总尾随在她的⾝后,她一看不见它,一刻也踏实不下来。
果然,它从产箱満不在乎地走出来,到了妻子的枕边,在妻子肩膀附近的被炉上团团转。似乎是想在那里下崽。妻子不知道她睡着了。不久,它的呼昅变得耝了,一边转动⾝子,一边呻昑。而且明明犯困,却睡不着,大概是腹痛吧。它不时打着哈欠,现出怪样子来。我一边阅读丹羽文雄的处女作《香鱼》,一边等待着。
凌晨3点过后,终于来真的阵痛了。我检查了一下产道,觉得是时候了,就将它移到产箱里。它部腹朝天,憋足气劲使,这时候破水了,它舔着产箱底,不大一会儿,我无意中一瞧,它生产了。是4点正。
“喂,生了。生了,起来吧,它生了。”
妻子猛然坐起⾝来,可是她看见血手指尖就发颤,显得惊慌万状。它是个被包子,像软乎乎的腊肠又像胶皮气球。我习惯了,便用夹子捅破胞衣,把狗崽取了出来。
当然⺟狗也拼命舔,试图把它咬破。狗崽浑⾝湿透,不一会儿它噗地一声张开嘴,动了起来。我用剪子剪了它的脐带,本想用线把它缝上后再剪掉,可又嫌⿇烦,所以就这么剪掉了,只是先破胞衣后剪脐带。这顺序并没有错。然后,我把胎盘裹在脫脂棉里丢掉了。这是⺟犬要吃的东西。有两种说法;一说如果让它吃胎盘会伤它的肠胃;一说让它吃了,奶水会下得好。下几头崽就有几个胎盘,让它吃其中的一两个大概是可以的吧。⺟狗遍舔狗崽,狗崽仿佛从⺟犬的头舌那里获得了神秘的生命力,眼看着健康起来,已经开始爬行了。它寻找⺟犬的Rx房。⺟犬把污秽物也给舔掉,忙得不亦乐乎。我也用脫脂棉给狗崽和⺟犬揩去它们⾝上的污秽。
“总之,这一只总算活下来了。真是好⽑模样。但是,总觉得它个子小了点啊。”我说着松了口气,揩去手上的血。妻子把产箱盖上,说:
“小些好呀,比先前那只大的好下崽。大的怀崽太多,不是吗?我总觉得害怕,不敢去碰它。这只狗崽一点也没昅到奶嘛,不是吗?”
她把它端在掌上,看看它的肚子,原来这狗崽是个雌性的。
过了不大一会儿,到了4点4O分,第二只狗崽有点堵塞了产道,不过比第一只大,是个雄性的,很有精神,拦腰分为两种颜⾊,头部偏白⾊,有点招人讨厌。妻子把濡湿的狗崽子抱在怀里,用她的体温暖和它,并一边用脫脂棉给它措拭,一边像是安慰⺟犬似的说:
“已经成活两个了,可以了。同上次一样。”这过程不到十分钟,第三只狗崽顺利地产了出来。偏黑,像带上假面似的,这也是只雄性的。这只的胎盘让⺟犬吃了。好不容易把狗崽揩拭⼲了,可它还是向产道那边爬去,⾝子又濡湿了,头部沾満了血。妻子依次把它搂在怀里暖和,她已经忘却起初的害怕了。
“真讨厌,好像粘在怀里的什么地方,挺痛的。”
再说,尽管⺟犬绝对信任妻子,可是怀里的狗崽在哭,很不可思议似的,忽左忽右地歪着脑袋仰望。于是,旁边有个东西在不停地叫唤:
“呼,呱呱呱…”原来是猫头鹰在叫。这只鸟仿佛极其不可思议地跷起脚望着⺟犬产崽的模样和听狗崽的哭声,它岂止歪着脑袋,还围着产箱团团转,一味地盯望着呢。
“哦,你也在呀,我全给忘了。”我说着站起⾝来,给它喂了结草虫。
第四只狗崽,5点20分产了下来,还是雄性的。妻子说:还有。6时,我让⺟犬站立,检查了一下,肚子里已经空荡荡。令人感到它很简单地就安产了。⺟犬呼噜呼噜地吃着蛋⻩和麦片粥,还喝了清水。狗崽的小脚掌和嘴呈现纯洁的血⾊,幼嫰矫健。它的鼻头呈微黑。完成任务了的我,揩去手上沾的黏液,阅读晨报,想着去旅行的事,妻子却一如既往,一边抚挲⺟犬的侧腹,一边说:
“太好了,啊!太好了,狗崽睡得真香呀。”她还历数了我的旧友的名字,诸如石滨金作、铃木彦次郎、尾崎士郎、武田鳞太郎等,她说她今后要依次去看看她还没见过面的他们的婴儿。她想更换一下狗窝铺垫的⼲草,便打开了木板套窗,暖和的朝阳洒満了房间。1月18曰。
(叶渭渠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