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十一

我们就那样在城市里作践自己。城市是人类放逐自我的最后途径。和林康的吵架使我学会了出走。这次婚后冷战持续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间有过短暂间歇，甚至有过初恋的回光返照。林康在这段日子怀上了我的孩子，随后的一切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了套了。

　　我想我就是在这次冷战中成长起来的。这段落魄的日子导致了我的外遇。是一次丰收。事情发生在下班以后。下班后我漫步在街头，刚领了工资，走在路上信心十足。晚风习习，华灯绚烂，行人也就格外的漂亮动人。完全是改革开放后的城市外景。喝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时我遇到了夏放，她的本名叫王霞芳。夏放只是她的艺名，也就是在舞台上走钢丝时所用的名字。我其实并不爱喝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我喝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完全是我的一次精神渴望，我希望能得到一次缅怀。这里面有潜台词，日本人的广告说："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又酸又甜；初恋的滋味。"处在我那样的时刻是容易追忆初恋的。我站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u.jpg">白色的立柜前，说，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

　　外遇在这时拉开了序幕。一个姑娘站在斜对面，背影是窈窕淑女。白裙子，黑背心，蘑菇头。小腿有极好的外弧线。因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需要她的脖子倾得很长。她的脖子让我激动，让我无端地活跃起来。这样的脖子无疑是产生爱情或婚外恋的温柔场所。她转身时我们的目光相遇了，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出了不少画外音。我是一个极本分的男人，完全料不到自己在这上头会有潜能。她的口红笑起来，眼影部分有了适合于男人进攻的可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我说你好。她点点头。好像是老相识了。我们结账后款款漫步，城市夜景妩媚起来，霓虹灯也活蹦<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跳。我开始赞美她的脖子，然后称赞她脖子的上面和下面。由于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的缘故，我的智力开始发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en.jpg">发出芬芳泡沫，说出了意想不到的美妙警句。她听进去没有我不知道，但我说得开心。我用批判现实主义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情批判金钱、家庭、股票和伦理。在虚幻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情中我意识到自己实在是个伟人。这一回她听得很耐心，低着头，认真地咬左手的食指关节。她的这个动作可爱又可怜，使天下的男人勇气倍增。我们在路灯下的身影时而颀长时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短，充盈了深刻的历史精神和不确切的现实状况。后来她说，我有点累了。她说这话时依然咬着食指关节，眼睛里全是优美的委屈。我立住脚，想拥抱她，嘴里却说，你叫什么？夏放，她说，夏天的夏，开放的放。我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名字，不同凡俗，意味隽永。夏放眨巴了眼说，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提议找个地方坐坐，再喝点什么。夏放说，要不呢，就到我那里去，我可是从来不把男人带到我那地方去的。我有点儿不坐怀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愚蠢地笑起来。她说，笑什么嘛。我就说，走。

　　我一点都没料到我正在做什么。兴奋得过了头了。男人的第一次外遇至关重要，它的意义等值于婚姻。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完全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堕落，又无聊又幸福。进了门我情不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地夸她的腿。她说："当然好看啰，这双腿是走钢丝的嘛。"为了证实双腿的良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能，夏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直了一条，缓缓举过了头顶。夏放的这个举动对我是一场灾难。她的粉红色内衣点燃了我的夏季。这时音乐响了，是一支箫，有气无力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o.jpg">发。我的目光生硬了，她恰到好处地两腮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虽然铺垫过于仓促，但毕竟是水到渠成。我们胡乱地吻了。

　　她经不起吻，松了下去。在夏季的这个晚上我走出了人生的重大步骤。夏放给了我无比新奇的感受，她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胆大心细无微不至。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工作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想像力，体现了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良好结合。这个走钢丝的女杂技演员让我体会到了钢丝的危险与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我们一次又一次起死回生，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地跳向彼岸。后来风停了，雨住了，我们的脸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了笑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足而又疲惫。夏放伸手摸过手表，看了一眼。她很突然地坐起来，对我说，八点了，你该付账了。我支起上身问，你说什么？夏放没看我，用刚才的平静语调重复说，付账吧，都八点了。

　　我坐起来。我心中大片大片的爱情刚枯木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就遇上了风暴。我企盼一次外遇，却做了回嫖客。我说你是婊子。她笑起来，说，难听死了。我说你他妈的是个婊子。她说，我六岁走钢丝，十二岁团长把我睡了。走钢丝，和男人睡觉，我就会做这两样事，不过呢，她咬着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说，女人谁不想做那个，你刚才说的那个，就婊子吧。

　　这个该死的夜混账透顶。我走在夜城市路边，脑子里汹涌起大段的自我独白，我相信第一回做了嫖客后的文人内心都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了一部巨著，从盘古开天地到改革开放，从中华民族到美利坚合众国。我开始了哲学沉思。我用几个小时审视了自己全部的心灵经历。我为找不到借口而懊丧。于文人而言，深沉状态大部分是堕落找不到借口的伤感状态。霓虹灯依然在搔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姿，我习惯性地把手伸向口袋。空了，归来却空空的钱囊。我终于发现我的内心独白远没有那么伟大，没有历史气息与文化构架，只是一种恐惧。人民币贴到婊子的肚皮上去了，回家没法向林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账。

　　大问题依然不在这儿。问题是夏放的身体和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的姿态对我产生了巨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ou.jpg">惑。她那种大胆不要命的细腻波动与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给了我罪恶式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愉。罪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愉是一种彻底，人类走向"原罪"委实是一种解放。我终于被自己说服了，第二次走向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街头。我知道我不可救药了。"一"意味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ou.jpg">惑，"二"则有了规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堕落。我不是在街上，而是在电器商店里找到了夏放。我走上去，轻声叫她的名字，对她说，我们去工作。她纯情无比地笑起来，甚至有点害羞，像个处女。圣洁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2.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历来就是优秀女人的拿手好戏。她说，我刚买了盘麦当娜CD。

　　今天回过头去看，我解释不了当初与夏放的诸种疯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体被24K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所左右，其实很可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嫖，东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审美似乎历来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