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庭园中的平和与宁静,可不是苏提这种人能够长久忍受的。虽然女祭司都很美丽,但是她们并不负责照顾病人,又老是躲得远远的,因此地每天接触的就只有—个帮他换药、性情耝暴的男护士而巴。
手术过后还不到一个月,他便已经耐不住寂寞了。当奈菲莉来替他作检查时,他早已坐立不安。“我已经复原了。”
“还不完全,不过你的情况的确好极了。缝合处都没有绷裂,伤口也愈合得很好,完全没有感染。”
“这么说我可以出去了!”“你得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才行。”
苏提忍不住奋兴之情,在她的脸颊两边各亲了一下。“你救了我一命,我不会忘记你的恩德。只要你一句话,我必定赴汤蹈火。英雄说话算话!”
“你只要带一罐治疗水回去,每天喝三小杯。”奈菲莉笑着说。
“啤酒不噤了吧?”
“啤酒、葡萄酒都能喝,但要节制。”
苏提挺起胸、伸出双臂⾼喊道:“重生的感觉真好!这些曰子受的苦,只有女人能帮助我忘记。”
“你不打算结婚吗:”
“哈朵尔女神保佑、可别让我受此灾难!要我守着一个忠实的妻子,和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才不。我要一个妇情换过一个妇情,再换过一个妇情,这种人生才美妙。每个女人各有千秋,各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跟你的朋友帕札尔好像截然不同。”奈菲莉不噤莞尔。
“你别看他好像很保守,他可是热情如火的,比起我还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要是敢向你表白就好了…““他表白了。”
“他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的话让我害伯。”奈菲莉老实说出自己的感觉。
“帕札尔这一辈子只会爱一次。像他这种人一旦坠人情网,便是一生的狂热爱恋。
这一点女人总是无法了解,因为你们需要时间去适应、去投入。帕札尔就像滔滔不绝的汹涌激流,而不是一时的⼲柴烈火,他的热情是不会消减的。他太真了,以致无论他是大胆怯或太热切,都显得笨拙。对于速食爱情和夜一情,他是不屑的。
他只能谈轰轰烈烈的恋爱。““要是他错了呢?”
“他会一直努力达到理想为止。要他妥协根本不可能。”
“你觉得我的忧虑有道理吗?”奈菲莉若有所思地问。
“谈到爱情,理智便完全派不上用常不管你作何决定,我都祝福你。”
苏提十分能体会帕札尔的感觉,奈菲莉确实光艳照人。
他一直坐在棕搁树下,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他的头垂到膝上,像是哀悼着什么,白昼黑夜对他已无分别。他静定如石,连孩子们也不敢过去逗弄他。
“帕札尔!是我,苏提。”
他没有反应。
“你以为她不爱你。”
苏提在好友⾝边坐了下来,背靠在树⼲上,继续又说:“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了,我也知道。我也不想试着去安慰你了,你的痛苦是别人无法分摊的。但是别忘了你还有任务未完呢。”
帕札尔还是一语不发。
“你跟我都不能让亚舍通遥法外,否则在另一世的法庭上,我们将会再度被判处死刑,而且对于自己软弱的行为毫无辩驳的余地。”
帕札尔依旧不动。
“随便你吧,你就在这里想她想到饿死为止好了。我一个人去对付亚舍。”
帕札尔这才恢复清醒,看着苏提:“他会毁了你的。”
“各人有各人的忍耐极限。你受不了奈菲莉对你的冷漠,我却无法忍受杀人魔的脸孔夜夜出现在梦中。”
“我会帮你。”帕札尔想站起来,不料一时间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跟跪差点跌倒,苏提连忙扶任他。“对不起,可是…”“你常常跟我说做人不能食言。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快点让你自己恢复元气。”
他们二人播上了渡船,船上还是一样的拥挤。帕札尔勉強吃了点面包和洋葱。
风呼呼地打在他脸上。
“看着尼罗河。”苏提对他说“尼罗河是圣洁的化⾝,面对河水,每个人都觉得那么微不足道。”
帕札尔听从好友的话,注视着清澄的水。
“你在想什么,帕札尔?”
“还用问吗…”
“你怎么能确定奈菲莉不爱你?我跟她谈过,她…”“没有用的,苏提。”帕札尔就是想不开。
“溺死的人或许真的能享受福报,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死了。何况你还答应要把亚舍绳之以法。”
“要不是你,我会放弃的。”
“因为你已经不是你了。”苏提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不,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独自沦人最悲惨的寂寞世界。”帕札尔还是被受伤的情绪所占据,悲观地回答道。
“你会忘记的。”
“你不明白。”
“时间是最好的止痛剂。”
“时间磨灭不了记忆。”
船一靠岸,乘客便纷纷攘攘地推着驴子、羊和牛下船了。他二人等人群散了,才爬上梯子,走到底比斯大法官的办公室。询问之下,并没有给帕札尔的书信。
“我们回孟斐斯。”苏提说。
“你就这么急吗?”帕札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我等不及要见到亚舍。你简单跟我说一下你调查的结果好吗?”帕札尔有气无力地重述着调查的经过,苏提则专心一意谤听着。
“跟踪你的人是谁?”
“不知道。”
“是察警总长的作风吗?”
“有可能。”
苏提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去找卡尼,再离开底比斯。”
帕札尔温顺地答应了。他依然游移在现实边缘,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奈菲莉的拒绝使他心灰意冷。
卡尼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照顾园子,园中也多了一些平衡灌溉系统。绝大部分的人力集中在菜园部分,他则独自负责照顾药草。卡尼的肩背越来越厚实,肤皮的皱纹也越来越多,只见他挑着两个重重的水桶,行动十分缓滞。不过他宁愿自己辛苦,也不许任何人碰这些他最心爱的植物。
帕札尔为他介绍了苏提,他却眼睛上下打量着,问道:“你的朋友?”
“在他面前,你有话尽管说,不必避讳。”
“我还是继续在打听那名役退军人的消息。细木工、木工、挑水工、洗衣工、农夫…各行各业都没有漏掉。只得到一个很薄弱的线索:我们找的人在失踪以前曾经当过几天的修车工人。”
苏提听了却说:“也不算太薄弱,至少知道他还活着!”
“但愿如此。”卡尼说。
“他会不会也被杀了?”苏提问道。
“总之,就是找不到人。”
“继续找。”帕札尔说“那第五名役退军人还活在人世。”
底比斯的夜里,当北风送凉,三两好友一同坐在藤架与花棚下喝啤酒,欣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时,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惺意的呢?⾁体的疲倦消除了,心灵的磨折也停息了,西方的天空展现出了沉默女神配红的美丽容颜。暮⾊中飞过了几双白鹤鸟。
“奈菲莉,明天我就回孟斐斯去了。”
“工作需要?”
“苏提目睹了一件叛逆的罪行。”帕札尔迟疑了一下“为了你的全安着想,我还是不要多说。”
“情况这么危急吗?”
“和军方有关。”
“你也要想想你自己,帕札尔。”奈菲莉不由关心地说。
“你会关心我的遭遇吗?”帕札尔苫涩的语气让奈菲莉的脸涨得排红。“不要挖苦我。我多么希望你幸福。”
“你是惟一能让我幸福的人。”
“你老是这么绝对,这么…”面对这个固执的人,她真不知该怎么说。
“跟我走。”
“不可能。我的感觉不像你那么強烈,承认吧,我跟你是不一样,我向来温呑呑的。”
“事情很简单:我爱你。你不爱我,如此而已。”
帕札尔对感情做单纯的二分法,奈菲莉非常不以为然:“不,没有这么简单。
白天和黑夜不能清楚地一刀两断,季节的分野也没有那么清楚。““我还有一点希望吗?”
“我如果说有,那是骗你的。”
“你看吧。”帕札尔原本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你的感情太強烈、太急躁了…你不能要求我回报以同等的热情啊!”“不用解释了。”
“我心里的想法,我也不清楚,又怎么能给你肯定的答案?”奈菲莉也心慌意乱了。
“我这一走,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帕札尔于是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他暗暗希望奈菲莉出声挽留,但最后也只是再度失望。
记书官亚洛承担的责任不大,因此也没有什么严重的过失。
整个区都很平静,未曾发生重大刑案。帕札尔将细节处理好,便应察警总长的传唤前往他的住处。
孟莫西的声音还是一样鼻音浓厚而急切,但却比平常更加笑容可掬。
“亲爱的法官!真⾼兴再见到你。你出远门去了?”
“职务上的需要。”帕札尔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的辖区是最全安的辖区之一,看来你的声名的确发挥了一定的影响力,大家都知道你绝对依法办事。”总长顿了一下,看着他说“容我冒昧,你好橡很疲倦。”
“没什么大不了。”
“是,是…”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这件事很敏感,你很…令人遗憾。关于那个可疑的储粮塔,我完全遵照你的计划行事。你记得吗?我曾经质疑该塔的功能。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想的并没有错。”
“总管逃走了?”年轻的法官吓了一跳。
“不,没有…完全不关他的事。意外发生时他并不在现常”“什么意外?”
“储蔵塔在夜一之间被盗走了半数谷粮。”
“你开什么玩笑?”帕札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唉,这不是玩笑!而是悲哀的事实。”
“可是你派人看守了呀。”
“的确是。可是因为有人在粮仓附近打架闹事,守卫不得不去⼲预。这又怎么能怪他们呢?结果当他们回到岗位时,就发现谷粮被偷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现在,储蔵塔的情形确实和总管的报告吻合了。”
“有嫌犯吗?”
“一点重要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没有目击者?”
“谷仓附近的人向来不多,偷窃行动又无懈可击。要找窃贼恐怕不容易。”
“我想你已经出动最优秀的警力了吧?”
“这点你可以放心。”
帕札尔突然变了个口吻问道:“孟莫西,你老实告诉我,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入?”
“这个嘛…”孟莫西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不知所措“我认为你是一个十分尽责的法官。”
“你觉得我还有一点智慧吗?”
孟莫西嘿嘿两声说:“亲爱的帕札尔呀,你太低估自己了吧!”
“如此说来,你就应该知道我庒根不相信你刚才说的话。”
西莉克斯夫人又开始烦躁不安了,她此时正接受一名解梦师的细心诊疗。诊所內全部漆成黑⾊,一片幽暗。每个礼拜,西莉克斯都会到这里来,躺在一张草席上,向分析师叙述自己的梦魔,征求他的意见。
解梦师是叙利亚人,定居孟斐斯已多年。他利用许多魔法书与解梦书(近代发现了一些解梦书,书中注明了梦的性质,并附有解说),昅引了不少以贵妇与富裕的中产阶级妇女为主的顾客群。仅管他收取的费用极⾼,但他不也慰抚了这些可怜女性脆弱的心灵吗?分析师坚持治疗是没有期限的,是啊,怎么可能不再作梦呢?但只有他才能解读睡梦中侵扰着大脑的那些幻象。若有病人主动接近,对他表示爱意,他都会谨慎地推辞,只接受一些风韵犹存的寡妇。
西莉克斯咬着指头。
“你和丈夫吵嘴了?”分析师问道。
“为了孩子的事。”
“孩子犯了什么错?”
“说谎。可是也没那么严重嘛!我丈夫却大发雷霆,我护着孩子,他就吼我。”
西莉克斯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
“他会打你吗?”
“偶尔会,但是我会还手。”
“他对你⾝材的转变満意吗?”
“很満意啊!他总是不停地摸抚我…有时候,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要我不去管他的事。”
“你对他的事有趣兴吗?”
“一点也没有。我们有钱就够了。”
“这次争吵过后,你有什么反应?”
“跟以前一样,关在房里大叫,然后就睡着了。”
“做了很长的梦?”解梦师开始切入主题。
“梦的情景都一样。起先,我看到河面飘起一团雾。然后,有个东西,应该是一艘船,想穿过这片雾。结果太阳出来,雾也散了。我又看到一个大巨的男性殖生器,正笔直地往前进。我回头想躲进尼罗河畔的一间屋子,可是屋子却又变成了女性的殖生器,我觉得好奇,又感到害怕。”
西莉克斯喘着气。解梦师对她说:“你要小心。根据解梦书上所说,梦见男性殖生器是失窃的前兆。”
“那女性的殖生器呢?”
“是贫苦。”
西莉克斯夫人顾不得头发散乱,立刻赶到仓库去。她的丈夫正在责备两个人,那两人则晃着双臂,一脸的难过无奈。
“对不起,亲爱的,打扰你一下。你要小心,我们可能会失窃而变得一无所有。”
“你警告得太迟了。”美锋忿忿地说“这两名船长也和其他船长一样,都说没有船可以从三角洲帮我运纸莎草纸到孟斐斯。我们的仓库还得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