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7

　　曹平林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爬起来，草草地洗漱了，也没有胃口吃早饭。厉天明过来告诉他，事先向朋友借来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曹平林就出了门。厉天明关切地说：“大哥，你的脸色很不好，恐怕是因为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要不，我开车送你去？”

　　曹平林知道他的意图，坚决地摆了摆手，说：“不必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不参与为好。”

　　虽然厉天明帮助自己一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办了购房和装修的事，但是曹平林并没有告诉他这套房子是送给谁用的，今天自然也不会让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手这件事情。于是向厉天明要了车钥匙，自己驾车而去。走出很远，从后视镜里还能看见厉天明呆呆地站在路边，不肯离去。

　　车开到李副行长的家，曹平林服侍李副行长上了车，两个人往京郊一座偏僻优雅的花园小区赶去。

　　既然作为书房使用，新房的选址首先要考虑到幽静的环境，同时还要有山有水，以陶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情。为了选新房，曹平林和厉天明颇费了一番苦心，最后终于选定了一处刚刚开发不久的住宅小区中的一套商品房。整个小区的商品房完全适合北京中产阶层的消费水准，因此，入住这座小区的业主多为北京政府机关的中层干部和中等收入家庭。这样一来，既能够使小区中的居民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文化水准上，也避免了过多的高级干部入住，以防止进进出出时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人不期而遇。而曹平林所选定的一套三室两厅一百五十平方米的住房，则是小区中面积、朝向、格局、楼层等方面最好的。

　　李副行长显然对小区的环境和特色感到十分满意，环望四周的设施和风景，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点了点头。

　　两个人上了楼，打开房门，只见屋里已经装修一新，各类家具、电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用品一应俱全，餐桌上甚至摆放着新鲜的水果，最显眼的就是那间三十多平米的大书房了，清朝王爷的古书架靠墙而立，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古香，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货真价实的上品。

　　李副行长走上前，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书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了会心的微笑。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对曹平林说：“平林，难得你的一片苦心啊！”“哪里哪里，只要李行长您能够有一片净土潜心研究学问，辛苦些又算得了什么！”曹平林对李副行长称呼自己为“平林”而倍感亲切。

　　李副行长在每个房间参观着，欣赏着，不住地说：“不错，不错。”他看到了客厅茶几上放着的，以他本人姓名登记的商品房产权证、土地分割证和其它相关证明文件，并没有说什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曹平林说：“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有一个勤快的保姆每天打扫才是。我这次来得匆忙，竟把这件事疏忽了。”

　　“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安排就是。”李副行长说。

　　话虽然这么说，曹平林知道自己是不能为李副行长雇佣保姆的，否则，岂不是犯了安排人监视李副行长生活起居之嫌。想来这么大的房子，李副行长是不会自己一个人享用它的。

　　打开冰箱，只见里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鸭鱼<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和新鲜疏菜一应齐备，李副行长忽然来了兴致，说：“平林，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干脆就着这些东西炒上两个菜，在这里吃饭算了。”

　　“好啊，好啊，这样才有家的气氛啊。”曹平林拍着手说“我的厨艺很一般，今天就抖胆在您面前亮一亮。”

　　没想到李副行长却说：“不不，今天是我来主灶，你打下手就是了。”

　　“李行长您还会烧菜？”曹平林惊奇地问。

　　“你还不知道吧，我的爱好，除了研读古籍之外，就是烹调啊！”“李行长您果然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情中人啊！”曹平林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由衷地赞叹道。

　　“我是文人嘛，所以就应该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情中人才对，否则便不会体味到世态炎凉，人生百味。”李副行长兴致很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不住发出些感慨来，曹平林点头称是。

　　“想当年，我刚刚给首长做秘书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我们几个秘书和警卫人员就经常去山里打些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野兔子，也不懂得什么调味，只是用盐水煮了，给首长补补身子，每次都会得到他老人家的称赞。从那时候起，我喜欢上了烧菜。那时不比现在啊，改革开放了，生活条件多么优越！”李副行长第一次和曹平林谈到了自己做秘书时的事情，这使曹平林感到分外亲切。

　　曹平林说：“您这一代人经过苦日子，所以知道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对比来说，我们对旧社会和清苦的生活就没有什么印象了，所以要强调我们的干部必须保持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不要忘了本，这对一个干部的成长是十分重要的。”

　　李副行长边说边干，手法十分娴熟：“从现在的经济收入水平看，银行员工的收入普遍高于社会平均收入，所以使不少银行员工养成了讲究吃穿，追求奢华生活的不良习气，这对我们的干部队伍建设是十分不利的。这一点，必须在我们的思想政治工作中加以认真对待，认真解决。”

　　曹平林说：“自从上次聆听了您的教诲后，我在省分行的管理工作中更加重视思想政治工作了。正如您说过的那样，我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的干部首先必须要在政治上过得硬，这样才有条件成为一名合格的管理人才。我想，讲政治，应该是我们省分行首先要重视起来的核心工作啊。”

　　两个人一边闲谈一边干活，配合十分默契，时间不长，就把一盘清蒸桂鱼、一盘家常凉菜、一盘蒜茸茼蒿、一盘腊味荷兰豆和一缸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汤端上了桌。曹平林故意夸张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o.jpg">着手说：“难得的好菜，我陪行长您喝两盅吧？”

　　李副行长点头同意，曹平林就在酒橱中拿了瓶茅台，打开盖子，餐厅里顿时酒香四溢。李副行长满意地说：“只闻一闻酒味就知道，这准是货真价实的贵州茅台了。”

　　曹平林这才知道李副行长原来是喝茅台酒的行家。他给李副行长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酒，两个人就着可口的小菜，喝了起来。

　　曹平林双手举起酒杯说：“虽然算不上乔迁之喜，但李行长您总算有了一间安静的书房，恭喜您了。”说罢敬了李副行长一杯酒，两个人一饮而尽。

　　李副行长放下酒杯说：“多少年来一直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也好静下心来想想事情，读读书。家里的房子虽然够大，但是总免不了人来人往，疲于应酬，不能让人心静。说实在的，在那样的地方住着，总是要想一些烦杂的事情，思绪围着单位里的人和事转，无法让人潜心与古人对话。现在好了，有了这间书房，就方便多了。这还要感谢平林你为我创造了这样优越的条件啊。应该敬你一杯才是。”说完，举起酒杯。

　　“不敢当，不敢当。”曹平林连忙端着酒杯躬身站起来“这只不过是学生向您表达的一点心意罢了。我们同饮此杯酒吧。”

　　“坐嘛，坐嘛。”李副行长摆了摆手说“八小时之外，我们应该以朋友而论嘛。”

　　“不，不，如果这样就折杀平林了。学生能够在学识上、思想上学到您的一些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也就心满意足了。”两个人又干了一杯。

　　李副行长慢慢地话多了起来：“人生是一部永远读不完的书啊，而如果能在工作、生活中遇到一位良师益友，那更是让人受用不尽的事情了。我有时常常想起在首长身边工作时的情景，直到今天每每回忆起来，仿佛历历在目，身临其境。你也许知道，首长是我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老干部中很善于搞统一战线的，无论是在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战争时期还是在解放战争时期，他都团结了各条战线上能够团结的一切力量，在政治上、经济上给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最终夺取政权创造了许多条件。”

　　“关于首长的许多传记和文章我都拜读过了，对他老人家的生平和事迹也了解了一些。但是这些与您曾经在他身边工作的亲身经历相比，就无法相提并论了。”曹平林对李副行长提及他的首长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李副行长说：“那时候，首长经常把我们这些做秘书的叫到身边，跟我们谈起他的经历和感受。他曾经说过，考察一个干部的政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n.jpg">感度和政治水平的最好标准，就是看他在统一战线工作中的表现和成绩。对待我们的敌人和对手，要在斗争中加以分化和瓦解，团结他们阵营中可以团结的力量；对待我们的同志和盟友，也要在团结中加以观察和分析，要时刻防范我们的队伍发生分化和背叛，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以达到我们想要达到的目的。”

　　“我想，就是在这种分化与瓦解之中，观察与分析之中，最能够锻炼一个干部敏锐的政治素质和高超的处理问题的能力。”

　　“你分析得很对。”李副行长说“总结我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七十多年来的历史，一条很成功的经验就是：我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往往能够在革命成败的关键时刻，及时地分清敌我两条阵线，在团结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上下共同战斗的同时，有效地争取敌人阵营中的革命力量，从而在内部瓦解他们的反动势力，形成全民族的统一战线，最终取得革命的胜利。可以说，中国共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与国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斗争的过程中，充分利用了蒋介石集团内部的派系纷争、勾心斗角的条件，往往是不动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一炮就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这一点在兵法上讲，是用兵的最高境界啊。”

　　曹平林琢磨着李副行长的话：“那么在建国以后，我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的领导人则是在权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内存在的左派和右派两大势力的纷争之中，根据不同时期的政治需要，时而倾向于左派，时而倾向于右派，就是在这样忽左忽右的前进过程中，达到了一种平衡状态，进而能够使中国的政权牢牢地掌握在我们共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人的手里。”

　　“不错，不错，平林你举一反三，很有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啊。”李副行长赞赏地笑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沿着您的思路思考罢了。”曹平林谦虚地说，两个人又干了一杯酒。

　　“你们省分行目前的状况是比较复杂的，尤其是在斗争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之后，无论是对方阵营还是我方阵营，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李副行长挥着手说，他显然已经结束了理论阐述而进入到实务教学阶段了，曹平林躬身倾听“首先我们必须要充分了解对方的阵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随时观察他们阵营的组成情况和变化情况，随后，及时地抓住对方阵营中的薄弱环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头给予痛击，并且要死死咬住，决不手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要时刻注意观察对方阵营中间的叛逆力量并招降他们，为我们所用。同时，也要时刻防止我方阵营的分化和瓦解。”

　　曹平林侧耳听着，没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话。

　　“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总行将加强对我行信贷工作的管理，对以往工作中存在的管理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ong.jpg">要及时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i.jpg">和处理。对在贷款工作中以权谋私，行贿受贿，贪赃枉法的人和现象，坚决给予严肃处理，甚至诉诸于法律。我们必须要用怀疑一切的眼光来看待我们的信贷工作，要深入地追查以往我们信贷工作中的失误和问题，及时地加以纠正和处理。要建立报告制度，随时向总行有关部门报告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问题，并且要把这项工作同我们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风廉政建设联系到一起，把这项工作同政治工作联系到一起，从事关我行兴亡的高度开展工作，处理问题。只有这样，才能使这项工作扎扎实实地开展下去，并且取得成效。”李副行长眼睛望着虚空的方向，像是在做着一场严肃的政治报告。他每说一句，曹平林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不住点一下头，他把李副行长嘴里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看待问题和处理问题，要抓住根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和实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的东西。”李副行长挥了一下手，继续侃侃而谈“现在我们的干部队伍中存在一些生活腐化的现象。但是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规律：腐败的干部大多生活腐化堕落，他们包养情人，赌博嫖娼。但是他们自身存在的问题的关键，不是生活腐化，而是因为他们阻碍了我们的经济建设，带坏了我们的干部队伍，甚至会产生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亡国的危险。从许多被绳之以法的典型事例来看，这些干部都是因为先发现他们的腐败继而发现他们生活腐化，而不是因为生活腐化而发现他们工作上的腐败。换句话说，我们是因为他们腐败而处理他们，而不是因为腐化而处理他们。腐败和腐化是两种概念，有着质量和程度上的不同，要加以区别对待。”

　　曹平林认真地看着李副行长，费解地琢磨着他的文字游戏。李副行长最后终于总结了自己的理论：“当一个干部达到相当的级别之后，只要他能够保证积极正确的工作方向和政治立场，那么生活问题决不是他的主要问题，也不能因此使他倒掉。对于一个高级干部来说：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和金钱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否则，怎么能够体现出我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掌握政权后，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干部们所获得的切身利益和自身的优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呢？”

　　曹平林惊奇得忘了点头称是了，他真没有想到，从李副行长的嘴里，竟然能够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的话来！

　　“只要不危害到我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的整体利益和全局利益，生活问题就不能称其为问题了。”李副行长最后结束了他的话。

　　曹平林举起了酒杯，心里仍然没有转过神来，他低声地说：“您的话真使学生如雷贯耳，振聋发聩。学生谨记您的教导。”

　　李副行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ang.jpg">朗地笑了笑说：“这只是我人生的一些感悟罢了，不一定正确，你要批判地接受啊。”

　　“岂敢岂敢，您说的每一句话，学生都牢记心中，并且要把它作为我今后行动的指南。”说完，曹平林一仰脖，一杯酒一饮而尽。李副行长也干了一杯。

　　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待的话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待完了，李副行长就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曹平林发现，李副行长原来是一位很健谈的人，只是他的话题大多涉及中国古代的王侯将相，历史名人，援引的故事和语言也多来自《资治通鉴》和《二十四史》，只恨自己没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读典籍，所以对李副行长的话，也只能做到一知半解了。

　　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李副行长就打算在书房休息一下，以便养足精神研读古籍。他婉拒了曹平林继续服侍左右的请求。曹平林也不坚持，一个人开车回到了民族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