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仰视嘎隆拉山，告别森格

天空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亮开，团团白雾正朝巍巍的雪峰之巅飘去。我睁开眼，望着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ue.jpg">外出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ue.jpg">外的天地似乎已经变了模样：大雪覆盖的山峰，昂着头颅傲视深深的雪谷，一束金色的阳光正好映在雪峰尖上。

　　我摇了摇僵硬的头，定睛细看，我的周身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霜。我坐起身，大叫森格。森格身上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毯也被霜雪覆盖，整个身躯和头颅都深深地藏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毯中。他从毯子里钻出头来，眨巴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惑的眼睛望着我，乌紫的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半晌说出一句：几点钟了？

　　我大声地叫他快起来，已经七点钟了。我很激动地说，今天我要翻嘎隆拉山。

　　我和森格从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ue.jpg">里爬出来，我对着茫茫雪山深深地呼吸着，一股白雪特有的气味迅速潜进肺腑。我不停地活动着四肢，让体内的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e.jpg">加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动。我叫森格看看天气，今天嘎玛山有否风暴。森格站在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ue.jpg">外转着身子四处寻望，他告诉我今天是大太阳，没有风暴。

　　“哇！”我兴奋得左手紧握拳头朝空中猛然一挥，几乎跳起来。森格见我如此激动，也咧开大嘴笑了。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关键是看嘎隆拉山垭口有没有风暴，有时阳光普照山谷的时候，高耸云端之上的嘎隆拉山垭口正在下冰雹。森格的这句话真实地反映了高原雪峰的特征，使我迅速地冷静下来。

　　太阳悄悄地冒出头来，把山谷雪地照得通红。森格又戴好了他那顶翻雪山时用的特制帽子，走在前面。我取出防止雪盲的墨镜戴好，拄着拐杖紧紧地跟在森格的后面。大雪早已盖没了山道，根本就无路可走。还未走上山顶，途中的积雪已经掩埋到膝盖，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我借助拐杖的支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着大气朝上爬着，耳旁是心脏猛烈的狂跳声和踏进积雪里发出的咕咕声。

　　我知道，离嘎隆拉山垭口还很远很远，现在我们攀越的这座雪峰连山顶都看不清楚。

　　9点40分，我们登上了离嘎隆拉山垭口最近的雪峰。我顾不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息，抬起头朝东方寻望。海拔七千七百多米高的南迦巴瓦峰如巨人一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膛傲视雪原，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的云雾在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间环绕；海拔六千多米高的嘎隆拉山山脉托举着厚厚的积雪，蜿蜒起伏。

　　森格抬起他那被帽子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巾紧紧包裹着的头颅，朝远处寻去。他用左手指着前方的峰垭大声说道：就是太阳照着的那个垭口，第二个雪峰上的那个垭口，就是你要翻越的嘎隆拉山垭口！

　　我右手握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进积雪的藤拐杖，左手摘去太阳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顺着森格手指的方向，睁大眼久久地注视着前方的嘎隆拉山垭口。嘎隆拉山垭口上阳光与白雪碰撞出的光芒强烈地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着我的眼睛，使我的眼睛迸出无数光斑。我摇晃着身子，瘫坐在积雪上，紧紧地闭着发痛的眼睛，双手捂着脸。嘎隆拉山垭口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出的阳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伤了我的眼睛，我深深地埋着头，等着视力的恢复。

　　森格叫我快戴上墨镜。他说，翻雪山不戴墨镜眼睛要瞎，我们要行进的方向正好是顶着阳光与白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汇的方向，若不戴墨镜，眼睛受到这种长时间的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其后果非常可怕。森格虽然没戴墨镜，但他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巾围在脸上，透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巾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隙在雪中行走。

　　我的眼睛慢慢地恢复了，透过墨镜隐隐地看见了色彩斑娴的山峦、雪峰，看清了嘎隆拉山垭口。

　　从太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十几座雪峰紧紧地相靠在一起，可以清晰地看见七个醒目的垭口。嘎隆拉山垭口是从左面数过去的第二个垭口，其余的垭口翻过去后均是万丈悬崖，翻错了垭口必死无疑。

　　森格告诉我，翻垭口的时候不能坐下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息，有的人就是坐下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息时窒息而死的。无论如何，身体不能停止活动，否则会被冻伤而渐渐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翻过嘎隆拉山后，千万不能站立行走，要靠左边的雪道一点一点地滑下去。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赶在中午一点以前翻过垭口。时间晚了，就没时间下山了，这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嘎隆拉山的另一面同样是冰雪天地，一个孤寂的生命如果没能按时走出这个严寒缺氧的冰雪世界，会永远倒在那里。

　　我深深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了一口气，看看远方的嘎隆拉山垭口，再看看身旁的森格。森格将要离开我了，他将按原路线独自返回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而我则孤身翻越嘎隆拉山垭口。此刻，我的心灵深处已经不敢接受这种现实。但是，无论愿意不愿意，现实就是现实。

　　我从我那所剩无几的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中挤出三百元放在森格的手里。森格非常惊奇地看着我，因为在出发前，我已经按当地的价格付给他劳务费。但这三百元钱是我的心意，也是我对他表达的深深谢意。今后无论我们有没有机会相见，我都会永远记住他——这个愿将我带到嘎隆拉山垭口的门巴族小伙子。

　　我们的手最后一次握在一起。我紧紧抱住他那被帽子和围巾紧裹着的头颅，贴着他的耳，轻轻地告诉他，路上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永远记住他的。我说，今后我如果再来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一定去看他。

　　森格像小孩般一个劲地点头，紧紧拉住我的手不松。

　　起风了，刺骨的霜风卷起雪屑朝嘎隆拉山垭口冲去。我心底<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起一股痛楚，鼻子猛然一酸，一股寒气趁势灌进肺腑。此刻，我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能让伤感的情绪影响我，我眼前的险峰还需要我去攀越。

　　再见了，森格！我松开紧抱他头颅的手，用牙紧紧地咬着发紫的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森格又哭了，他知道也许我们在雪峰上分手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森格下山了，走出一段路后又回头来朝我招招手。雪峰依旧，在茫茫雪山中行走的两个生命分手了，各自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