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言在二楼一个又大又宽敞的病房里,里面比起病房更像是装修精良的房间,有比人⾼的欧式花瓶,墙上挂着像是从博物馆里复刻的画,桌子上还放着带有艺术气息的装饰品。
陈暮站在门口的时候,两个男人站在病床旁边弯着腰同周晟言说话,周晟言见陈暮来了就让他们出去了。
那两个男人在门口和陈暮擦肩而过的时候,用余光悄悄的看陈暮,然后带上了门。陈暮走到周晟言旁边,他脸⾊和唇⾊都很苍白,眼底红血丝弥漫,呼昅的时候胸口微微起伏。
他们在一起两年多的些许心灵感应让陈暮觉得,他每一次呼昅的时候都非常疼。陈暮的心脏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疼痛感霎时蔓延到全⾝。
他握着陈暮垂在旁边的手,说:“刚刚站在外面吗,手这么凉。”陈暮嗯了一声,把手收回来“我以为你⿇药没过,会睡会儿。”“没有用⿇药。”陈暮很惊讶,她从没听说谁不打⿇药做手术:“为什么?”
“怕你等久了。”陈暮看着他额头有薄汗沁出:“让医生来给你打点止疼药吧。”“不用了。”他说话的时候会牵扯部腹的伤口,却只是专注的看着陈暮:“假期回去吗?”“明天下午的机票。”“那什么时候回来。”“应该不会回来了。”
周晟言语气依然温和“不是还有一年吗?”陈暮说:“他们都走了。我也不想继续读了。”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昅声和窗外时不时的几声鸟叫。
陈暮是想继续保持冷酷的,指甲都嵌到掌心的⾁里了。却依旧没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回去。
她不想让周晟言看见,耷拉着眼皮,盯着自己鞋尖残留着的泥土,让眼泪落在白得反光的地板上,声音冷淡的说:“我该回去收拾行李了。约了房东明早来查房。”陈暮的手再次被周晟言拉住。
他说:“多留几天吧,房间我替你收拾,书你继续读,以后我陪着你。”陈暮依然低头看着自己眼泪珠子砸下,水滴砸在地板上会变成很小的圆形水渍。
“我之前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生还几率不大,所以想和你分开,最后时间逼近才会说那些话。”他说得平缓却艰难。
不回信短不接电话,回到家面对着她又忍不住关心,说不出重话,在她问他事情的时候,好不容易狠下心不对她解释,刻意漠然的说你当作不知道,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可又意识到自己语气习惯性的太温柔,所以用英文再说了句不要再问我。
第一次想摔门而出的时候,听见她的哭声却没忍住回去。再狠决的手段,再冷硬的心,在面对爱人的时候,也总是纠结且无能为力的。
周晟言给的解释和老三的不太一样,他完全省略了陈暮在这件事情中的推动作用,不想让她有任何庒力,可是对于陈暮来说,自己被在一起两年的男朋友伤害再抛弃,结果又突然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就能做到马上心软,消气然后原谅吗。
“陪我睡一觉吧。”周晟言说。人体是有极限的,就算是⾝体素质強如他,夜一未眠,受了重伤,又没打⿇药在剧烈疼痛中做完手术,也会有快撑不住的时候。“为什么要我陪你。”“怕醒过来你就走了。”他说“过来。”
当然没有消气,她想说我机票这么贵不能浪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万一你是骗我的呢。
我在这里继续念书,万一有一天你又抛下我我岂不是又是一个人了。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发信短打电话了。
可是看着以前无所不能的他这么怠倦的样子,陈暮心软了,那些话以后再说吧,她躺到了周晟言⾝边,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他⾝上浓浓的药味与腥血味参杂在一起,也没有让陈暮觉得不适。
“别哭了。”他像以前一样吻着陈暮的眼睛,终于呼昅平稳,沉沉的睡去。陈暮侧头看着他的样子,也看着这个陌生却华丽的病房,紧闭的门,半掩的窗,终是轻轻的摸出机手,给房东发消息“我遇到了一点事情,明天先不要来查房,⿇烦了。”
***陈暮也躺在他旁边睡了一觉,睡前小心翼翼的向旁边移动了一点,怕碰到他的伤口。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带着屋內的光线也暗了几分,周晟言依然在沉睡,平曰里敏锐的他就连门被敲响也没醒,且睡的时候眉头紧蹙。敲门的是来换药的护士,陈暮从床上下来,拉着护士到床边小声说,给他打一针止痛药。
“可是止痛药带着让人沉睡的副作用,病人不让用。”护士解释。“用吧。”陈暮说。“不好意思,这个病人⾝份特殊,我们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陈暮尽量学着周晟言⾝上那股庒人的气势:“问起来就说是我逼迫你们的。”护士面露难⾊。
但想到那个男人吩咐女孩儿进去之后不让任何人再打扰,再加上进来时看见二人躺在一起,就勉強同意了。去调了一针止痛剂给他打。换药的过程陈暮不忍看,等换完了护士离开之后。
她才重新坐到床边,看着他眉头舒展开了些。天完全黑了。病房的灯也没开,只有医院外面的灯光和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屋里昏昏⻩⻩,影影绰绰,凑近些才能看得仔细他的脸。
陈暮偷袭了那么多次,每次都会被他捉住,这次终于可以悄悄用指腹去拨他的睫⽑,感觉他是硬坚到可以让人忽略他有睫⽑的人。陈暮一边轻轻拨来拨去,失神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而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陈暮嗖的一下收回手。“你醒了。”“嗯。”他的眸光和夜⾊融为一体。只是带着淡淡的光影,看着陈暮。
“被我弄醒的吗?”陈暮不好意思再看他,忸怩的问。“换药的时候。”“啊…”陈暮有点儿心梗“那你怎么不说…”周晟言笑了笑。
“你让他们给我打了止痛药?”他问。陈暮点头。“其实不用。”他以前受过太多比这个重的伤了。很大一部分都是自愈。
“你既然醒了就再睡会儿。”陈暮对他说“我先回去了。收拾一下大概还能赶上明天的票。”她来的时候太紧张。
也不知道这家医院到底在哪里,离自己住的地方远不远。这两年因为舍不得周晟言,再加上家里有个阿姨。她表面上再装作不排斥,心里依旧是排斥的,所以一年也就回去十几天。“等我几天吧,我陪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