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页

吉玲被父母公主一般藏在家里。剧烈的妊娠呕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得她憔悴不堪。越是受苦她越是恨庄建非。几天来她病卧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把事情颠来倒去想了又想，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让庄建非及他父母认识认识她。

　　大道理谁都懂。说上几句，来它一套，对吉玲真是小菜碟。可现在不是虚伪迁就，光讲感情的时候，她还年轻，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她嫁给了庄家，第一：庄家必须认可她，把她当回事。第二，庄建非必须把她当回事。

　　现在的情形正好相反：庄家没认可她，没把她当回事。

　　结婚只给了一千块，这是她这辈子的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i.jpg">大辱。庄建非还舍不得撕掉那存款单，若是给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撕掉。金钱并不庸俗，它有时是人的一种价值表现。四姐下嫁老亏本的个体户，婆家给了她一万元办婚事。三年前的一万元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婆婆用红纸包了那一万元的存单，亲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i.jpg">到四姐手心里。这细节至今还在花楼街传为美谈。

　　有意思的是到如今庄家居然没来看望过亲家。吉玲知道母亲的脸面都挂不住了。大家都瞪眼看着，胡乱猜测。人不就是争口气么？不理睬媳妇倒也是他们的权利，但他们没权利小看老一辈人。

　　庄建非也没把她当回事。六个月的婚后生活她看清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庄建非倒不是轻视她，也不是看不起她，就是不懂男人的职责，不会疼人。

　　才六个月，他们就有一套起居程序了。

　　早晨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吉玲忙做早点，两人匆匆地吃。吃完各自上班。说声：“走啦。”

　　“门锁好了没？”

　　“锁好了。”

　　中午都在单位度过。

　　下午吉玲下班后去菜场，进门忙做饭，饭菜做好了忙做房间清洁等事。庄建非一进门说一句：“饿死了。”于是小俩口埋头吃饭，间或赞美一声：饭菜味道好极了。

　　晚上电视里有体育节目，庄建非就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地看。没有体育节目，吉玲独自看，一边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衣。庄建非则去房间看书。

　　十点多，就说：“睡吧”——这话随便谁说，接着便睡。

　　他们的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生活时钟一般准确，间隔一天。是庄建非形成的这种规律，没征求吉玲的意见。

　　庄建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功夫十分娴熟，花样不少。每当吉玲不能心领神会，他便说他原以为花楼街的姑娘一定是很会“玩”的，看来花楼街空有其名，说了就嘿嘿怪笑。吉玲若说：我又没当过婊子。他就更乐。

　　吉玲并不空有其名。她才不是那种假正经说自己讨厌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的女人，也并不缺乏想象力和创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可她还是跟不上庄建非。这令她心里生疑。她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同事章大姐，她们是最好的老少朋友。吉玲把疑惑对她悄悄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

　　章大姐点拨吉玲：“这个还不清楚，你那口子是和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大嫂睡过了。”

　　许多次趁美景良宵，吉玲盘问庄建非，庄建非总是支支吾吾混过去了事。吉玲再和庄建非在一块就有了隔膜感了。

　　他们婚后并没有认真避孕。吉玲每月都密切注意着行经情况。庄建非婚前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注意，到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期便来了电话。

　　“来了吗？”

　　吉玲在大庭广众下接电话：“来了。”

　　如果吉玲说没来，庄建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n.jpg">感极了，紧张地说：“怎么回事？”又叮嘱“注意观察啊！”那时吉玲总忍不住从心里涌出笑来。

　　婚后庄建非的兴趣明显地消退了。

　　这个月经期过了十天，庄建非毫无觉察。当超过二十天时，吉玲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怀孕了。

　　吵架那天清晨吉玲情绪倒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好。她想给庄建非一个意外的惊喜。她留了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iao.jpg">，准备送医院化验。她把瓶子放在庄建非拿手纸的附近。他既是医生又是丈夫，他会明白的。庄建非在厕所呆了一支烟的工夫，出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晚上回来我要好好地高兴高兴。”

　　结果晚上他一进门就看钟，说：“六点五十分开始现场直播。”

　　原来他从早到晚都是为尤伯杯女子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球赛欣喜若狂。

　　所以吉玲不骂人拿什么解恨？庄建非从不吐一个脏字，他们庄家全都使用文雅的语言，这倒使吉玲的骂人话又获得了另一种功效，即报复。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到底，法律明确规定吉玲是庄家的人了。庄家的文雅似乎不那么纯粹了。

　　＊＊＊

　　这一切都与吉玲的人生设计相去太远。

　　她设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一份比较合意的工作，好好地干活，讨领导和同事们喜欢，争取多拿点奖金。

　　她设计找个社会地位较高的丈夫，你恩我爱，生个儿子，两人一心一意过日子。

　　她设计节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和星期天轮番去两边的父母家，与两边的父母都亲亲热热，共享天伦之乐。

　　这！就这么简单实在。为此，她宁愿负起全部的家务担子，实际上她已经做了。可庄建非把她不当一回事。

　　这次如果庄建非不按条件行事，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不悟，她就和他离婚。吉玲的母亲一听离婚就变了脸。

　　“胡说，死丫头，离婚是不能随便说的！”

　　吉玲可不认为离婚有母亲说得那么严重。两人过不到一块儿就离，离了趁年轻再找可意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怎么劝解，吉玲自有她的主意。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即便是皇亲国戚、海外富翁她也不稀罕。花楼街长大的姑娘，自小靠自己争得一口好吃的、一件好衣裳。听过去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3.jpg">女讲过去，听哥哥姐姐讲文化革命、上山下乡，看中今古外的各种电影，看当前漫天流行的时装和新观念，人生故事她见得多了！

　　母亲对付庄建非固然凶狠老辣，但回过头对吉玲又说了庄建非的无数好话。劝吉玲回家。说什么吉玲配庄建非的确是高攀了，不要人心不知足，做了皇帝想外国。老话说得是，好女不嫁二夫。

　　只有章大姐是唯一可以商量、可以信赖的人。她不仅是吉玲的密友，而且是新华书店的工会主席兼女工委员，男女之间的事处理得够多的了。她一贯主张对男人要留一着杀手锏。所以，她们把吉玲怀孕的事瞒得密不透风，以便在关键时刻给庄家以沉重打击。

　　下次庄建非再来由吉玲出面见他，若他表现不行，章大姐便陪吉玲去医院找庄建非的领导要求离婚。由章大姐开介绍信，以组织的名义出面。

　　吉玲现在专等着庄建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