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15

　　两个女人好朋友，与男人不一样，说是朋友真不够恰当，就只能说闺蜜。朋友还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隙与距离，不管多年距离是多大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隙，都可以忽略不计依旧还是朋友。闺蜜是如胶似漆的，但又不是男女*****的那一种，不在身体上与本能上，不会有私心羞惭，就是互相要对彼此好，要互相照顾与帮助，要互相诉说与倾听，女子力气弱，要一起协力对抗内心的苦痛与纠结，还有男人带来的种种麻烦与打击。闺蜜情谊真正有义薄云天气概，互相之间不隐藏秘密，无话不说，连她们的男人，也都是她们的话题。男人再亲，是她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她们自己就是一个整体没有外人。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和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最后就成了一对闺蜜。

　　这是深秋天高地远的一个好天气，太阳明亮如斯，城郭处处风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静，世界被晒得暖洋洋。在这样的天气里，汉口江滩最是好地方了。先是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发信息，约<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吃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答应过与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吃麦当劳，大家都不敢忘。这次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请客，两人吃了一大堆热腾腾的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翅，你说话我说话，把彼此近况都知道了才放心。最后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又买了苹果派外卖带上，怕在江滩走得饿。

　　午后时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来到了江滩，二人并肩漫步，穿过层林尽染的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坐在江边看水。太阳照着江面，波光粼粼华丽耀眼。一江雄浑的水缓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动，各种船只从容地行走，汽笛一两声拖出长长的浑圆的音，都叫人身心能够安静。园林工人正在为防<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林伐去树梢，留下一片片树干，树干又用石灰一律刷白，整齐得威威武武。

　　看着看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好看！”当兵出身的人总还是喜欢队伍的感觉，她拿起手机拍了两张。又用手机照镜子补口红。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是好看！”却说：“我还是没有心情拍照。”说完，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又发出一声叹息，又说：“这段时间，我落了一个好叹气的毛病。”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摇摇头。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现在我是糊涂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现在没有人要求你说什么。我们是出来玩的。”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是的，坚决玩。”

　　两人举目去看长江，看航标，看对岸的武昌，看有人划小船在岸边浅水里捕鱼。有两个人一起看风景，风景就不再空寂。

　　远处传来一记一记响鞭声。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打陀螺！有人在打陀螺，周源肯定在里头玩。”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源源就是会玩。他从小就在滨江公园打陀螺的。他响鞭挥得脆生生，像条长蛇身边舞。从前我总跟着宋江涛他们来滨江玩，周源崇拜宋江涛。”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是的。他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恋宋江涛。”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其实源源也很难可怜。”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陪我过去看他在不在好吗？”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欣然同意。小时候常来滨江公园看宋江涛们打陀螺，这一辈子，她听到鞭声就眼馋。

　　她们循声走过去。到了江滩中部一块平坦广场，人群众众，一圈一圈地打陀螺。陀螺有各种大小，鞭子有各种长短。鞭子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打声像霹雳闪电，声势壮阔。玩陀螺的多壮汉，老少喜欢蹲旁边观看，都不做声，只听鞭子响只看陀螺转，个个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他们自己觉得有说不出的意思在其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逐个圈子寻找周源。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看了半天，说：“只一个陀螺地上转，这有什么好玩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好玩就是好玩，不问有什么没什么。”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你从前也蹲在旁边看？”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是的。那时候十几岁么，什么都有趣。有趣不有趣，都看跟什么人玩了。”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啊，是的。”

　　说着话，她们几乎同时看见了周源。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的丈夫周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打着一个巨大陀螺，几丈长的鞭子紧紧握在手里，举臂挥鞭，又稳又有力道的一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过去，陀螺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得疯狂飞旋，疯狂飞旋，身不由己，一个中了魔停不下来的舞者；周源提着长鞭，立在旁边，注视着它，就像主人看着自己的奴隶。周源光着上身，骨架匀称，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结实，一条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牛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挂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a.jpg">上，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i.jpg">骨都几乎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感，又面容俊秀，神采奕奕，依旧不改儿时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红齿白。围观周源的观众最多。周源的自我感觉一定好极了。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遗憾地说：“源源真是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倜傥一表人才啊！”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是的。”说着眼睛一红。她把手机拿出来，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给她拍个照，身后背景就是周源打陀螺。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这辈子与他，总要留一张真正的合影，算是告别照。”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别，有些话最好别说出口。何必呢。”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说：“是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拍完照，周源发现了她们。周源第一个反应是要跑过来，才跑两三步又止住了自己，只朝她们摆了摆手算是一个会意。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也拿手摇摇，算是给了一个回答。这对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没有办法，都只好朝自己喜欢的地方走了去。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和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沿江逛着，闻着樟树阵阵的香。江边有妇女来放生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i.jpg">。几个男子拢去，建议她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i.jpg">背上刻字，刻上“放生”二字，他人抓到了，就不会杀。妇女想了想，说：算了，不刻，就放生。有男子就半调戏半认真说：你好不容易十几年养个好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i.jpg">，该多刻几个字：“杀放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i.jpg">者死”人们笑成一团。妇女也笑呵呵但不再理睬他们，自己捧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i.jpg">走上沙滩，郑重朝水边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和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看了一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跟着笑了，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也觉得有趣可就是笑不出来。回头她们又寻到了那一排十几棵的巨大阔叶杨。这是她们的树。从前在滨江公园，她们伏在树上捂住眼睛，玩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玩过。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也玩过。也要谢天谢地，这些个大树，居然在大砍大伐大拆大建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暴急躁风气中，被保留下来了。现在它们更是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虬结，高大阔展，直指苍穹，顶天立地，大树下有一只靠背椅，人坐下，显得小小的弱弱的，大树就像要护佑人一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坐上了靠背椅，仿佛躲进了大树的家，阔叶杨的大树叶左一下右一下往她们身上落，连落叶的声音都是干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ang.jpg">朗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你说说看，武汉这个城市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想了半天，说：“是真正的大城市。”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对的！可是怎么形容它呢？他妈的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两人都不做声，默默想。其实只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真的在想。而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正在度过一个愁肠百结茫然失措的人生时刻，刻刻都难熬，她只想叹气，又只想哭，又觉得应该忍着，觉得自己应该学会开心。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来，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我跟你打比方吧。比方在我店子里，只要顾客想买什么，我什么都卖，我就给他两个字：敞{1}——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我请朋友吃饭，他们问：怎么点菜？我也就给他们两个字：敞——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我对我婆婆报恩的方式，没有花言巧语能够说，我只说你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你想吃点什么，想穿点什么，想玩点什么，想都不要想钱的事：敞——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我儿子，我给他也就是只能两个字：敞——的！他就是想吃我的心，我立马拿刀子挖给他，冇得二话！”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敞——的！这就是武汉大城市气派，许多城市都没有这份气派。我对你，也一样：敞——的！以后只要你需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都会帮你。你和源源离婚，源源那边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安抚好他。也保证不让外人知道真实原因。放心吧，都搞得定，只等你开口而已。不就是离个婚么？算什么？我还能看着他们把你这辈子青春都耗进去不成！”

　　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本来是忍了又忍坚决不哭的，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说完这番话，忽然鼻子一酸，眼泪自己就排山倒海出来了。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赶紧去捧住自己的脸，泪水又从指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出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姐在一旁吸烟，任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去哭，只拿出一包面巾纸放在她们之间椅子上。噼啪的鞭子声是愈发响亮了，十里江滩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有声。一只风筝起来，忽而就腾空老高。旱冰爱好者成群结队呼啸而过。大江滚滚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林风飒飒作响。这是一片多么罕见的巨大阔叶杨，从她们的儿时到现在都与长江在着，让人感觉牢靠。这两个女人坐在大树下，在江边，在汉口，在她们的城市她们的家，说话与哭泣。

　　2010年11月28<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