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纪医生推开了文体服饰店的玻璃门。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面是两长排高大的模特，比真人还高出半个头。她们的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泳装、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服、健美装以及五光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的舞蹈裙装。

　　销售小姐热情接待了他。她说，你夫人怎么订了这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服就不来取呢？幸好我们这里有记载，我们是要对顾客负责的。并且，董女士是我们的常客，我们都记得她的。

　　纪医生接过一个小小的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纸盒，打开来，里面的薄膜袋里叠放着一方小小的黑色织物。这就是那件真丝的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装，轻薄柔滑，叠起来捏在手心里就那么一小团。

　　纪医生记得，他当时在商店发现这种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装后就催促董雪去买，可董雪老说忙，没时间，几天后再去商店时已没有这种货了，于是就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了货款订下它，让商店到货后通知她去取，并留下了美容院的电话号码。大约十多天过后，董雪就失踪了。

　　售货小姐不断夸奖董雪的身材好。她说，你夫人真是百里挑一。我们所说的天使面容、魔鬼身材，都让她给占去了。怎么，她这次出差这样久呢？售货小姐一边说，一边又取出几件款式各异的健美装来，说你再帮夫人挑几件吧，她一定会喜欢的。

　　纪医生说不了，等她回来后自己来选吧。走出商店时，他为自己的这句话心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跳，董雪会再出现在这商店里吗？他觉得有时随便的一句话就是预言，或者是相反的结果，那就是凶兆，他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下午四点，街上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如织。一个高挑女人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女人肩膀优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部很细，很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n2.jpg">部异常丰肥。他开始勾画着董雪穿上这件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服的样子。这件黑色丝织的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服实际上就是泳装的翻版，只是吊带更细，正面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部开始就大幅度往下倾斜，这样使小腹和大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都尽量多的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在外。而背部是最开放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背装设计。他望着前面那个酷似董雪的女人的背影，无端地感到有一点惊恐，如果她回转身来，就是董雪，那可能吗？

　　他走进电话亭，给美容院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董雪订的服装他已经代取了，以免他们老为商店的电话搞得心烦。他放下电话，回转身来时发现一个人正堵在电话亭的玻璃门口。

　　这是董枫，董雪的妹妹。除了个子比董雪还高一点外，模样几乎没什么两样。

　　纪医生，她没叫他姐夫，有闲空上街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纪医生一下子感到头脑发晕。啊，啊，他说，老上夜班，趁今下午天气好，去书店逛逛。

　　买什么书了？董枫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感的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这时显得冷冰冰的。

　　没，没什么合适的书。纪医生突然有些口吃，他很恨自己这样，便干咳了一声，装成咽喉不舒服的样子，然后他问，你今天怎么也有空上街，是休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他用这句反问夺回了主动。

　　再不休息，人都要疯了，董枫说，那个鬼地方(她是指她工作的那所精神病院)，尽出稀奇古怪的事，呆久了，正常的人都要变得不正常。

　　那地方是不太好，纪医生讨好地说，枫妹，以后有机会，我给习院长说说，调你到我们医院来工作。

　　算了，不劳你大驾了，董枫显然一点儿也不领情，她说，我们最近收了一个病人，治疗老不见效。你也算专家了，给出出主意吧。

　　董枫说，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病人，时而抑郁，时而狂躁。治疗间隙，他会偷偷溜进我们的值班室，把挂在墙上的护士衫取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i.jpg">在口里大嚼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n.jpg">下去。

　　这是恋物癖的典型症状，纪医生说，采用厌恶疗法比较好，也就是说，在一件护士衫上洒一些能让他呕吐的药水，让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n.jpg">下去后胃部疼痛，接着大吐特吐，这样连着搞几次，就可治愈他这毛病了。

　　董枫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说没这么容易吧。她说，这种人简直是不可救药，据他的家属讲，这人几年前就在宿舍区偷女人晾在外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罩、内衣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什么的，偷了一大箱，有次被人逮住后痛打了一顿，他不但没悔改，反而更加猖狂，开始偷偷溜进女厕所，将女人用过的卫生巾拣回家，关在屋里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奇怪，他就没呕吐过。因此你说的厌恶疗法没用的，为了防止他在医院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窜，我们只好经常将他绑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

　　这病是有点麻烦，纪医生说，你知道我是外科医生，对精神病研究不多，你们那里的主治医生会有办法的。

　　纪医生确实不想和董枫再谈这个问题。他觉得她今天说话显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怪气，只想马上离开她。

　　可董枫并不放弃，她还要问，对这种人就没法治疗了？

　　电击！纪医生显得不耐烦了，他挥了下手说，电击，让他在神经阻断中彻底遗忘。不断地电击，不断地遗忘，让他把什么都忘掉，包括他过去的生活，电击，遗忘疗法，懂吗？

　　董枫摇摇头说，不懂，我什么也不懂。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比如，当我坐在这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一只手搭在木条长椅的椅背上，以漫不经心的神态警惕地观察着这走廊上的每一种动静时，我曾问自己，你在做什么呀？

　　而这狩猎者的角色是我自己要来的。昨天，当吕晓娅指给我看那把移在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的木椅和地上的烟灰时，我就知道这绝不是来看望她的人留下的现场。因为这不合常情，即使吕晓娅当时午睡正香，来看望的人也会等到她醒来。如有急事要走，也会留下礼物或者字条什么的。

　　我对吕晓娅说，这事先不要告诉院方，闹得众人皆知，那神秘的人就不敢再来了。你暂时装成什么也没发生，我从明天起在暗中监控，一定要抓住那个装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鬼的家伙。

　　我之所以产生这个愿望，是我自从陪伴表弟住院以来，这里发生的事确实太奇怪了。半夜后走廊有吓人的脚步声，有莫名其妙的哭声，还有宋青看见的白脸女人，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前，我不敢说都是假的。而吕晓娅病房中出现的这一神秘来客，地上的烟灰都是证据确凿。我首先肯定的是，这是人，而凡是人捣的鬼都能破获，我觉得自己有能力来做这事。

　　中午1点，各病房的病人都开始午睡。我在走廊拐弯处的长椅上坐下，从这里可以观察到整条走廊上的动静，如果有什么人走动，甚至进了某间病房，这绝逃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我的视线。

　　事实上，走廊长久的空无一人，其间出现过一个病人上卫生间，这病人还正输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e.jpg">，他的家属举着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e.jpg">瓶跟着他走。为什么不用便盆呢？人的习惯真是顽强，我知道有的人躺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iao.jpg">不出来的，除非他病重已动弹不得，除非他要死了，那时怎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iao.jpg">都不重要。

　　坐得无聊，我便在走廊上慢慢踱步。路过吕晓娅的病房时，我从虚掩的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往里看了看，吕晓娅已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睡，一条丰腴的腿伸在被单外面，一切正常。我一直走到走廊的最外面，这里是一大间宽敞的观察室，里面睡着生命垂危的病人，有护士在房内走动。我知道这里实行24小时监护，我看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的病人都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各种管子，输血、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e.jpg">、输氧、引<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等等，这是人们对生命的最后抗争与关怀。我尽量不去想以后的结局。夜里，走廊上经常响起的运尸车滚动的声音使我们知道，又一个人走了。

　　有人讲过，人死前会看见有人进来给自己带路。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因为凡死去的人都不能说话，谁又能来证明这事呢？如果按这种假设推断，吕晓娅房中出现的神秘客会是这种带路人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种带路人一定不会抽烟。

　　我自个儿笑了一下，为头脑中这些混乱的想法好笑。我觉得在这里呆久了，人没法不混乱。

　　我重新坐回走廊的拐角处。

　　我想，吕晓娅午睡时为什么也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得那样干净呢？也许还是习惯，就像那个举着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e.jpg">瓶也要上卫生间的人一样，习惯让人不好违背。只有死亡不是人的习惯，但人必须接受，因为那几乎就是命令，人都得服从的。

　　胡思<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想之中，清洁工小夏的拖布已经碰到了我的脚尖。我说，中午还要打扫一次走廊啊？小夏说中午清静，拖干净后的走廊没人踩，亮堂堂的，看着舒服。小夏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典型的农村女孩子。

　　我随口问道，回过家吗？她说刚回去过一次，还去看了秦丽的坟呢。

　　我想起那个前23<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的病姑娘，记起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垫下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记本还在我这里藏着，而我和吕晓娅都还在想着她记述的在夜里看见白脸女人站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的怪事。我一下子没有了语言，感到我和这死者已经有了某种说不清楚的牵连。

　　我知道清洁工小夏是秦丽的同乡，但没想到他们住家挨得那样近。我说，秦丽运回家乡去葬了？小夏说，是骨灰。听秦丽她妈说，这骨灰还不知道是不是她女儿的呢。

　　这让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惑，怎么回事，我问道，骨灰还会有假？小夏说，秦丽她妈赶到这里的火葬场，看着女儿烧了后很久没取上骨灰，你知道火葬场是很忙的，等了有两个小时，取上骨灰刚要走，有人过来说他们取错了，该是另一罐。这样就换了一罐。秦丽她妈不识字，后来这罐上确实贴着秦丽的名字，但就因为这一调换，秦丽她妈回到家就病倒了，躺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哭着说，她女儿也许就没死，这骨灰是假的。唉，人老了，没办法。后来，村上有人给她妈说，秦丽就不该在城里烧，应该运回来，隔村前段时间正好死了一个未婚男人，如果让他们结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婚，葬在一起，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间也有个照顾。并且，对方还会给她妈一大笔钱呢。

　　没想到20来岁的小夏还知道这古老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婚”的习俗。我说，还是烧了干净，真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婚，秦丽不会同意的。小夏说，也是，听老家的人说，以前人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婚，都是找的无名女尸。

　　这段奇怪的对话让我心里别扭，尤其是“无名女尸”那个词，不知道触动了我的什么神经。我望着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的走廊，想起午睡中的吕晓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在被单上的那条丰腴的腿。或者，这种奇怪的联系让我深感人生的无常。

　　这天是宋青的休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晚饭过后，小梅在楼下叫她。

　　她趴在窗口朝下看，小梅穿着白色的短裙，黑色背心，像是要上网球场的样子。小梅给她比手势，她看出是请她出去玩的意思。

　　想想呆在家也没事，宋青便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地套上一条牛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将一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u.jpg">白色的衬衣扎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里，便小跑着下了楼。

　　小梅扳着她的肩头说，哇！好靓哟，说着，还把手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进她的长发里往下一滑，说这长发平时都盘在护士帽里，今天让它好好潇洒潇洒。

　　上哪去？小梅不回答她，只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放心吧，不会把你给卖了。

　　小梅到医院工作不久，还保留着在卫校读书时的疯劲。她趴在宋青的耳边说，带你去见见我的男朋友，替我参谋参谋，看这小子够不够格。

　　宋青佯怒道，叫我去当灯泡啊，不去不去，小梅撒娇道，宋姐姐，你这是帮我啊。

　　城市之夜，给人一派灯红酒绿的感觉。她们走进了一间酒吧，一个高大的小伙子在靠近落地窗的桌边站起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接小梅。

　　小伙子叫郑杨。他自我介绍说，我爸姓郑，我妈姓杨，我是个孝子，就取名郑杨了。小梅擂了他一拳说，别自夸了，今天在宋姐面前，老实点。

　　小梅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了？宋青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了一口饮料想，看他俩的亲热劲，一副老朋友的样子，一定是小梅读书时就和他青梅竹马上了。想起自己读卫校的时候，全班44人就有39个女生，完全是女儿国，那几个男生孤零零地像老鼠一样悄无声息。有胆大的女生将卫生巾从他们的窗口丢进去，他们躲在寝室里大气都不敢出呢。

　　郑杨和小梅都端起高脚杯要与她碰杯，她这才发觉自己面前怎么已摆着一小杯红酒。她说，谢谢，我不会喝酒的，小梅眨了眨眼说，你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an.jpg">一点，这红酒很香的，并且，郑杨今天是给你帮忙来的，你还得敬他一杯才对。

　　帮什么忙？宋青很困惑。郑杨说，我都听说了，你前段时间上夜班时，在医院的走廊上遇见了两次鬼，是不是？白脸女人，郑杨用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说，没关系，这世界没有鬼，都是装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鬼的，我见得多了，以后我来医院看看，把这案给你破了。

　　你是警察？宋青疑惑地问。小梅在旁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括说，你说对了，还是刑警队的侦察员呢。这小子本事一般，侦察女孩子还有一套，说完便哈哈大笑。郑杨用手去打她，她直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说，你敢打，我就叫警察打人了！这话将宋青也逗笑了。

　　宋青看着郑杨说，那你就先讲讲，怎么把我们小梅侦察到的？郑杨红了脸，一下子不自在起来。

　　小梅说，还不是黄鼠狼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拜年，就那点本事。

　　宋青问，怎么个拜法呢？

　　小梅说，去年，她在卫校还没毕业，一天骑自行车上街时，被一个骑飞车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头小伙子撞翻在地，手臂上出了血，脚踝骨折，根本站不起来。郑杨刚好路过那里，飞奔着过去抓住了那个拼命逃跑的肇事者，返回来拦下一辆汽车，将她抱上车送到医院。到医院需要照片，这得上五楼，郑杨抱起她就往楼梯上跑，小梅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感激中有又些警惕，便问，你是什么人？他说警察。小梅说是警察怎么不穿警服，他说我们都是穿便衣的，你放心吧，等一会儿我给你看证件。小梅当时一点儿也没感到脚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痛什么的，只觉得心里咚咚地跳。回到家后，连续几天茶饭不思，她爱上他了。没想到这小子更猴急，三天不到，便提着水果来看望她，小梅说，这就叫黄鼠狼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拜年吧，是不是？

　　宋青听得开心地笑起来，她对小梅说，你说错了，这是你自己引狼入室，对不对？

　　郑杨说，怎么都说我是狼呢？结了婚，才叫“郎”呢。

　　小梅说，那得看你的表现了。怎么样，先把恐吓宋姐的那个白脸鬼抓住，行不行？

　　郑杨说小事一桩，等你们医院有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了，我假装生病住进来，三天内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清楚这个问题。

　　小梅说，这个办法行吗？要住进来我们可做不了主，如果讲给院领导听，肯定挨顿臭骂，说我们自己疑神疑鬼。

　　宋青说，这样吧，给纪医生商量商量，咱们私下里不就安排了。

　　小梅说，还是宋青脑袋好使，就这样定了。

　　这时，酒吧里突然音乐大作，一团刺眼的灯光打出一个半圆形的小舞台来。一个穿着红色<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肩长裙的小姐手拿话筒，对大家说晚上好，将有一台精彩的节目奉献给大家。

　　演员鱼贯而入，经过他们的座位往后台走，宋青觉得一个个子高挑的女郎很是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但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小梅说，我们就看一会儿演出吧。

　　连续三天的午睡时间，我都坐在走廊拐角处的长椅上，监视着整个走廊上的动静，结果是一无所获。唯一一次，我看见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男人，拎着一袋东西出现在走廊上。他一边走，一边察看这病房门上的编号。在吕晓娅的病房前，他略为停顿了一下。我立即来了精神，半侧着脸，用眼角的余光扫描着他。我想只要他一跨进去，我就会奔过去抓住他。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偷跑到吕晓娅的病房来？这个谜瞬间就可解开。我正在紧张地窃喜，那人却又朝前走了，并且，一直对着我走来。我本能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他隔着一个大口罩，几乎是脸碰脸地问我，先生，请问五官科的住院部在哪里？我的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吼道，这里是癌症病区，谁知道你的五官科在哪里！那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鼻子里哼着嗯嗯嗯的声音，立即转身向电梯口走去了。

　　我对吕晓娅说，看来那个守在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的家伙不会再来了。并且，看来那也不是一个坏人。你想，在你午睡中，他走进来，轻手轻脚把椅子搬到你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就那样守着你午睡，中途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了一支烟，掉了些烟灰在地上，可烟头并没扔在这里，说明他还懂得点卫生。总之，既没伤害你也没偷你的东西，我想这事就别管它了，也许，是你以前的男友吧，他不好意思见你，只好这样偷偷地来望你一眼。

　　鬼，吕晓娅咬了咬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说，别把男人想得这样多情了。说到这里，她又对我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说并不是要把男人都说得很坏的意思。

　　她穿了件红色碎花的睡衣，可能是午睡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后随便罩上身的。到底是搞时装设计的，对各种服饰的选择都显得有品位，尤其是那一条带着花边的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带，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上轻轻一束，使她的身材在飘逸的隐藏中又有点显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水的感觉。

　　她说，我不会再有男友了，谈恋爱多累呀，如果对谁有感觉，只要我高兴，睡一夜也可以，何必非要搞成那种关系呢？简单就是好，就像我们搞时装设计一样，最好的都是最简单的，你说是不是？

　　如此大胆的话，我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听到。尽管从理论上讲，我知道人们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尽管也有不少的人已经在这样生活，但对一个交往并不太深的人讲出来，我想还是需要勇气。

　　我和她开玩笑说，要是在中世纪，你这样做就会被烧死。她说，烧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历史还不是就进步了。就说你借给我看的那本《女巫》吧，那些被烧死的女巫有什么错？女人的预感、直觉都比男人好，她们有时凭这些说一些话，就被认为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2.jpg">了。其实，有些预感是真的会兑现，你相信吗？

　　她说她刚住进这间病房的时候，晚上睡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就总觉得这是一个刚刚死去的病人睡过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并且认为那是一个年轻女人。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她说不出道理。但后来证明她当时的感觉是对的。

　　她说，我为什么会发现秦丽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记本呢？也没多少道理，但睡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心里就是不踏实。一闭上眼睛，就感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下有什么似的。好几次我睡下了又爬起来，蹲在地上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下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下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的什么也没有，我心有不甘，就开始抬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垫来看，这不，秦丽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记本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在那下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留在那里的。你想，半夜醒来，看见一个白脸女人站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记录下来，就是要让后来的人知道，这里有恐怖的东西，你们要注意。

　　我说，这也许还是幻觉。你不是有天夜里看见天花板上吊着一个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的女人吗？你现在也承认是与你看《女巫》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图有关，因为那画面几乎差不多。只是，秦丽的幻觉可能更复杂一些，因为宋青在半夜的走廊上也看见过这个吓人的形象，要说是幻觉的话，怎么两个人都会看见相同的东西？

　　吕晓娅说，这确实难以理解。不过，那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记本你可要保存好，以后或许会是一种证据呢。

　　正说着，纪医生走了进来。

　　吕晓娅，你还痛吗？纪医生例行公事似的问道。

　　好一些了，吕晓娅说，以前痛的时候，是整个腹部都痛，现在好像范围小一些了。也许，我再打点针，就可以出院了呢。

　　纪医生说，可能没这么简单，从最近的照片上看还是觉得有些问题，得做一次切片检查。

　　吕晓娅显得有些紧张。纪医生说，把衣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了，我再给你检查检查。我感到纪医生的话冷冰冰的，就像一个冷血动物。

　　吕晓娅解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带，红色碎花睡衣自然往两边分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雪白的身子。我赶紧走出病房，同时把门轻轻带上。

　　我听见吕晓娅在说，纪医生，你的手好冷啊。纪医生说，这不是夏天吗？怎么会手冷，你不要紧张。

　　我走到走廊上，无端地想起自己有一次去山中旅游，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黑衣老头，非要给我算命不可，我也就凑趣坐下了。他拉过我的手去细看，我当时就感觉到他的手很冷，心里还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从学校读书到医院工作，宋青还是第一次被卷入这种酒吧之夜的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宋青认为只有用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这个词才能表达这里的气氛。在震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聋的打击乐器中，台上台下的人都被淹没在毫无理性的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中。台上的三个舞女已经在蛇一样的扭动中一点一点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下了她们的衣裙，只剩下遮羞的比基尼。她们全身的皮肤在强光的鬼眨眼中一会儿雪白，一会儿绯红。

　　这时，一个穿着紧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的男子上场了，他以大幅度摆动的身体动作在三个舞女中穿梭。他们不断变幻着队形，时而停下来，在几乎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体的女人簇拥着他做了一个造型，其中一个蹲着的舞女还用手在他紧绷绷的紧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外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全场立即爆发出一片掌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杂着叫好声，口哨声。

　　宋青感到不自在。侧眼看看小梅和郑杨，他们都正专心地看着台上，没人注意到自己。她埋下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了一口冷冰冰的饮料，没想到却在慌乱中把饮料筒碰翻在地上。她弯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去拣饮料筒，看见小梅白白的双腿，而一只手正放在她的短裙里面。

　　她触电般地直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来，她感到自己的脸上发烫。幸好，郑杨拥着小梅正看得专心，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她。

　　新的节目开始了，这次是一个颀长的女人独舞。她穿着三点式，腿和手臂都显得很长，很美。台上立着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柱子似的不锈钢管，她扶着钢管，动作由慢到快地扭动起来。她分开双腿，将钢管紧紧夹住，然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往后仰，她的长发已完全垂到地板上了。

　　这个节目的音乐完全由一支萨克斯伴奏，显得沉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离。观众也不再大呼小叫了，整个酒吧安静下来。宋青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她感到有一点口渴。

　　台上的女子慢慢直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来，她将一支腿举到空中，紧贴着钢管的腹部慢慢上下滑动。除了萨克斯的鸣奏，酒吧里悄无声息，仿佛有一种东西把大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住了似的。

　　宋青明白过来，这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暗示。她很奇怪人的身体动作会有这样的效果。作为护士，对人的身体她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神秘感。男人和女人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体，包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器官，她在工作中几乎每天都会接触到，而这些从没在她心里唤起过什么异样的感觉。而此刻，她感到面红耳热，并且眼前老是浮现出一只手放在小梅裙子里的景象。

　　酒吧里爆发出一片掌声，那个扶着钢管跳舞的女子正在向观众鞠躬谢幕。宋青陡然发现，这就是她感到眼<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的那个女子。她是谁呢？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但肯定在哪里见过。

　　宋青起身去上洗手间。她在观众的桌位间穿行。她看见不少男女都搂抱着坐在一起，更有些大胆的动作使她的眼光不敢停留。她强烈地感到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酒吧最里面的角落连着一条深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洗手间。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一个全身披着黑纱的女人拦住了她。宋青抬头一看，正是她眼<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的那个女人。

　　宋青，你好！那人招呼她道。

　　你是…宋青迟疑着。

　　我是兰兰，董雪的朋友啊。那人拉住她的手说。

　　宋青想起来了，兰兰，董雪在歌舞团时的同事。有一次在纪医生家里聚会，她们见过面的。

　　董雪有消息了吗？兰兰问，都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就没有一点儿音讯呢？

　　宋青说，什么消息也没有，自从她失踪后，纪医生都快急疯了。

　　兰兰理了理她身上的黑纱，全身的肌肤隐约可见。宋青想，她等一会儿也许还要表演吧，这样褪掉上场时就很方便。

　　看见宋青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兰兰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没办法，老板要求这样，不然酒吧的生意不会好。以前董雪也在这里跳过舞，你知道她的身材，观众可喜欢了。但她就是保守，不愿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最开放时也是穿半透明的纱裙，硬是被观众吼得退了场，退场后她哭了，但还是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老板只好将她解雇了。唉，董雪是什么人啊，在歌舞团跳《丝绸魂》那个舞蹈，拿过大奖的，没想到在一个酒吧还呆不下去。就这样，她才一气之下嫁了人。也是，歌舞团名存实亡后，每月300多块钱简直没法生活，要么像我这样跳舞，要么嫁人，嫁个有钱的老公养起来。唉，没想到董雪刚刚安定下来，又出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真是命苦。

　　宋青一直认为，董雪算得上是个幸福的女人。纪医生非常爱她，这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娶了董雪后，就让她呆在家里清闲，给她买很多衣服，后来董雪自己感到闲得慌，才安排她到一家美容院，也就是做做接待工作而已。没想到，董雪结婚前还经历过这种辛酸。

　　兰兰说，有件事，你暂时不要对纪医生讲，看我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她说董雪结婚前，歌舞团的一个副团长曾经喜欢过她。这人后来到深圳做生意去了，我找人向他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董雪的什么行踪。

　　宋青说好，有消息就跟我联系。兰兰理了理身上的黑纱说，我又该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