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荣辱不惊云卷舒(上)

君臣

　　更始二年秋，萧王率领大军攻打巨鹿、东郡等地的铜马军。

　　与当年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郡的绿林军相仿，河北也有农民军，只是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些起义的农民军有大大小小数十支，势力非常分散。在这些农民军中，铜马军、高湖军、重连军大致属于一个集团，当年吕母带宾客起义，势力相当庞大，后吕母亡故，旗下众人便分散入赤眉、青犊、铜马的势力之中。

　　铜马军在鄡、博平、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一带活动，不仅战斗力极强，且人数众多。刘秀亲征，采用坚壁自守战术，将因为人数众多，给养困难的铜马军赶到了魏郡馆陶。铜马军残部之后与闻讯赶来增援的高湖、重连二军会合，也难挡汉军的锐气，最终铜马军在蒲<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无奈全军投降。

　　纳入铜马军兵力并重新整编后的萧王兵力已达数十万，强兵在手，羽翼<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丰，刘秀因此得了个“铜马帝”的称号。

　　这个称号让刘玄甚为恼火，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在我面前发作，而是指着案上成摞的奏疏，似笑非笑的对我说：“真想不到刘秀用兵如神，看他斯文秀气，一副受气包的样儿，居然会有此等能耐。”

　　我侍立一旁，手拢于袖，淡淡微笑，不置可否。

　　轻视刘秀的能力，是更始帝执政中最大的败笔。当年的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之战，历历在目，虽说拜天时之利甚多，然而刘秀在当时所展现出的机智与果断，早已显示着他非池中之物。

　　刘玄将我羁绊在身边，让我以赵夫人闺中密友的身份暂居长秋殿，非主非仆，他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都临驾长秋殿，似乎是来探望赵姬，又似乎是来看我…他对我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尊重，甚至连稍许过分的举止都未曾有过一点，与之前那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2.jpg">恶如魔鬼一般的人物判若两人。

　　萧王在解决铜马军后，并未就此停歇，紧接着又引兵南下，攻打河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犬聚的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等十余万的农民军。

　　为避免再发生刘秀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n.jpg">这些农民军的兵力，刘玄命令尚书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谢躬带兵襄助萧王。名为襄助，其实不过是想尽可能的不让萧王势力继续扩大，压制刘秀。

　　刘秀与谢躬二人在消灭王郎后，曾各自领兵驻于邯郸，分城而处。刘秀攻打铜马时，谢躬并未有所作为，此次南下攻击青犊，得更始帝授命，谢躬与刘秀联合，刘秀率兵进攻青犊军，谢躬率队攻击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尤来军。

　　北方的战事隆隆打响，我在长秋殿中翘首祈盼，却不能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唯恐引起刘玄质疑。

　　如果我处在刘秀的位置，事到如今，已不能再放任谢躬这样的人在身边置喙，然而一旦除掉谢躬，则代表着与刘玄彻底翻脸。如果明着来不行，那么暗除亦可，只是不知刘秀肯不肯这么干。

　　殿外落叶缤纷，天空云卷云舒，七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火，秋的气息浓郁地充斥着每个角落。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从何时起，我的心肠已变得如此坚硬如铁，竟能把一条人命看得如此轻淡，或许这一切真该拜刘玄所赐，是他让我懂得了要如何保护自己，要如何硬起心肠，要如何在这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世生存，如何分清自己的朋友和敌人…

　　背后有异感靠近，我假装不知，拢在袖中的手指握紧、放松，再握紧。

　　“你认为刘秀是个怎样的人？”声音低沉，略带喑哑。

　　我故作惊讶地回身，盈盈拜下，那双属于天之骄子的手及时托住我的手肘。我娇弱地喊了声：“陛下！”

　　他的眸底有丝黯然，比平时更添一份深沉。三十而立，意气风发，汉家天子，中兴之主，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真是历史上那个东汉王朝的开国之君么？

　　我掩藏住内心深处的鄙薄与不屑，暗暗的审视着他，他在后宫之中醉生梦死，不是他不想做一个大权在握的自主皇帝，只是强迫他做傀儡娃娃的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控线还未彻底断裂。朝上除了他的亲信势力外，把持朝政主力的仍是那些昔日的绿林军主脑。

　　“陛下…可是有什么不痛快？”我明眸浅笑。

　　他看了我许久，终于低叹一声：“谢躬死了。”

　　我有片刻的惊讶，却假装不解，惋惜道：“谢将军如何便…”

　　手肘上一紧，他的指甲掐痛我的胳膊：“他败于尤来军，退兵邺县，遇伏而亡。”眼眸一烈，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杀意“你们不是常赞萧王为人敦厚老实，怎的如此敦厚老实之人，竟也会使这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诈之计？”

　　“陛下！”我连连呼痛，蹙眉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推开我，冷道：“谢躬不曾死于尤来的伏兵，他是死在留守邺县的魏郡太守陈康之手。”

　　“那又如何？”

　　“萧王虽不在邺县，可他的部将吴汉、岑彭却恰恰去了邺县。”

　　我挑眉冷笑：“那又如何？”

　　“谢躬死了，他的部下已尽数归于萧王，振威将军马武奔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犬城，未向萧王兴师问罪，却反而归降了。”

　　我暗自好笑，马武虽然一直身处绿林军，但他与刘秀惺惺相惜，那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情是在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之战上并肩抗敌，生死与共换来的。刘秀若是求他归降，简直易如反掌。

　　“那又如何呢？陛下！”第三次，我从容不迫的把这句反问丢了出来。

　　他高深莫测地瞅着我，不怒反笑：“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何需惊讶。”我笑道“姑且不论谢将军是如何亡故的，萧王总还是大汉的萧王，是陛下的萧王，他为臣，陛下乃君，君臣名分仍在。陛下如此在意萧王的所作所为，难道是为了最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得他在汉朝无处安身，而像公孙述那般自立为王？还是…像当年刘望那样，尊号称帝？”

　　刘玄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一口冷气，脸色慢慢变了。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以为，当务之急，眼光并不应短浅的放在萧王身上，如今萧王连连征战，剿灭收并河北各路自立势力，这不也是替我大汉朝敛兵扬威么？萧王再如何兵多将广，那也是大汉的萧王，陛下的臣子。比起担忧远在河北的萧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以为陛下不如多想想近在咫尺的赤眉军才是正理！”

　　说完这些话，我不忘摆出一副谦卑之态，毕竟在我面前的这一位乃是一国之君，即便他的癖好与众不同，喜欢看我咄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人的发狠，却也不代表他能容忍我以下犯上，拂逆龙鳞。

　　该如何把这个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我还得继续作进一步的摸索探试。

　　良久，刘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气：“你平时也是这么着和刘秀讲话的？”

　　我思量片刻，模棱两可的答：“陛下难道还不了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是何等样人么？”说罢，抬头嫣然一笑。

　　他有片刻的愣神，而后轻笑，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呢喃：“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难除的狼崽子！”

　　我下意识的想躲，却最终克制住，忽略他的手掌在我脸上抚摸的触感，笑道：“难道陛下不喜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如此讲话？如果陛下认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言行太多放肆，那恳请陛下责罚，从今往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必当引以为戒…”

　　刘玄猛地将我胳膊一扯，拉入怀中，他的手揽着我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灼热的鼻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en.jpg">到我的脸上。我脊背一僵，险些忍耐不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出手打人，好在他只是搂住我，并未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丽华，你有吕后之风！”

　　吕后？吕雉？！

　　心里猛地一跳，刘玄的话好似当面扇了我一巴掌，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陛下为何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比作吕后？”

　　永不敢忘记，后人是如何评价这位西汉开国之后的，用“蛇蝎心肠”四字尚不足形容贴切，刘玄居然拿我跟她做比，压抑不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o.jpg">发的怒气，面上愠意乍现。

　　刘玄是何等样的人，怎能看不出我的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于是眯眼问道：“怎么？你似乎待高皇后颇为不屑？”我冷哼一声，未予答复，刘玄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高皇后的才智决断，你若能多学得几分，当可不输男儿矣！”

　　我万万没料到刘玄竟对吕雉的评价如此之高，记忆中对吕雉的唯一印象便是她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对付戚夫人，将其剁去四肢，剜目割耳，喂食哑药，最终丢入茅厕制成了“人彘”除去这个，我对吕雉的生平轶事，一概不知。

　　刘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角噙笑：“留在朕身边，朕会让你变得比高皇后更厉害…”不知为何，他的话莫名的让我感到一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骨悚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却未察觉我的异样，反把目光移开，慢慢转向殿外：“赤眉是么？”他低喃，须臾咧嘴笑了。笑声自喉咙逸出，震颤的感觉透过不算厚的衣料，从他身上很清晰地传达过来，我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缓缓抬起眼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尖瘦的下巴，目光上移，最后停留在那一圈浓密的髭须上，我敛起笑容，目光一点点的变冷。

　　有吕后之风么？无法得知那位“蛇蝎心肠”的吕雉若是身处我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境地，会是何等作为，或许谈笑间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能做到的一些事情，我未必有那份本事做得到，可若要我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亲者痛仇者快而无动于衷，也同样不可能。

　　一叶落而知秋！

　　那如果在不知不觉中，落叶已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整座长乐宫呢？

　　西征

　　自更始二年初起，叛逃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樊崇等人便回到了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重整军队，而后赤眉军不断向西转进，势力一度扩大。

　　等刘玄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这些草莽身上时，赤眉的军队已经发展成了二三十万人之众，主力兵力无数，旁支更是无算，这样的兵力再加上离长安如此近的距离，威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的确要比刘秀更让人觉得大出许多倍。

　　然而即使刘玄察觉出赤眉军的威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也无法要求朝臣们相信他的判断。每每看到刘玄下早朝之后，愤怒到扭曲的脸孔，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那么富有心机和野心的更始帝，最终会选择泡在后宫与嫔妃耳鬓厮磨，醉生梦死，虚度年华。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的确能把人的锐气随着时间一点点的磨光。刘玄想做个真正大权在握的自主皇帝，可偏偏张卬、申屠建等人不让他如意，掣肘之痛，岂是简单的愤怒二字可以形容？

　　在长乐宫这座瑰丽的宫殿中，我隐隐嗅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这是个一触即发的危险信号，就如同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电线一般，只差一个触点，便能在瞬间迸发出几百万伏的火花。

　　陇西的隗嚣奉诏与叔父隗崔、隗义一同入了帝都长安，他的军师方望却因此离开了他。许是有了樊崇等人投奔后复逃的先例为戒，刘玄对隗嚣等人的来归极为重视，不仅拜隗嚣为右将军，隗崔、隗义仍沿袭旧号，为偏将军，赐府邸，住在未央宫附近，而且为了方便往来，还特许其随时出入殿堂。

　　转眼到了更始二年冬十二月，蠢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动的赤眉军主力终于按捺不住，在樊崇等人的率领下，向关中进军。赤眉军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的速度极快，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了函谷关，长驱直入，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长安。

　　刘玄急命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王王匡、襄邑王成丹与抗威将军刘均等分据河东，丞相李松、大司马朱鲔据弘农，以拒赤眉。然而赤眉军来势汹汹，岂是王匡等人能够抵挡得了的？

　　更始三年正月，赤眉军已达弘农，更始汉朝将领苏茂领兵抵抗，被赤眉军杀得大败，赤眉连战告捷，士气大振，各路投奔，人数竟达三十余万。

　　“陛下！”

　　“滚――”

　　站在长秋殿外的复道上，凭栏倚望，远远的看到韩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一干莺燕宫娥尾随其后，俱伏于地。

　　刘玄已经接连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未曾早朝，他似乎在堕落地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着自己的种种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然而更多时候，他会选择窝在长秋殿，一边欣赏赵姬歌舞，一边与我同案对饮拼酒。

　　刘玄的酒量我是知道的，那是名副其实的千杯不倒，凭我的那点酒量，想要放倒他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原以为他想将我灌醉，意图不轨，谁知恰恰相反，他待我循规蹈矩，并无非礼之举，而且每次最先醉倒的人绝对是他。

　　每一次临幸长秋殿，他都会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这已经不属于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了，他在使劲地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使劲地愤怒，最后把一切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寄托于酒后的醉生梦死。

　　醉酒后的他是极其安静的，与清醒的时候不同，清醒的时候他是人前假装昏庸，人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心算计，醉了，便什么都无所顾忌了，只是安安静静的睡了，像个毫无烦恼的孩子。

　　但是人，又怎能一直沉醉在糊涂的梦里？

　　看着楼底哭哭啼啼地上演了一场夫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的薄幸戏码，我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涩然冷笑。是啊，世事难料，又怎能让你舒舒服服地沉醉在梦里呢？痛苦的滋味，是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陛下！”转眼刘玄已经登楼，我恭恭敬敬地叩拜。

　　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很快便会让我起来，然后拖着我去找赵姬，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只是站在我面前，不发一言。

　　背上两道灼热的视线胶着，我才觉不妥，头顶的声音已冷冷洒下：“听说，你和邓禹颇有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情？”

　　我不明所以，不敢胡乱接话，只得把头低着，小声答道：“儿时有过些许接触…”

　　胳膊上一阵剧痛，竟是被他使劲拽着拉了起来，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眼怒气，脸上却仍在笑着：“邓禹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兵两万，以韩歆为军师，李文、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程虑为祭酒，冯愔为积弩将军…正由箕关进入河东郡。箕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战十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失守，邓禹此时正带兵往安邑而来！”

　　邓禹…西征！

　　箕关与函谷关隔河相望，谁也意料不到邓禹会在这个时候率兵西征，如今河之南的弘农有赤眉大军包围，河之北的安邑出现了萧王的部下邓禹…这似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难怪刘玄会抓狂，他最最忌讳的两股大势力，居然在同一时刻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京都。

　　“你不是说，萧王是臣，只要朕不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他是不会谋反的么？”他用力摇晃我，我只觉得全身骨架都快被他摇散了。

　　“陛…陛…下…息…怒…”我的声音在颠晃中被震得七零八落，已无法串联成一句整话。

　　他猛地推开我，巨大的掼力使我重重的撞在栏杆上，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上一阵剧痛。我在心里骂了句“混蛋”面上却只能诚惶诚恐地继续跪下：“陛下息怒！如今赤眉军发兵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长安，邓将军率部西征，未必便如陛下认为的那样乃是意图谋反，趁火打劫。陛下！陛下又怎知那不是萧王派来的勤王之师呢？”

　　“勤王？朕看他想擒王才是真！”

　　“陛下请三思！”我重重地磕头，额头碰上冰冷的砖面，冷得刺骨。

　　“用不着朕来三思！”他冷哼“即便朕愿信他，只怕有些人也早容不下他！刘秀，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刘鲤

　　邓禹在安邑打了数月，刘玄似乎把他当成了宿敌，居然不惜一切代价，将防备赤眉军的王匡、成丹、刘均等人调往河东，誓要与之决一死战。

　　渐渐的，刘玄来长秋殿的次数少了，有关外头的那些战事我了解的也少了，赵姬更是个两耳不闻宫外事的典型后宫代表，我再有心打听，也仅知更始汉朝已处于一种焦头烂额的状态之下。

　　转眼已是四月，夏日炎热的脚步一点点的临近，长秋殿的宫人已经开始忙碌的准备起度夏用品。

　　起初在宫里无所事事之时，我还会望着殿外的天空静坐发呆，时而遥想着那些故人们此时此刻都在干些什么。然而困守的时间一长，慢慢的连我自己都麻木了，每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皆是重复着前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枯燥生活，毫无新意，也毫无乐趣――这便是后宫女子的生活。头顶的天空永远只有那么一小块，犹如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这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天下小雨，一大早韩姬便借着宫宴之名将赵姬请走了，长秋殿冷清清地只剩了几个留守的黄门与宫女。我先是坐在回廊下吹风听雨，等确定殿内当真无人之后，便摸到了偏殿。

　　抻腿――这项以前日常做惯了的动作，如今重新再做，竟有些僵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板与大腿内侧的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有明显的酸痛感。我微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了口气，看来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还得花一番心血重新锻炼才行。

　　抱着头在室内绕墙做了一小时蛙跳，衣衫被汗水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i.jpg">了粘在身上极不舒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头大汗，淋漓洒下。待听到前殿有人声远远传来，我便收工，调整呼吸装作漫不经心的走了出去。

　　赵姬带着宫人进门便撞见了我，呆了片刻后讶然低呼：“姐姐这是怎么了？”

　　“出去走了走。”

　　“下着雨呢，姐姐也不叫人跟着，你看都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i.jpg">了。”赵姬娇嗔不已。

　　“没事，雨下漫步，别有情趣。”我撒谎不打草稿，面不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一会儿去泡个澡，把衣裙换了也就是了。”

　　赵姬回身吩咐宫人：“赶紧烧水伺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姐姐沐浴。”

　　“诺。”

　　四月的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雨不断，天气似热还凉，身体抵抗力差一些的人很容易着凉。那一次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倒是出殿赴宴的赵姬却感染了风寒，病倒了。

　　期间刘玄来探望过两次，每次总是来去匆匆。原以为赵姬不过是生场小病，可是没过几天，她半夜突然大叫肚子疼，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不住打滚，脸色煞白。等把太医请到宫里来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已<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是鲜血…

　　太医最后诊断为小产。

　　这是赵姬的第一胎，许是以前年纪小的缘故，入宫以来她一直未有得胎的迹象。然而无论是赵姬，还是我，都没有生孩子的经验，以至于得胎两月竟是浑然未觉，最后竟使得好好的胎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掉了。

　　赵姬小产后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刘玄命人将我带离长秋殿，送入长信宫居住。

　　长信宫乃是长乐宫主体建筑，自从惠帝迁居未央宫后，长乐宫便成了皇太后居住之地，其中长信宫乃是太后寝宫。

　　刘玄父母皆已不在，唯一的亲弟也被人杀害，但是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刘求、次子刘歆、么子刘鲤。

　　长信宫久未住人，我贸然入住后，宫里因此新添了许多宫人。没过几天，有个十多岁的少年领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在侍中的陪同下走进了长信宫。

　　少年华衣锦服，长相端正，容貌酷似刘玄，所以不等他自我介绍，我也早猜出他是谁。他走到我跟前，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我，我正犹豫着该不该向一个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孩磕头行礼时，他已将手中牵着的小男孩往我身边微微一引：“父皇让我把弟弟领来长信宫住，以后他便由你照顾。”他的口气不算凌厉，但也并不客气。

　　在我愣忡间，一只柔软的小手已经放入我的手中，那是个匀脸柔肤，乌眉灵目的男孩儿，长得十分漂亮，跟个瓷娃娃似的。

　　他微扁着红嘟嘟的小嘴，瞟了眼哥哥，又怯生生的瞟了眼我。我蹲下身，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地喊了声：“是小鲤鱼么？以后跟姑姑一块住好么？”

　　孩子怯怯地瞅了我一眼，眼神灵动中带着一股怕生的腼腆：“我叫刘鲤，不是鲤鱼。”声音小小的，很软很娇，同时还带着一点小小的抗议。

　　我哈哈大笑，蹲下身子，捧着他的小脸用力亲了一口：“以后就叫你小鲤鱼，真是可爱的小鲤鱼！”

　　刘鲤不安的扭动着身子，试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离我的魔爪，我和他闹着玩的时候，刘求蹙着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你好好照顾他。”

　　我抿了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陛下将三殿下送到长信宫来，自有送来的道理，大殿下不必太担忧了。”

　　他闷闷不乐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怀里的刘鲤突然喊了声：“大哥――”他的小嘴瘪着，一副想哭却又不太敢的可怜表情“娘真的不要鲤儿了吗？”

　　刘求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鲤儿，以后你留在长信宫，跟这位夫人一起住…”

　　“哥――”哀声更悲，刘鲤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在我怀里不断挣扎“鲤儿会乖，会听娘的话，我要娘…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找娘…”

　　刘求的身影终于消失于宫门口，刘鲤的眼泪哗的滚了下来，小小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哆嗦着，却出乎意料的很快安静下来，不再吵闹。看着那张被眼泪糊成一团的雪白小脸，我心里一软，忍不住将他小小的身躯搂紧。

　　傍晚时分刘玄莅临长信宫，用晚膳的时候，刘鲤安静又懂事的坐在末席，在宫女的侍奉下自己吃着饭菜。

　　刘玄看起来与平时好像并无两样，可是我跪坐于席上，却是如坐针毡，饭菜送入口中，如嚼石蜡。一顿饭吃完，月已挂上树梢，刘玄命人将昏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睡的刘鲤送入寝室歇息，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赵夫人小产，陛下也该多往长秋殿探望才是。”

　　言下的逐客之意昭然若揭，他不可能不明白我要说什么。

　　他用巾帕擦了擦嘴，眼睑低垂，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朕把刘鲤送到长信宫来，你可明白为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我听他的口气，知道自己想完全假装不无所知已是不能，于是叹气道：“可是因为鲤儿的母亲――韩夫人？！”

　　这种涉及后宫的钩心斗角我委实不感兴趣，后宫的女子为了争宠，总喜欢干一些损人利己的事，这些我就算没有亲身经历，影视剧也看得多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后宫有三千人…

　　他把刘鲤送到长信宫与我同住，从某种程度上确实保护了我――用他自己的儿子当人质，来达到震慑韩姬的目的。

　　“韩姬么？”刘玄笑着摇头“她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凭她一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朕只是想让她认清楚事实罢了，到底她该站在哪一边才是最正确，最明智的。你认为呢？”

　　我心里一凛，紧抿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没敢接话。

　　“怎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丽华便只这点眼力么？”

　　“陛下这是在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呢。”我举袖虚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角，一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大会作假的情绪。

　　“别在朕面前跟朕装傻！”他笑着起身，长长的宽袖拂动，高大的身形慢慢靠近我。

　　当阴影笼罩于我头顶的时候，我伏下上身，恭恭敬敬的磕头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愚昧，请陛下指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津。陛下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送至长信宫，自然不希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有朝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如同赵夫人腹中的胎儿一般…”

　　“哼。”他冷哼一声“你当真看不透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丽华，你若看不透这些，朕救你也是枉然。你记住，能在这个世上苟活下来的，永远不能指望别人的怜悯与援手，要想活只能靠自己！”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惶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愚昧…”我跪伏在席上微微颤抖。

　　头顶一声蔑然嗤笑：“看来你尚欠调教，倒是朕太高看你了。等你有一天想明白了…”声音停顿了下，突然转了口气“如若想不明白，倒还不如现在便死去痛快！”

　　冰冷的话语，透着绝然的冷酷与无情。

　　额头抵着蒲席，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一丝不好的动静后，我才慢腾腾的直起发麻的脊背。

　　以我的性格，真的很难掩藏自己的内心，我向来是冲动的，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ang.jpg">的，毫不掩饰的。我开心是因为我真的开心，愤怒是因为我真的愤怒。曾几何时，我已逐渐改变这样的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也学会刘秀那套装傻充愣的本事了呢？

　　是为了活命吗？人类的求生本能果然无穷大。

　　双手撑着席面，我慢腾腾的爬起身，慢腾腾的往寝室走。

　　纱帐内的刘鲤，睡容憨态可掬，那是个纯洁无瑕的孩子，还是无忧无虑的懵懂时期。这样的孩子又怎能明白在阴暗皇宫中，他已成为他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

　　以赵姬那样单纯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子，或许，腹中的胎儿掉了，未曾祸及她自身安危，乃是一种幸运。

　　我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沿坐下，伸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ao.jpg">开纱帐，近距离的瞧着刘鲤的睡颜，思绪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缥缈起来。

　　自古后宫与政治密不可分，后宫代表的是外戚势力，也就等于是朝廷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派势力。刘玄说的自然是对的，在后宫之中凭韩姬一个小小的夫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真正兴风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的只怕是朝廷内的那帮大臣。

　　会是什么样的人，有胆子敢和堂堂更始帝作对，而更始帝似乎却拿对方没辙呢？

　　放下纱帐，悄然退出寝室，长信宫冷清而又萧索，上百盏宫灯将我的身影映照得支离破碎，无数残影拖在我的身后。

　　篡改历史的下场，是否便是再也无法回到现代重新做回管丽华呢？

　　蓦然回首，望着地上的那些个或长或短，不住摇曳的残影，我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黯然神伤。

　　坠崖

　　更始三年夏四月，在蜀中自立为王的公孙述不甘心只称王，终于按捺不住自称天子，国号“成家”改更始三年为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弟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

　　又一个国家在西汉末年的土地上横空出世，公孙帝命将军侯丹进白水关，北守南郑；将军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扦关，筑宫南郑，招兵买马，以谋天下。

　　公孙述称帝，按理说刘玄应该非常生气才是，可是我见到他时他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欢笑，没有丝毫的不悦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这点虽然让我颇觉诧异，但刘玄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他笑的时候未必代表着高兴，不笑的时候也未必一定代表着心情恶劣。

　　“你进宫多久了？”

　　“回陛下，快一年了。”去年我被掳来长安是在六月，时光易过，岁月如梭，转眼已近一年了。

　　他笑了，显得心情十分之好：“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一年，朕带你去上林苑狩猎游玩。”

　　上林苑乃是皇家苑林，据说南到秦岭，北至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东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水，西越横山，广袤三百余里，长安诸水尽括其中。说起上林苑，我忽然想起巨无霸来，当年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之战，他所统率的猛兽，便是出自上林苑。

　　“在想什么？”

　　“噢，没…”我回过神，有些儿失落，往事如昨，历历在目，然后却已时过境迁，人面全非。“陛下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似乎心情甚好？”

　　“是啊。”他也不否认，只是眼神中闪烁的某种诡异的光泽令人有丝寒意“你能猜出朕在高兴些什么吗？”

　　我差点翻白眼，若能猜得出，我便是他肚中的蛔虫。

　　“请恕<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妾鲁钝。”

　　眼底的寒意愈深，他靠近我，脸孔逐渐放大，那双乌黑的瞳仁有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髓般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2.jpg">气：“朕昨儿个才收到的消息…”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an.jpg">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笑容阴冷“萧王北徇燕赵之地，在顺水北岸追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军…”

　　他的语速刻意放得极慢，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颗心莫名狂跳：“然…然后呢？”能让他这么高兴的，总不见得是刘秀又打了胜仗。

　　“萧王亲征，只可惜战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烈，途中遭伏兵追击，萧王――坠崖身亡！”

　　轰隆！瞬息间如遭雷击，我脑中一片空白，过得片刻，僵硬的身躯突然难以抑制的颤栗起来：“你…呵呵，是骗人的吧？”抬起头，刘玄脸上的笑意已经退得一干二净，我拔高声音“是骗人的！”

　　“你果然还是很在乎他！”

　　我浑身一颤，脑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得犹如一团糨糊，他刚才说的，只是在试探我，还是刘秀真的发生了意外？我手足冰冷，四肢无力，明知道他说的话未必可信，或许只是试探我的一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计，然而…然而…我始终无法使自己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愤恨的瞪着他“我没你那么冷血，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夫君…”

　　“他死了！”他面无表情的打断我的话“这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死了！”

　　我膝盖一软，砰地瘫坐于地：“你撒谎，你…撒谎…”

　　“朕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萧王刘秀已死！哈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双手举高，拜于天地“朕乃真命天子，自有天神庇佑…”

　　玄黑色的服饰犹如恶魔张开了狰狞的翅膀，他的影子在我眼前化成两道、三道…无数道，叠影重重。刺耳的笑声尖锐的震动着我的耳膜，痛恨啃噬着我的心，一点一点化作滴血的泪。

　　刘秀…我的秀儿…不在了。

　　不在了…

　　剧烈的眩晕感彻底击垮了我，眼前一阵发黑，我只是觉得冷――冷得心痛！冷得彻骨！冷得绝望！冷得…疯狂！

　　秀儿…那个会对我微笑，会对我流泪，会对我说“你在哪我在哪”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你若放手，我亦放手…你若上天，我必上天，你若下水，我必下水…你在哪我在哪…

　　“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双手发疯般捶地，我猛地失声痛哭。

　　你在哪我在哪…

　　可我只是想要你活着，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

　　“大骗子…”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晕眩中我被人晃晃悠悠的抱了起来。

　　“朕…没有骗你…”有个声音幽幽的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在耳边，出奇的温柔“相信朕，朕以后都不会再骗你…”神志一阵儿恍惚，黑暗中仿佛那个温润似水的男人又站在我眼前，微笑着对我说：“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你问我什么，我都说实话…”

　　我哭着搂住他的脖子，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一遍又一遍的泣诉：“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朕，不会离开…”

　　不知道是怎么度过那个混沌的日子的，一整天我都神情恍惚，时而感觉有很多人影在我身边穿梭，时而听见刘秀用无限深情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呼唤：“痴儿呢…我的痴儿…”

　　泪水淌到双眼干涩，呼唤歇斯底里到嗓子喑哑，然而无论我如何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如何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悲愤，都无法使时光倒转。

　　我只是想他能好好活着…而已，仅此而已。为什么连这么渺小的希望都不给我，为什么经历那么多坎坷，最后还是要让他离开…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的存在妨碍了历史？因为他是萧王，因为他的强大威胁到了光武中兴，所以注定要他消亡，所以他的最终结局只能和他的兄长一样，消亡在不可逆转的历史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中？！

　　那我这个未来的闯入者又算什么？又算什么？我以为自己能护他周全，以为用那样的委曲求全，能够换得他一生的平安…我是他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是肯为了他舍弃性命，换他一生平安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子。可我最后却无法陪在他身边，相隔千里，他已一个人悄然逝去，我却被困掖庭，无法…陪他，即使连去寻他的自由都没有。

　　就此错过，悔恨一生！

　　刘秀！刘秀！秀…

　　“房里没声了…”

　　“许是哭累了吧？”

　　“难道是睡着了？”

　　偏殿有脚步声靠近，我伏在枕上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两名小宫女蹑手蹑脚的出现在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我忽然一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身坐起，吓得两个丫头失声尖叫，小脸煞白。

　　“你，留下；你，出去！”我沉着脸哑声命令“守着殿门，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放进来。”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低声道：“诺。”

　　留下来的小宫女约摸十三四岁，圆脸，刘海齐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着一丝惧意。

　　我将身上的外衣解开，一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到亵衣，然后转过身，将颈后的青丝挽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的背部。

　　“呀――”

　　“闭嘴！”我沉声厉喝“不过是拿胭脂作的画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是…是…”尽管有我的胡扯和警告在先，那丫头仍是吓得不轻。

　　我让她捧起一面铜镜，然后站到另一面大些的铜镜前。镜面光洁平整，只可惜怎么看都不如现代的玻璃镜那么好使，光线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后我只能隐约看到整个背部肌肤，狰狞扭曲的的趴着四只丑陋的动物。

　　我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一口冷气，强做镇定的问：“你可认得四灵兽？”

　　这个时代崇拜鬼神之力，也许一个小宫女并不会清楚二十八宿是什么，但至少守护天地的四灵兽应该是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能详的，不说皇宫掖庭，便是寻常百姓家也常用四灵兽图案镇宅。

　　果然那丫头抖抖索索的回答：“奴婢…认得。”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的肌肤微凉，我凄然一笑：“这是陛下替我画的，你瞧着可好看？”

　　那丫头又是一哆嗦，手中的铜镜险些失手落地：“好…好看…”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的问了句“夫人…这是拿针刺的吧？”

　　我一震，似乎不堪忍受空气中的凉意，竟是浑身一阵颤栗。

　　“难怪夫人哭了一宿，想必…想必画的时候很疼…”<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ue.jpg">待之类的事情在这座沉重的皇宫里并不少见，只是这小宫女居然会自动往那方面想，倒是省去我再编其他说词来圆谎。

　　我咬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随手抹去不小心滑落的泪水，笑：“是啊，很疼…”只是疼的不是背，而是我的心，这种疼痛，注定纠结一世。“告诉我，这四灵兽画得可有残缺？”

　　“没…没有，陛下…画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巧细致…不曾有缺…”

　　“都齐全了？”

　　“是…须爪宛然，栩栩如生…夫人，奴婢有些害怕，这画儿太真了…好像要吃人似的…”

　　齐了！四象二十八宿！

　　闭上眼，眼泪一滴滴的坠落。

　　二十八宿归位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便是我归去之时！归去…一切顺应历史，恢复原样。犹如我不曾来过，不曾出现在这里，不曾遇上刘縯，不曾爱上刘秀，不曾参与种种。

　　光武帝！光武中兴！东汉朝！

　　不曾来过！不曾爱过！

　　轻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泣，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仰起头，把眼泪和苦痛一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n.jpg">咽下肚。

　　“夫人…”

　　“去把烛台拿来。”

　　“夫人？”她不解地放下铜镜，听话地取来一盏陶灯。

　　我半侧回头，凉凉的冷笑：“替我毁了它！”

　　“啊？”

　　不容她退缩，我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烛台倾倒，滚烫的烛油尽数淋到我的背上。

　　“呀――”她仓皇尖叫。

　　我痛得直打冷战，却紧攥着她的手腕不许她逃走，一字一顿的警告：“你记住…若是敢把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之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半点，我…我便对陛下说，是你故意拿烛火想…烧死我！”小丫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抖得比我还厉害。

　　背上火烧般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ao.jpg">痛，也许已经烫得起泡了吧。

　　大汉朝，光武中兴…

　　痛到极至，我突然想放声大笑，即便是历史又如何？即便他是光武帝又如何？

　　刘秀已经不在了，我最最珍视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还在乎这些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历史干什么？顺应历史有什么好？即使顺应了历史也无法让我留住他！

　　顺应了，失去了，然后铸成永远的悔恨，无法让他好好活着！

　　既如此，那么…便让这个世界跟随他一起沉沦吧！

　　颠覆历史！让那个存于历史中的东汉王朝，让那个得意洋洋的汉光武帝…陪他一起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