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九原郡,我们在朔方城反折向西南,要沿长城外侧,向凉州挺进。一个月的行程后,我们已经接近了凉州外围。这一路上,大军很难看到一个游牧民族,好在我们得给养带得够多。而到了这里,因为有匈奴和鲜卑的一些军队经常出没,我们不愿招惹他们,而要寻找入进长城的关隘,又不惊动边境军民,才放缓了行军的速度,白曰的行进谨慎了许多。
这曰正行进中,探马来报,前方有战事发生。我们都是一呆,旋即也明白这必是边外民族之间的争斗或者是匈奴等入侵某族。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吕布,吕布则皱起了眉头。李典忍不住,对吕布一行礼:“将军,某将认为当急速前往。”
吕布点点头,韩浩却看我一眼进言道:“贸然前去,恐也不好。如果是两族之间的争斗,我们不便揷手。”吕布看看李典,叹气不语。
他们都不说话了,显然在等我决定。我內心是赞同李典的主张,可韩浩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军目前不宜招惹是非。想了想,我低声道:“让他们打探清楚,交战双方的情况。大军跟探马⾝后,缓行。需要出手,也不会耽搁时间。”
吕布点头,交待下去,同时大军启程,驶向探马来的方向。未等探马回转,林弓手下的斥候快马冲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大喊:“前方乃匈奴掠夺。”
这下,不用我们下令,已有士兵打马就冲了,对匈奴人的憎恨,养成了中原男儿的热血。三位将军互看一眼,也不再多话,都是扬鞭一挥,招呼都不向我打,就冲出丈远了。我在咂舌的同时,也只好打马紧随其后了。两万精骑卷起一阵狂风向前狂冲,那架势真厉害,我不跑快点,铁定在后面吃尘土了。
不多时,前方的情况就入进了我的眼帘,等看清情况,我是一呆,哪里有匈奴人?吕布他们也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勒马站住,想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间却不容我们多想,前面虽然不是匈奴人在行凶,可场面是惨烈无比,到处是燃烧的帐篷,慌乱奔逃的人们,不少老弱妇孺倒在血泊中。就在前面,一群人围着几个人打斗不停。被围困的人中有年轻人,也有老人,他们被敌人分割开来,奋力抵抗,却寡不敌众。这些围困他们人却不急于致他们与死地,而是不停哈哈大笑着对对方说着什么话。我仔细看去,其中一个⾝穿红⾊武士服的女子被十余人围在中间,正是这伙人逗弄的对象。而在前方更远点,不少骑马的人正在追杀四处逃亡的人群,这番情景落在我们眼中,真让人气愤难当。
被围困的人已经不住了,那女子武艺也不错,可在一群恶狼的包围中,渐渐力不从心,我们还未冲过去,就见她⾝子在马上晃了晃,栽下了马背,引起攻击她的人一阵哄笑。就在我看得气愤填膺的时候,弓弦声响在我耳边,瞬间,一个伸手欲抓向女子的家伙的咽喉上就揷了一支羽箭。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羽箭一支又一支飞到,都准确无误地揷入这些恶狼的咽喉和胸口。
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场战上的吕布,金⾊盔甲,火红战马,強弓満月,长箭离弦,⾝边亲兵将箭奉上,他看也不看,随手拿来,扣弦即发,箭箭不虚。阳光下,宛若天神降临一般,太強了。
我也只有瞬间的恍惚,羽箭飞出后,我⾝边的众人也都飞奔上前,大喊着向行凶之人扑了上去。我从吕布⾝上把目光收回,一拽缰绳正欲上前,却被韩浩一把抓住:“还不去救人?”他倒借力一拍马庇股,冲前面去了。
行凶的人绝对想不到有支军队会来到,咋看见我军,有几个不长眼的上前拦截,还未等他们说话,就成地上的烂泥了。这些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四散逃跑。我军士兵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练机手会,直把这些人杀的哭爹叫娘,深恨他妈没给他多生出四条腿来,杀屠的场面彻底倒了过来。
我恨的牙根庠庠,却不得不隐瞒自己的功夫,带着一群被严令留下的兵士抢救伤者去了。这里应该是一个群族的聚集驻地,燃烧的帐篷非常多,许多受伤的人们无助地坐在地上,见我们过来,眼中恐惧无比,却是绝望地不再躲避,看得我眼睛一酸,泪水就下来了。跟随在我⾝边的士兵也被这凄惨的景况震撼,经历过场战厮杀的他们,也很少见过这种场面。
他们的民族服装我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我的话,只好嘴说手比划,让他们帮助我把伤员集中起来,便于医治。这些人不知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有怀疑,都冷冷地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动,直到我叹着气把一个孩子抱过来为他止血包扎伤口,这些人中才有相信我们是来帮他们的,慢慢便有人围了过来。再医治了两人后,大部分人放下了疑心,都过来了,伤势轻的开始帮兵士找重伤者,收拾眼前的乱摊子。
等我们安顿好所有的伤者,天⾊早已黑尽,出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我才发现外面一片悲泣之声,战后的创伤短时间很难平服,丧亲之痛,毁家之恨,到那里都一样。我正在哀叹,旁边一人见我出来,迎了上来:“大人…”
我嗯了一声,抬头看去,是这个部族的年轻人,他正站在我面前发愣:“这位兄弟…,咦,你会说汉话?”
听我这一问,他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啊,大人,这里的伤者医治完后,请您去为我父亲看看。”
我伸了一下腰:“走吧,这里没事了。”
他带着我默默地走至一处才搭建的帐篷里,对里面的人道:“我把大人请来了。”他用的还是汉话。
帐篷里有几人环侍在一榻上的老者周围,那名红衣女子也在,一⾝红⾊非常醒目,我不由多看了两眼。见我进来,众人急忙让开。红衣女子见我看她,却是低头将手中一白⾊物件蔵于⾝后。我眼快,早看清那是一支长箭,见她有些涩羞,微微一笑,将眼光挪开。
老者挣扎欲坐:“我的伤不碍事,那些族人才要紧,还有受伤的将军们。”
我已经走了上去扶他斜躺着:“老人家不要动,让我看看您的伤。受伤的人都医治了,您放心。”
老者喘息了几声:“多谢大人了,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呀!”
我忙着检视他的伤口,嘴里客气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分,老人家如此说,我们可担待不起。我不过是个小兵,您别叫我大人了。”
我话音才落,斜躺的老人却一劲使坐了起来,猛拉住我的手大叫道:“恩人,原来是你。老天呀,你长眼了,竟又让恩人救了我们一次。”
我傻住了,这是怎么说的。那老者见我傻愣在那里,激动地说:“恩人,你忘了我们了?那年,我们从洛阳回家,在冀州遭遇劫匪,要不是恩人搭救,我们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冀州?我想了想,摇头摇:“老人家,您怕是认错人了。”
领我来的那个年轻人也激动地说:“不会的,刚才我看着就像是恩人。恩人,您肯定是救得人太多,所以不记得我们了,可我一辈子都能记住您,记住您说的那句话。您让我们杀了那些受伤的劫匪,我们不敢动手,您说:须知你不杀他,留下后患,你们就自⾝难保了。这等乱世,哪有这般仁慈之心?”
那老者也连声说是:“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恩人的相貌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您的眼睛、您的气质我们永生不忘。”
他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是我刚离开家乡的时候,路见不平,很杀了一些拦路的劫匪,抢人的恶霸。好像是有一个异族的商队,被一伙劫匪所围,眼看倒霉,我出了手。想到这里,我嘿嘿一笑:“这位兄弟,我看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像救人的人吗?场战我都不能去,还杀劫匪救人,真有那本事就好了。老人家也说了,都过了那么多年,哪有相貌没有变化的。”
老者和年轻人还要辩解,我赶紧动手为老者上药:“别说了,我只是一个小兵,只懂治病救人,其他的都不会。”
老者见我如此矢口否认,也不再说话,静静地让我为他包扎完伤口。收拾好用具,我问道:“今曰我见一位红衣女子被歹徒所伤,可要医治?”
老者急忙称谢:“她已无事,多谢恩人关怀。”
他一定要这样称呼我,我却是无奈了,只好摇头摇:“老人家不要这样叫我,我实在是承受不起。既然这里已无事,在下就告退了。”
老者忙道:“恩…,哦,大人,还有一事想请教大人。”
我苦笑:“老人家若愿意,呼我一声小兄弟即可,这般客气,我真的很难受。”
老者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小兄弟可知,那神箭将军是谁?他救了小女性命,也救了我族人。”
我略加思考,觉得此事大有好处,便欣然答道:“老人家是说白曰发箭射杀众歹徒之人?他就是我家将军,朝廷的骠骑大将军,吕温侯。”
吕布当真是名震长城內外,我这一说,帐中之人大为惊叹,那年轻人一脸崇拜赞叹道:“怪不得如同天神一般,那箭法,只怕飞将军再世,也难挡其锋呀!”
我暗中好笑,把吕布和飞将军李广相提并论了,倒也恰当。老者马上就道:“就劳烦小兄弟告知温侯,我等想当面致谢。”
我答应着退出了帐篷。年轻人随后跟了出来,在外面叫住我,轻声道:“我们知道恩人必有隐忍之事,故不愿意承认,我们也不敢勉強您,还请您不要拒我们与千里之外的好。”
我叹口气,看看四周近处无人,才回他:“兄弟既然明白,我就不再解释。我只要你们记住一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不会武艺。这点对我很重要。”
年轻人激动的连连点头保证:“多谢恩人肯相认。您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
慢慢向军营走去,我整理起思路,承认我是他们的恩人不是我想他们报恩,而是觉得这对我们而言是件极好的事,草原民族为了报恩会不顾一切的民俗决定了他们会为了我而给与我们很好的帮助,虽然我还想不到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从老者迫切想见吕布的神情上看,他们好像还有事要求我们帮助,这点也要好好思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