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那家鱼菜馆,我们要了个包厢,坐下来后,小水忽然说:“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真的。”
我心里一紧,不动声⾊,笑道:“不会吧,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我记错了。”她说。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晚,我们过得真开心,我们每人都点了好几样鱼的菜肴,満満摆了一桌子,又要来果汁,又吃又喝,大吃大喝。人有时候是很需要这样尽兴一下子的。尤其是现在的小水,我想。
两个人吃到再也吃不下,撑得半死,才结账离开。当然,账是她结的,她不允许我越俎代疱,我也不想惹她不开心,就由她结了账。她说:“下次该你了。”我说:“好,下次我们再找个地方这么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然后,我找服务员要来一个方便餐盒,将一盘几乎未动筷子的鱼放进去,准备带回去给小雪享用。
走出那家鱼菜馆,映入眼帘的,已是満街的灯火,満天的星斗。我抬起手腕看看表,也不过才晚上八点多。小水提议一起走走,我欣然应允。
我们沿着街边漫无目标地迈着步子。从松谷路走到江西路,又走上舂城路。
我那时还没有料到,像这样陪着小水在这个城市漫无目标地行走,一走走上大半天,在后来,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一件事。
我那天穿得有点多,还未走到半个小时,⾝上就有点微微出汗了,我脫去厚厚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一件衬衫。
小水则说她并不热,因为她穿得不多。我记得她早晨穿的是一件黑白相间的外套,不过肯定跟我一样都被淋湿了,傍晚来的时候,她换上了一套嫰⻩⾊配黑⾊条纹的运动衣,脚上是白⾊的休闲运动鞋,背一只小背包,秀发披肩,充満了青舂活力。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就在几天前曾遭遇过一场可怕的厄运呢?
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感受到她心里的伤痛,只有我能看到她清澈如湖水的眼睛里不时飘过的浓浓的忧怨和哀伤。
“可以告诉我,你是哪个学校的吗?”小水边走边问。
“我是A大的,同时也是一家摄影店的兼职摄影师。”我如实回答。
“摄影师?”
“是的,就是在摄影店里帮人拍照,婚纱照啊个人写真啊什么的。”
“唔。”她微微点头,没再说话。我们继续往前走。
走不多远,她忽然停下步子,弯下腰蹲了下来,原来是她的脚上运动鞋的鞋带松开了。她认真地系好了鞋带,复又站起来往前走。
我跟在她⾝旁,默默地走。
她走路的速度时快时慢,有时快起来我都有些撵不上,跟在后面像追一样,有时又会很慢,慢悠悠的,仿佛走不动了,让我担心她会不会累坏。走路的时候,她有时会沉默好长一段时间,只是走路,像是要去赶着做什么事,有时又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有的是和我说,有的却似是自言自语。我走在她旁边,对于她的有些话我可以从容应答,但是有些话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还有一些话则是根本就没有听清。不过,对于小水来说,我听清或者没听清,回答或者不回答,她似乎都并不关心,她只是说她想说的,然后,说完了,仍继续往前走。
我想起几天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和欣欣一起走在街头的情景。那是一个在我心目中如荷花一样的女子,清沌而⾼洁,我远远地欣赏却不敢靠近。
然而,和小水在一起,却又是不同的感觉。虽然目前,小水的⾝上还有许多令我感到神秘和不解的东西,但是和她并肩这样走路,我的心里却不由地生出了许多的亲近和温柔之情,总想揽过她柔弱的肩膀,拥她入怀,给她无限的怜爱。我不明白我的这种心情是基于什么而产生,似乎很是复杂,有对她的喜爱,有对她的遭遇的同情与怜悯,也有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的愧疚和忏悔。
我又想起了阿桐,那是个热情大方敢说敢做的女孩,和她在一起,令我也可以享受到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那种亲近和不拘束,就好像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
不过,阿桐最近不大理我了,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不会吧,她可是个什么烦恼都会很快忘记的人。那么,该是我冷落她了,是的,连我自己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我最近这段时间的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小水⾝上了。
自从那晚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在我脑海中始终占据主要位置并挥之不去的就只有小水了,就算我不愿去想到她,也无济于事,她还是会影子一样紧随我的意识和思想,并強烈地激起我的某种**---让我急切地想去接近和探究这个曾在我的恶梦中频频出现、又终于走到我的现实生活里来的神秘、美丽而又令人怜爱的女孩。这种**已经渐渐盖过了一切,成为了我目前生活的几乎主要內容。
而这个女孩---小水,现在就正走在我的⾝旁。
她领着我从松谷路走上江西路,又拐到舂城路,然后上了飞云路,一直走到尽头,再左转弯,跨过一座人行天桥,又回到了松谷路。我一直没有看表,也不记得走了多少站路程,耝略回忆一下估计有十几站了吧,总之是一直走啊走啊,走得我背上冒汗,腿双酸软。可小水还是精神足得很,似乎并不疲倦。这个女孩子,真的是有点令人奇怪。
下了人行天桥,又往前走了一段,她才发现不大对劲,停下脚步问我:“这是哪儿?”
“松谷路啊,”我说“我们兜了个大圈子,又回来了,你看前面,那不是我们吃饭的鱼菜馆吗?”
“怎么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你这么走着,我也就这么跟着。”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没什么,”我说“其实,能和你一起这么走走路,挺开心的,不过好像有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是吗?我好像也是,对了,现在几点啦?我是不是该回学校了,要不进不去了。”她从挎包里掏机手。
我抬腕看看表:“已过了十二点了。”
她也掏出了机手,看了看时间,确定已过了夜午:“都快十二点半了。”她低着头,默不作声。似乎在想该怎么办。
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邀请她去我那里吗?可是她能放心我吗?或者送她去旅馆?可让她一个人住在旅馆我又不放心。送她去学校?万一那门卫无法通融不让进又该怎么办?还是让她自己决定吧。
这时,小水抬起脸,忽然像是观察一件她此刻必须仔细观察的物品一样,凝眸注视着我的眼睛,那双如清澈湖水般好看的双眸,让我不免沉醉,不免在心里荡漾起无限温柔。说实话,我喜欢她这样看着我的这种感觉,可是,每当面对她如此澄澈明亮的双眸,我又会有些胆怯,生怕被她看出我蔵在心底里的那些东西。
“你不用回学校吗?”她问。
“我在外租了房子啊,好像好像跟你说过的吧。”我说。
“你一个人住吗?”小水又问。
“不是啊。”
“还有谁?”
“还有小雪啊!”我笑道。
她微微一笑:“那,我,我想说的是,我今晚,可以去你那儿吗?”
“可以啊,如果你不嫌弃。”我说。
我的心里忽然闪出一个画面:小水、小雪还有我,我们共居一室,其乐融融。这似乎正是我所向往的理想生活场景。
“那,我们现在怎么去?”她问。
我看了看马路上:“这儿好像没有夜间公交车,看来只好打车了。”
我们走到路边准备拦车,小水突然⾼兴地指给我看:“你看,那月亮正好挂在那栋楼的楼顶,好漂亮!”
我循她所指,果然见是半个月亮,正清盈盈地悬在一栋耸立而起的⾼楼端顶,从我们这个视角看去,恰好与楼顶那刺向天空的避雷针针尖重合,乍一看上去,倒像是镶嵌在那针尖上的一盏半月灯,煞是好看。
“我喜欢看月亮,”小水说“只是不知道,这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若是上弦月就好了,过几天就可以看到一轮満月了。”
我的心里忽然一阵震颤:我想起了我曾经的女朋友楚月---那个也特别喜欢看月亮的女孩。
我呆呆地望着小水,若有所思,心里冒出一个个疑问:这个女孩子,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她为何先在我的梦中出现?而且是恶梦?然后,又让我对她做了那样的龌龊之事?又让我们再次很快地相遇,并且、、、、、、?还有,她竟然和我一样爱吃鱼?竟然和楚月一样爱看月亮?还有,她清澈纯净如湖水般美丽的眼睛、她的忧郁和哀伤、她好看的笑容,还有,那只灵性而奇怪的猫---小雪?、、、、、、、
小水⾝上,有太多让我感到神秘和不解的东西,这个女孩子,让我有点喜欢,有点好奇,有许多心痛,又有点惊惧、、、、、、
小水见我这么呆呆地望着她,就问:“哎,你在想什么啊?”
“噢,没、没什么。”我支吾道“我,我在想,小雪在家里,恐怕已经饿坏了吧。”
她点点头:“是啊,都这么晚了,小雪一定又饿又着急,怎么还没有车过来啊?”
“来了来了!”我终于看到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过来,连忙过去冲它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