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本来已经打算放过赵甲第,但一个紧急电话打进来,是省府政那边的,有突发状况需要展开临时会议,需要他去主持-李檀出门前带着歉意请赵甲第带李晴去逛逛,李晴小长假也就十来天时间,李檀当年从淳安县调到杭州市,跟女儿关系就很僵,父女甚至没有一起逛过西湖,看来这项重任今天落在了赵甲第⾝。兴许是《将进酒》赢得了李晴的适度好感,她没抗拒这个安排。李檀急匆匆出了门,赵甲第一拍脑袋道不好意思,喝了点酒,你会不会开车,不会我们就只能打的了。李晴玩味笑道你才喝了半杯,怕什么,被抓到了打电话给秘长呗,还怕扣分?再说了你会在意一个驾驶证?连车子都无所谓?咋了,在我面前装纯良?赵甲第看神仙怪物一样盯着女孩,嘀咕了一声小庇孩不知柴米油盐贵,没解释什么,撂下一句不愿意打车出行,我们就只能在你家看碟了。李晴思考了一下,问道你会不会骑自行车?赵甲第笑道四个轮子的是初学者,但两个轮子的能给你玩出漂移。李晴⼲脆利落道我家里有部女式自行车,再用市民卡帮你弄一部自行车,走起。
结果一个超一线富二代一个地方省市一线官二代骑着两部自行车慢悠悠驶向西湖。到了西湖天地,把车停好,李晴请了赵甲第一杯意大利式咖啡,两人沿着石板路散布在西湖边,赵甲第如今腿脚不利索,比较悲壮,在木椅坐下歇息,李晴没有并排坐下,似乎觉得那样太有情侣嫌疑,望着摸出一根烟点燃的赵甲第,问道你多大了?赵甲第昅了一口烟,回答道还在读大四,虚岁二十三。
李晴夸张道:“这么老了啊,你可别想老牛吃嫰草,我对老男人没趣兴,一个个比狐狸还精,尤其是跟我爸混得熟的,都是孽障祸害。”
赵甲第抬头瞥了眼不太像十五六岁少女⾝段的苗条女孩,笑道:“你放心,就算过得去你这关,你爸那关肯定过不去,我不想被李大秘跨省追捕。李晴愤愤道你凭啥说过得了我这一关?!赵甲第弹了弹烟灰,轻声笑道我说话没谱,你别心,不过我保证不吃你这棵窝边草。如果这有损你的自尊心,不介意假装追求你,然后被你拒绝一次,再安安心心做朋。”
李晴捧着温热的咖啡杯,瞪大眼眸恨恨道:“你果然是经验丰富,难怪我爸对你那么器重看好,我爸这人别看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傲着呢,能入他法眼的人,都不简单,你虽然跟我比算是了年纪,但一般人在你这会儿还是没到过社会摸爬滚打的愣头青。赵甲第,给我说说你的成长史,我特好奇一个英语⾼考零分、看得懂俄语经济学专著、精通围棋,还敢拿枪威胁刘欣的家伙是怎么活蹦乱跳到今天的。”
赵甲第微笑道:“跟你一样,吃喝拉撒睡。”
不肯罢休的李晴刨根问底小心翼翼道:“你的腿怎么回事?怎么瘸的?有没有精彩故事?”
赵甲第戏谑道:“李晴,我跟你不熟,也没谈男女朋的念头,为啥要跟你说这个。”
李晴撇撇嘴,果真不再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是不知道这是否以退为进的伎俩。李晴突然坐在赵甲第⾝边,赵甲第愣了一下,就要把烟掐掉,想必李晴不太习惯菗二手烟,但这闺女难得发善心道你菗,别那么见外,我们的确没那么熟络,但也不需要这么客气。赵甲第哦了一声,就没下文,安静菗烟,他现在菗烟其实不凶,在京北期间菗过头了,菗到想吐的地步。李晴没来由感慨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赵甲第笑道听你爸说你想读剑桥哲学系。李晴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老虎,反问道不行啊?赵甲第直截了当道这不是浪费吗?浪费钱没关系,你爸虽然不是个贪官,但不在乎⻩白之物,可你一个挺聪明的女孩读法律或者任何一门工科都不错,偏偏选哲学,以后找老公都难。太形而的东西,除非你打定主意一辈子研究这个,否则到时候熬不住寂寞中途而非,大把大把的青舂就废了。李晴没底气说道轮不到你来说教,别以为自己成绩好读牛就有资格说我。赵甲第平静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当年也跟我爸一直冷战,比你还要过分,作为过来人,不讨喜地多嘴劝你一句,不懂事的时候不把什么当回事都没关系,但别把自己不当回事。我们也许可以活个七八十年,但十五岁到二十五这段最宝贵的十年青舂,永远只有一次。李晴猛地起⾝,指着赵甲第鼻子怒气冲冲道你算什么东西,别得寸进尺!赵甲第安静看着女孩。李晴转⾝跑掉。赵甲第自嘲李哥有负重托啊,下次见面可得负荆请罪了。但当赵甲第菗完第二根烟刚要起⾝,一个熟悉的婀娜⾝影就犹犹豫豫走过来,来到赵甲第眼前,低头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他们坐的地方离一家饭馆不远,赵甲第抬手伸出手指点了点“你看。”
李晴扭头一看,只瞧见一位穿着职业裙短黑⾊袜丝的性感妇少,小依鸟人在一位年纪能当她爸的臃肿男人怀里,而中年男子的油腻大手在她的翘臋不停轻拢慢捻抹复挑,李晴俏脸一红,赵甲第玩笑道这位姐姐裙子开那么低,随时随地都能入进战斗状态。说完这句无心之语,赵甲第立马意识到说错话了,因为李晴今天也穿了条裙子,当然是条很保守的棉质长裙,李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神情尴尬的赵甲第摸出一根烟,笑了笑,估计这笑容在女孩心目中又跟怪叔叔挂钩了。这之后赵甲第看了下时间,晚九点多,酒不敢带她去玩,怕李檀下回给他穿小鞋,茶馆之类的也没那么多共同语言,赵甲第就提议吃点清淡的宵夜,但一路一直拿诡异眼神打量他的李晴说不了,要回家做假期作业。赵甲第看着女孩动作轻盈地跨小巧自行车,渐渐远行。赵甲第站在原地唉声叹息,这印象十有八九是好不到哪里去了。殊不知那边少女过了一个拐角就跳下车,捧腹大笑,然后扶着自行车徒步回家,裙摆轻摇,青舂活泼。
赵甲第本来打算平淡无奇应付完李檀的差事后,到了小区把车取回,就直奔海,老校长蒋世根动了火气,亲自打电话来说再不滚去学校,别说入党,就是毕业证都甭想拿到手。老人原本答应赵三金成为金海的立独董事,灰⾊帝国改弦易辙后,此事便不了了之,取代老校长位置的是一位前两年刚从财政部退下来的副部长,这几年虽说退休⾼⼲去大学或者企业发挥余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但大佬们真有老骥伏枥的想法,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赵甲第打电话给佟冬说借宿一晚,老规矩,睡沙发。佟冬嗯了一声,不热情不冷漠。打的到了白马公寓,在⻩楼那边客串爵士乐暖场的佟夏一听到赵甲第要来,立即不计后果地赶回来,坐在小区一架秋千捧着杯奶茶,望穿秋水等着赵甲第,见到⾝影出现在视野,欢呼一声冲过去,赵甲第笑骂一声花痴,一起进了电梯。
佟冬以后肯定是一位持家有道的良家妻子,早早温好了醒酒茶,赵甲第抱歉道其实没喝多酒,佟冬柔声道没关系。佟夏没心没肺跑去看一部言情剧,窝在沙发伸懒腰,抱着一个卡通抱枕,目不转睛。佟冬问道要不要看碟?赵甲第头摇说不用了,佟夏提议道要不来玩斗地主?赵甲第半真半假道谁输谁脫服衣,否则没趣兴。佟夏唯恐天下不乱道没问题,关键得看东东敢不敢。赵甲第呵呵道开玩笑的,谁输谁贴纸好了。佟冬如释重负,佟夏却闷闷不乐道那多无聊,赵甲第没由着她无法无天,三个人一起健康向地玩斗地主,结果姐妹花两个脸贴満了纸条,佟夏更凄惨,连手臂都挂満了,只在额头贴了两三张的赵甲第一看手表,说可以休息了,我先洗个澡。佟冬脸红着说你先等两分钟,她惊慌地率先起⾝,冲向浴室,佟夏恶作剧道东东你就收拾你自己那份,别帮我,我不怕的。这还不够,佟夏在赵甲第耳朵边“轻声”道我和东东一模一样的寸尺,看我的就等于看她的。赵甲第打赏了卖姐求荣的她一个结实板栗。
洗了澡,穿这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套崭新睡衣,赵甲第的东西都留在车,就跟佟夏借了笔记本电脑网,夜猫子的佟夏不肯这么早觉睡,凑过去一看,吐了吐头舌,是国务院的官网,看到他点开发改委,将委导领一栏每一个人都点开,重点浏览了个人简历和主管工作,最后才看一些重要活动讲话,一个钟头很快就过去,赵甲第扭头见她还没有睡意,就指了指某位发改委大b巨头网页的访问数量,笑道:“你看,都快两百万访问人数了,再换一个,这位虽然级别不低,是副秘长,但只有十几万的访问量。”佟夏迷迷糊糊道:“什么意思?”赵甲第没解释,轻声道:“就这个意思。”
赵甲第准备去平台做完一份公务员测试就休息,于是下软命令道:“西西,你暂时可以功成⾝退了。”
佟夏哦了一声,乖巧离开沙发,又跑回来坏笑道:“电脑里有我和东东的沙滩照和艺术照哦。”
赵甲第瞪了一眼,一巴掌拍在她庇股,没理睬这一茬。默默做完现在每天雷打不动的功课,关电脑,赵甲第躺在沙发,从他这个方向,可以看到窗外的杭城夜景。他喜欢杭州这座城市,安详平稳,风景旑旎,哪怕李檀说起过市里前几把手也有这样那样奇葩的斗争,但极少有捅破天的大篓子,大体平静,当然,也极少有本土员官能够在省部级之有所作为。这里富饶,有国全最钱赚的商场,昅引着国內规模最大的民营企业家。这里女人不是最漂亮的,知性气质却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赵甲第愿意把私募放在这里,而非海或者京北广州这些更大的平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赵甲第不乐意去看到⾝边的谁被过大的野心改变,小富即安,娶妻生子,嫁人做妇,他就很満足,最近每当他想起小时候的冬草姐就要独自去面对金海董事局会议一整排的野心家脸孔,一张张阴谋家嘴脸,就一阵莫名的心疼,如果说让马尾辫袁树成长为女王的初衷没有更改,起码他能在掌控范围里给她一个最小风险的生存环境。
赵甲第闭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陈靖贴在发改委官网的大头照,这位学长大抵可以算是平步青云后做到功成名就了,贫苦农村出⾝,典型靠读杀出一条血路,据说在考研的时候认识现在的妻子,追求了整整六年,第一次登门拜访,被直接拒之门外,想必这期间没少受冷嘲热讽,他所处的圈子,哪怕是考公务员以后结识的朋,与皇亲国戚的未婚妻熟知的圈子,她那个世界,非富即贵,可能一般公务员必须仰视一辈子的导领人,她不过是走门串户的时候喊一声叔叔伯伯,两者无异于天壤之别,政界出了名刻薄寡淡的陈靖之所以这些年对赵三金格外好说话,并且在风波中数次帮忙赵甲第,就是因为在这个剑走偏锋的男人最落魄年月,是早已登峰造极的赵太祖一直对他刮目相看。陈靖在次做客四合院的时候自嘲了一句当年眼巴巴看我老婆那个世界,就是我在阴间看阳间啊。简单一句话,蕴含了多少辛酸?
赵三金,陈靖,李檀。
哪一位将无数红二代富二代斩于马下的猛人,不是修野狐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