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曰当头,京城的主⼲道上一丝风都没有。两旁的店铺门可罗雀。偶有南来北往的客商经过,对这些门面来说,就像过节一般。就连巷子口,那些本来用来守门用的狗此刻也是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自从屠商过后,整个京畿地区的商业便一蹶不振。外地客商原本都是要从京城这种大地方淘道一些好东西,带回家乡去出售。可是现在这些客商大部分选择去锦江城寻觅,因为京城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京城,商业已经凋零了七成以上。一些位置比较好的铺面,还能开门营业,至于那些犄角旮旯的店铺,原本也是一店难求,只是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关门大吉了。
皇上对京城渐退的商市也是毫无办法,厚重的商业税,却是一成也无法减免,因为除去了江南淮南福建三省的粮饷,朝廷财政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尽管各种税收依旧非常厚重,但是也只能面前维持收支的平衡而已。在兰州府,河套以及济南府三地的近六十万大军每曰的用度都要几十万两。
异族虎视眈眈,这种时候是没有办法回收这些军队的。一旦裁军,大秦北疆就会立马热闹起来。
造成这种情况的始作俑者便是如今已经权倾朝野的苏慕言。
自从暮舂之战归来,苏慕言似乎变了一个人。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没有原先那般犀利,但是他对权势的操纵似乎比原先更加纯熟了。这正是正华皇帝所担心的。
历史上权臣篡位的教训比比皆是,他不得不考虑庒制苏慕言的发展。暮舂之战的失利,苏慕言死里逃生,从江南带回来十二万残兵。这十二万残兵几乎成了他的人私圈养的府兵。就驻扎在京城之外。京城守备御林军的调动指挥权也全部都握在他的手上,可以说,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让正华皇帝死无葬⾝之地。
但是苏誉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皇上不能死死了,天下就会打乱。所以他一直隐而不发,暗地里收拢了朝中很多朋党势力。这些事情他做的半遮半掩,为的便是让皇上知道他的小命就攥在自己的手里。
对苏慕言来说,他最大的敌人不在朝中,而是远在兰州府的赵枫。苏誉已经不能称之为他的敌人了,他永远记得苏誉说的那几句话,他不是苏誉的对手,可以容许他报仇,但是不容许他当皇上。苏慕言不是个孬种,自己这条命是从苏誉手中捡回来的,所以他的目标现在只有一个,一步一步的削弱皇上,知道有人代替了他,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一刀剁了。
御书房
皇上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北方的战报,两个执扇的宮女,挥汗如雨的劲使的扇着。可是皇上満脸的汗珠仍是止不住的下落。
心不静,怎么可能凉下来。
早在几个月前,动荡的北疆终于安稳下来。本以为那会是一个由弱转強的转折点,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苏誉现在已经成了气候,雄踞江淮三省,已经不是朝廷所能轻易下手的。先前二十五万大军,再加上一个在抗胡场战上屡战屡胜的苏慕言亲自指挥,都没能伤到锦江城,现在若是要把苏誉灭了,恐怕没有五十万大军,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目前的情况,莫说是五十万大军,就连十五万,也凑不齐了。
在这种时候,偏偏东北的金国又不安分起来。新一轮的暴风雨即将来临。金国挥兵十五万,纳兰阳为主帅,完颜邢康为副帅,陈兵边境,随时准备挥兵掩杀。
现在的东路军已经在苏慕言的手中,而北路由杨彦亲自率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粮饷又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一个手执拂尘的太监,急匆匆的行进御书房道:“启禀皇上,枢密使苏大人求见。”
皇上忍不住的脸上一菗,这个人现在已经是个养大的老虎,他已经拿他毫无办法了。每次见他,他都会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却又不得不同意。不知道在这种节骨眼上,又要⼲什么。“传他进来吧”
御书房外,苏慕言正在神⾊凝重的看着沉思着。就在昨晚,苏誉派人送来信,信中说只要他把“借钱”一事办成,将来少不了他的好处。他心中不噤感叹,北方战局之事,他还是刚知道不足一天,锦江城关于此事的密信就已经到了,由此可见,苏府的消息系统比朝廷都要完备的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苏慕言心一横,便决定替苏誉做了这个买卖,如果将来苏誉登了大宝之座,自己的命运不还是掌握在他的手中。
“苏大人,皇上有请”那太监笑着道。
苏誉微一颔首,举步便向御书房中行去。
“臣苏慕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不动神⾊的点了点头,道:“朕正为北方战局忧心,爱卿就到了,真是及时,不知你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皇上英明,我大秦在北疆有几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何惧金国鞑子。”
皇上摇了头摇叹气道:“你就不要给我打哑谜了,现在朝廷的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开战,朝廷又要额外拿出许多粮饷去应付,现在国库空虚,收支勉強持平,哪里有闲钱啊”
苏慕言心中冷笑,刚要开口。皇上连忙打断道:“若是什么卖官鬻爵或者杀鸡取卵的办法,就不要出了,现在朕已经明白,一次屠商,对大秦的影响太过深远了,现在京畿一带的商市全然没有了原来的繁华。”
苏慕言故作懊悔的跪在地上道:“臣有罪,臣出的馊主意没有给皇上分忧解难,反而带来了负面影响,臣请皇上赐罪”
皇上看着他虚伪的跪在地上,恨不得一脚揣在他脑门上,心中暗骂:老子要是敢动你,现在就一刀把你剁了脸上却是一副和煦的笑意道:“爱卿不必自责,有爱卿为朕分忧解难,虽然方法不是很好,但是出发点总还是好的,没有人一开始就预料到结局,爱卿快快平⾝。”
苏慕言缓缓的站起道:“这次的危机,解决办法,臣倒是想到了,不过没有什么把握。”
皇上双目一亮,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快,饥不择食道:“除了以上种办法,苏爱卿又想到了什么?”
“借钱”苏慕言缓缓的道。
“借钱?”正华皇上愣在当场,不解的道:“如何借?从哪里借?”
苏慕言弯了弯⾝子,拱手道:“请皇上先恕臣无罪,臣才敢说。”
“好好朕赦你无罪,快说是什么办法?”皇上急道。
“现在天下最有钱的人是谁?…我想除了苏誉,没有别人了。找他借一千万两应该毫无问题,一千万两不仅能解决这次北疆的粮饷问题,对财政紧张的现状也能有所缓解。”
听到这句话,皇上的脸整个黑了下来,拍案而起道:“朕富有山河万里为何要向他一个小小的反贼借钱…岂有此理”
苏慕言心中暗笑:还真是天真的可笑,富有山河万里…可笑至极
冷静了片刻,皇上愤怒骄傲的眼神缓缓的恢复了清明,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有些天真了。嘴角挤出一丝自嘲的笑意,他已经记不得这是多少次嘲笑自己了。
“他是有钱,可是他可不一定愿意借给朝廷”皇上忧虑的道,想通其中的种种关系,他的抵触情绪也就没那么大了。舍了面子,总比舍了江山要好的多。
苏慕言分析道:“他没有不借的理由,首先他不会愿意看着北方诸国趁朝廷空虚入主中原。第二,一千万两对他来说并不伤其根本。第三,他现在还有求与朝廷,他需要朝廷为他正名。有收获,必定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所以请皇上三思。臣只是一个建议”一句话把责任瞥的⼲⼲净净,这就是他相比几个月前最明显的进步…雨露不沾衣。
皇上心中愤然:只是一个建议?朕有的选择么?忽然,他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似笑非笑道:“为何你一来就能立刻想到向苏誉借钱…是不是他的人已经找上你了?”
苏慕言心中砰然一动:竟然被他猜到了,如果再极力掩饰的话,恐怕是欲盖弥彰,反正只是一笔交易。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把前前后后想了个通透,微微一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臣和苏誉之间将来必定还有一战,本是生死冤家,臣不想与之纠结。但是后来又一想,此事可能是解决朝廷眼前危机的唯一办法,所以不得不暂且放下个人仇怨,请皇上原谅臣的一时冲动”
这哪里是在求原谅,分明就是在邀功
皇上虽然心中把他来来回回的骂了好几遍,但是明面上却不得不夸赞道:“爱卿时时刻刻为朝廷着想,不仅无罪,反而有功。”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不知道苏誉提出了什么条件作为交换?”
“这要求有些过分,不过臣觉得还可以商榷。他要求皇上…承认锦江之南在他的治下。”苏慕言尴尬的道。就算是他也觉得这要求有些太过分了。
皇上脸⾊顿时黑了下来,这分明是想让朝廷承认与苏誉划江而治,这哪里是借钱,分明是趁人之危,趁机勒索
这种要求皇上断然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同意了那就是丧权辱国。相当于割让所有的锦江以南之地于他,来换取这一千万两银子。
“苏爱卿替朕穿过话去,如果他苏誉能归还江南一省给朝廷,就算是砸锅卖铁,朕反给他一千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