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大早,你怎么跑雪地里站着啊?怎么哭了?”方格一看是欢欢赶紧走过去。
“太冷了!你怎么一晚上没回来啊?哪去了?”欢欢一下子扑进方格怀中的时候,马上就笑了。
“----啊,我去一个朋友哪里呆了一,嗯,你这大清早跑出来⼲嘛?天都还没亮。”方格看了看发亮的雪地,和花园的角落里三两个晨练的老人,方格有时候都怀疑这些老人几乎不觉睡,即使是半夜三点,都有起床锻炼的。
“去另外一个女朋友哪里了?”欢欢从方格怀里仰起头来,问。
“嗯?你怎么知道?哦,你看我开的那辆车是女的开的吧,嗯,不是女朋友,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方格解释了一句,但突然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这么认真地跟欢欢解释。
“哦,不是,我在那个叫魔鬼公社的酒吧看到你了。”欢欢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抬头眼睛像一汪深潭似的看着方格,不知道她在什么。
“啊?昨晚你去了魔鬼公社?哦,那几个带兔子面具的女孩子是你们?”经过欢欢这一醒,方格突然起来那几个捣乱的小女孩子的声音是有点熟悉。
“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然后方格马上起自己昨晚酒后和纪如眉跳舞失态,可别让他们给看到了。
“别说你带个挡住半边脸的面具,你就是把肤皮都换了,我都认得你!嘻嘻…我怎么叫你呀,你跟那个跳舞的姐姐,众目睽睽之下就那样…哎,哥,我发现你开放了很多哦!”欢欢看着方格突然笑了一下,笑得方格⽑骨悚然尴尬无比。
这点方格倒是确信无疑,欢欢对方格的确是太熟悉了,熟悉得方格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比如,每次方格从外面回到和欢欢一起住的出租屋子,还没到门口,欢欢就来开门,几乎每次都这样。
方格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欢欢,欢欢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呀,我就是觉得你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脑子里就像看到了你似的,就开门看看罗,说明我对你的行踪掌握得好嘛。”
方格甚至怀疑过欢欢有特异功能,有一阵心里十分不舒服,但长期观察看,又发现欢欢只是直觉有些惊人,其他也没什么,甚至在许多地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比如,男女之事,欢欢就似乎如同白痴一般,白痴得让方格也很奇怪。
但仔细,欢欢也不是对男女之事完全一窍不通,论上甚至一套一套,很成熟,反正,不管欢欢有多奇怪,在奇怪的事情,只要你习以为常了,也就不奇怪了。
“什么开放!别瞎说!赶紧回家,外面太冷了,对了,你那些朋友都走了?”方格装作恼羞成怒起来,然后和欢欢走进楼道,欢欢也没回答,笑了一下,挽着方格的胳膊安静地跟着方格往回走。
外面很亮,走进楼道,眼前却一下子黑了下来,方格扭头看了看欢欢,看着欢欢挽着自己的胳膊的⾝影显得有些虚幻。
在雪地里看见欢欢的时候,方格的心里突然又有那种十分古怪的感觉,过去与现在的许多曰子,恍惚而又清晰。
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欢欢似乎永远都出现在自己回来的路上,永远都是。这样的画面,永恒而安静地存在着,永恒得如同幻觉,安静得让你心惊⾁跳,像一个假象,像一个生活的假象。但这个假象却时时刻刻出现在你实真的生活中。
这种感觉,总是让方格方设法逃出欢欢的视线。
这种感觉也曾经让方格混乱不堪,备受煎熬,他对这种感觉无比留恋,却有十分恐惧。
就是说,欢欢似乎经常能让方格在內心里产生一种让他不安的幻觉,这种幻觉是,许多时候,你突然觉得生活好像不是实真的,而思中的幻觉才是实真的,而有时候,明明是实真的东西,你突然觉得这是假的,是不实真的,生命像一个混乱而迷人的风景,如果你没有长大,你就迷失。
这样的感觉,至今,方格都没有太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周晴出现后的两年,这种感觉才稍有好转,方格欣喜若狂地投入到与周晴明媚而阳光的恋情当中,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温暖。
如果用天使来形容周晴和欢欢两个人对方格的感觉,那么,周晴像一个人间的天使,让方格熟悉而温暖,而欢欢像是在云端的天使,她耀眼而不实真,有时候,一个东西太耀眼,你的视力反而容易被刺伤,眼冒金星眼前发黑。
而且,欢欢的⾝份又很特殊,她是方格名义上的表妹,生活中的妹妹,感情上的女儿。
欢欢和方格的感情,一直让方格惊愕和迷惑不已,直到今天,方格还是迷惑而恐惧。
现在,隔了4年,欢欢突然又出现在方格的生活中,说是突然出现,其实方格的感觉并不突然,因为他突然又有那种奇怪而混乱的感觉和躁动的激情,仿佛那个永恒的安静的暗流汹涌的画面,让方格心惊⾁跳。
这种画面最让人心惊⾁跳的地方就是,像昨天早晨和今天早晨,从方格生命中似乎消失了4年的欢欢突然就出现了,她那么安静地站在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站在花园里的那株陌生的梅花树下,好像永远都没有离开,好像她从来都是这样站在方格的面前,永远都是。
她没有任何变化与不适,而方格,却感觉已经沧海桑田。
现在的方格,仿佛一个脫离生活轨道太久的人,一个人在漆黑的生活黑洞里呆得太久,等他要从新上路的时候,猛然间发现,自己已记不起是从那条路上来的,来时的道路早已模糊,而未来,更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等欢欢出现的时候,朦朦胧胧中,方格突然感觉又看到了过去那些曰子那消恃久的面孔。
记忆中,方格把欢欢从断肠崖领回来的时候,几乎就一直住在方格家。即使是在小姨家的那一年,也是三天两头往方格家跑,方格的小姨还抱怨过就抱怨过:“这死丫头,一天到晚赖在她姨妈家都不回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她----”
对于欢欢,方格熟悉得不能再熟,两个人从小一直亲密无间,毫无隔膜,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自从欢欢长到12岁左右,在周晴出现的那一年,仿佛是夜一之间,突然就与方格生分了起来,而方格也没有觉得这种生分有什么不对和异常。
有一段时间,方格在自己那迷茫的青舂里里潜游着,看到了许许多多青舂期的风景,但好像就是没看到欢欢,或者说,欢欢几乎完全融入了自己的青舂期,方格和自己混合在一个⾝体里。
仿佛欢欢一到青舂期,就从方格的视野里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遥远了,遥远得如同一道美丽的模糊的风景----这风景后来又慢慢出现,摇⾝一边,方格发现,这道遥远而又重新走近的风景里,一个姣好明媚的女孩子出现了----她就是周晴,一个让他那么幸福地感受到生命的美丽和痛疼的女子。
碰到周晴,一直处在蒙昧状态中的方格,眼前一下子开阔和清晰起来,人生突然出的靓丽笑容不可思议地摇曳着,正当方格感觉幸福得晕眩的时候,突然之间,没有任何预兆地,这一切就没了。
方格像一束浑⾝都是激情的电流,在人生的导线上畅快地奔跑着,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就短路了。
然后,他一下子就被烧焦了,被烧得面目全非。
当光明永远消失,黑暗突然来临的时候,黑暗既成了不能自拔的牢狱,又充当了遮风挡雨的避难所。
其实,方格对于12岁前后的欢欢与自己慢慢走远不是没有感觉的,恰恰相反,他的感觉很強烈,很隐秘,又很茫然,只不过,太茫然,就糊涂了,茫然到方格以为欢欢和自己这样是所当然天经地义。
他什么都没有,一个迷失在青舂期的男女,是没有分析能力的,他们只感受,不分析,也根本没有能力去分析。
在幽暗的楼道里,欢欢一直挽着方格的手,静静地笑着,没说话。
“在什么?”方格一边开门一边问,方格有些恍惚。
“哦,没什么。”进门之后,欢欢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走进了方格的卧室。
“去睡吧,我也趟一,白天我就给你问问,看看那个⾼中比较不错,准备复习⾼考吧。”方格躺在床上,赶紧把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欢欢往外撵,他生怕欢欢在纠缠着问他和纪如眉的事情。
“嗯,父王,我要和你一起睡,她们还在我家,在我的房间里,床上睡不下。”欢欢沉昑了一下,突然对方格娇声道,说着就掀开被子钻了进来,紧紧抱住了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