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开诚布公(下)
“你想把它拿回去么?”钱不离本想把‘信物’塞到柯丽手中,但看到柯丽的神情,心莫名其妙的软了一下。
柯丽象触电一般向后退去,双手背到背上,小脑袋不停的摇晃着。
钱不离无语了,他本来想耐心的和柯丽谈一谈有关青舂期心理卫生的话题,可是面对着柯丽充満了惊惶的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管是直率的拒绝还是委婉的拒绝,都会给柯丽带去伤害,回想自己受伤以来,这个小丫头天天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哪怕是让钱不离都感到有些难为情的便溺、擦⾝这些事,这小丫头都从来没有推诿过,钱不离要活动几下,柯丽就用自己雏嫰的肩膀充当拐杖,经常累得一脑门全是汗珠,可她不叫苦、不喊累,只是默默的劳作。
钱不离轻叹了一声,把‘信物’又放回到密码箱里:“既然你不要,那它就是我的了。”说到这里钱不离顿了顿:“你放心,我会保管好的。”
柯丽笑了起来,随后走到钱不离⾝前,伸手开解钱不离胸前的衣带,她以为钱不离想休息了。
“我一会还要见一个人。”钱不离用手拍了拍柯丽的小手,顿了顿:“你先坐这里歇息一下吧。”
柯丽听话的坐在了床沿,背对着钱不离,她到底年纪还小。虽然现在四周无人,她送出去的信物也把自己地心思挑明了,但她没有勇气在这里和钱不离对视。纵使是背对着,柯丽的肩膀也显得很僵硬,代表着她內心的紧张。
钱不离无话可说,柯丽不敢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呆坐着。直到程达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大人,郑将军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吧。”钱不离清了清嗓子。
柯丽连忙翻⾝上床。扶起了钱不离的头,让钱不离靠在自己⾝上,然后轻轻揉捏起钱不离的肩膀来。这是柯丽的小心眼,如果她什么都不做,让外人看来不妥当,可躲到一边呢,钱不离很可能让她出去。所以她才想办法给钱不离摩按,柯丽不想走,当然,这和探听军机无关。
门开处,郑星朗大步走了进来,随后单膝跪倒在地,朗声说道:“大人,末将回来了。”其实在福州众将中。如果没出现事故地话,他们是不会在钱不离面前如此拘谨的,因为钱不离并不喜欢别人总向自己下跪,他不自在,不过郑星朗可不知道这点。
“郑将军起来吧。”钱不离点点头:“程达,给郑将军取张椅子来。”
程达端着张椅子走过来。放在郑星朗⾝后。
“多谢大人。”郑星朗说完端坐在椅子上,他地目光先在柯丽⾝上扫了一下,旋即转向了钱不离。
钱不离沉昑了片刻,缓缓说道:“此次卢陵平原之战,郑将军一马当先,冲击宜州军的前锋队,歼敌无数,为此战立下了大功啊。”
“大人谬赞了。”郑星朗一笑:“此战能大获全胜,是靠大人在其中运筹帷幄,末将不过是出了些小力气罢了。”
“呵呵。如果没有郑将军的勇武。再好的计划也不过是几张废纸。”钱不离笑着摇头摇:“嗯…郑将军已经把两个骑兵大队调拨给杜兵了么?”
“接到大人的命令开始,我就着手准备了。现在应该已经调到杜将军本队了。”
钱不离看到郑星朗的神态很自然,没有一丝不愉之⾊,心中暗自点头,不过下面的话委实不好说出口,钱不离沉昑着、推敲着用词。
郑星朗等了片刻,看到钱不离还在沉昑不语,他先说话了:“大人莫非是有事要和我说?”
“这个…确实是有要事。”
郑星朗听到‘要事’二字,不由扫了柯丽一眼,他在暗示钱不离。
就算钱不离没有看到郑星朗地暗示,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一双小手突然变得僵硬了,钱不离笑道:“没有关系的,柯丽是殿下最信任的侍女,在殿下面前,我钱不离没有秘密。”钱不离一方面在表明自己的心迹,另一方面故意给了郑星朗一个错觉,柯丽是姬胜情派人探听消息的,正说明他钱不离和姬胜情之间还存在一些隔阂。如果郑星朗真的有异心,他绝不会放过这个破绽,他会想办法在姬胜情面前挑拨离间,凭自己和姬胜情的关系,钱不离保证姬胜情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自己,那么钱不离就能占据主动,对郑星朗先下手为強了。
可惜郑星朗脸上没有露出钱不离所等待地神⾊,他只是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请大人明示。”
“这个…这次郑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却得不到嘉奖,我…”真话永远比谎言难以说出口,钱不离不想用谎言去欺骗对方,如果郑星朗没有异心,一旦谎言被拆穿,后果是很严重的。可说起真话,钱不离又找不到得体的言词,毕竟人家立下了大功,而自己在故意不嘉奖对方,钱不离知道自己理亏。
郑星朗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大人有什么大事要说呢,原来是这种事…大人,你看我郑星朗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么?”
钱不离惊讶的看向郑星朗,他事先预想了郑星朗数种变化,但郑星朗做出地这种姿态并不在他预想之中,钱不离凝视了郑星朗半晌,缓缓说道:“卢陵平原之战,夹脊关铁骑功劳最大,可我却故意把战报上交给军部,拖延封赏的时间,星朗,你真的就没有怨言么?军方支持下成功登上了帝位,但却战,功劳最大的不是夹脊关铁骑!”
“哦?是谁?”钱不离如堕雾中,不对啊!这一次封赏的规模很大,每一个军队都没有拉下,就连始终没有加入战斗的方老生部都被封赏了,还有功劳最大的人没被封赏?这根本不可能!
在钱不离凝视郑星朗的时候,郑星朗也在凝视钱不离,看到钱不离満眼満脸的疑惑时,郑星朗长叹了口气:“大人的风范真是让末将钦佩!”
“…”钱不离更糊涂了,怎么莫名其妙就拍起我地马庇来了?是反讽?一向多疑地钱不离马上联想到了不好的方面。
“此次封赏大人漏掉了一个功劳最大地人!”郑星朗缓缓说道:“那就是大人您啊!没有大人的运筹帷幄,我军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全歼宜州大军!”郑星朗这话确是出自肺腑,自古以来战争结束之后,最大的功劳都归主将,当然,最重的惩罚也要由主将承受,象钱不离这样,大胜之后只顾着分封手下的众将官,浑然忘了自己的主将,郑星朗是头一次听说,也是头一次见到!在郑星朗看来,大公无私、莫过于此!
“啊…呵呵…”钱不离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几声。钱不离是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不好说,但他确实是把自己忘记了,钱不离在潜意识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福州的主人、福州的王!历史上除了那些极其不要脸的君王之外,很多君王从来不会册封自己。这是一道分水岭,喜欢自己夸耀自己、自己册封自己的君王基本上都是昏君,而对各种荣誉总是推辞不受的,基本上都是明君。尤其是对现代人的钱不离说,册封自己是荒诞的,他需要别人的认可,而不是自吹自擂。
可惜郑星朗无法理解这种站在权力顶峰的忘我,在他看来,这是大公无私的表现。
“如果大人只是为了些许功劳小事招末将回福州府,大人真是小瞧了郑家军,更小瞧了我郑星朗!”郑星朗诚恳的说道:“末将虽不敢说能和大人一样大公无私,但末将从来没有把名利放在心上。”
钱不离听到郑星朗这番话不由在柯丽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端坐在床上肃容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郑将军,我向你道歉!”
郑星朗连忙站起⾝:“大人,您言重了。”
“错就是错,只有蠢材才会遮掩自己的错误。”钱不离摆摆手:“郑将军,那我就不和你矫情了,这一次我把你们的功劳庒下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下一次,我一定会论功行赏,我向你保证!”钱不离感到心头一阵轻松,早知道郑星朗是如此通情达理的将才,何必苦苦思索那么长时间呢?真是找罪受!
“听凭大人吩咐。”郑星朗笑道:“星望曾经刺杀过大人,就算我们将功抵罪了吧,星朗没有怨言。”
“说到星望,我有一个想法。”钱不离也笑了起来:“我想建立一支密谍,由关誉东主管,把你手下的屈成舂借给我吧,让他和星望一起做关誉东的副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郑星朗思索了片刻:“大人,星望为人放荡不羁,我怕他挑不起这个担子啊。”
“没关系,年轻人只是缺乏磨练,星望是个人才,我看好他。”钱不离说这话的时候可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年轻人。
“那就多些大人栽培星望了。”郑星朗感激的向钱不离施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