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苦大师听于虚雨没有发言,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正在倾听,接着说:“玄慈师兄当下召集玄字辈的诸位师兄会商,大家都说,我少林派武功虽然平平无奇,但列祖列宗的规矩,非本派弟子不传。武林中千百年的规矩,偷学别派武功,实是大忌。何况我中土武功传到了天竺,说不定后患无穷。波罗星的所作所为,决非佛门弟子的清净梵行,说不定他并非释家比丘,却是外道琊徒,此举不但于我少林派不利,于中土武林不利,而且也于天竺佛门不利。玄慈师兄言道:我佛慈悲为怀,波罗星的真正来历,咱们无法查知,就算是外道琊徒,也不便太过严厉对付,还是请他长驻本寺,受佛法熏陶,一来盼望他终于能够开悟证道,二来也免得种种后患。几年来敝寺对波罗星好好供养,除了请他不必离寺之外,不敢丝毫失了恭敬之意。”
于虚雨道:“此事我多少知道一二,波罗星、哲罗星倒确是佛门弟子,而且是师兄弟。哲罗星在天竺算得是武学中的一流⾼手,与人动手,受了挫折,想起素闻东土少林寺有七十二项绝技,便心生一计,派遣记心奇佳的师弟波罗星来到少林,以求经为名,企图盗取武功绝技。”
两人在客厅落座,正欲商议如何点化波罗星,门上报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求见。玄苦大师心中一凛,神山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与玄慈并称“降龙”“伏虎”罗汉,单以武功而论,据说神山上人还在玄慈方丈之上。只是清凉寺规模较小,在武林中的地位更远远不及少林,声望却是不如玄慈。
玄苦命召集玄字辈⾼僧十余人,打开山门,迎接神山一行人。于虚雨听神山上人之名,知道神山上人来者不善,对玄苦说道:“只怕神山上人一行,与波罗星之事有很大牵连,若方丈信得过在下,此事让虚雨处置如何?”玄苦大师忙道:“于帮主于我派恩惠甚大,今曰出手相助,我派求之不得。”
玄字辈⾼僧聚齐,玄苦大师、于虚雨当先,十余⾼僧在后,往山门迎进神山上人一行人进来。山门外七僧年纪都已不轻,一看服⾊知道非一家寺院来的僧人,其中一僧⾼鼻碧眼,头发鬈曲,⾝形甚⾼,是一位胡僧。领首的老僧约有七十来岁年纪,⾝形矮小,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际极具威严。
众人让到客堂,玄苦大师当中而坐,于虚雨坐在左首主位首位,其余玄字辈⾼僧一字坐在他下首。神山上人坐在右首主位首位,其余六僧依序坐好。
神山上人伸手向着其余六僧,逐一引见,说道:“这几位是开封府大相国寺观心大师,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师,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长安净影寺融智大师,这是老衲师弟神音大师。这一位大师来自天竺,法名哲罗星。”众人都起来相互行礼。
玄苦大师将左手主位众人介绍道:“这位是丐帮帮主于虚雨,正在本寺做客。那几位为我寺⾼僧玄渡、玄生…”七僧中除哲罗星外,其余六人闻于虚雨大名,皆心中一震,看此子形神內敛,知道武功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地。六人起⾝见礼,唯有哲罗星不以为然,安坐不动。
哲罗星落座之后,不知于虚雨江湖地位崇⾼,见一位俗家年轻人坐在十余老僧上首,心中就有些不平。同来六僧因为知道于虚雨名声显著,江湖地位又⾼,对他礼敬有加。哲罗星看在眼里,心中诧异六僧为何与这年轻人行平辈之礼。
神山上人看到哲罗星安坐,未免有些失礼,对哲罗星介绍道:“这位于大侠为中原第一大帮—丐帮帮主于虚雨,江湖地位崇⾼,与少林派掌门在中原向来并肩。”
哲罗星才知道这年轻人坐于主位首位,果然大有来历。哲罗星见此人对诸位⾼僧还礼时,居然平辈论交,心中恶念更盛。以为此人年纪轻轻,地位尽管崇⾼,內力定然不強。他立起⾝来,向于虚雨施礼道:“哲罗星不知道中原武林典故,不要怪我失礼。”同时躬下⾝去,两手缩在袖中,潜运內力,用暗劲偷袭于虚雨,意欲让于虚雨难看,扬天竺国威。
于虚雨连忙还礼,此时暗劲袭击过来,力道大巨。于虚雨心头潜怒,运起神功护体,将暗劲反弹回去。他虽然运起神功,表面却是声⾊不露,施礼动作不改,口中还能说出话来,道:“大师从天竺远道而来,在下安敢受大师之礼。”
哲罗星施功后以为于虚雨必然出丑,心中正在暗自得意,不料暗劲到达于虚雨⾝上之后,那股巨力反向自⾝袭来。哲罗星虽然略显莽撞,但一⾝武功却还说得过去,见巨力迅猛,不敢怠慢,运起浑⾝功力消去这股巨力。
于虚雨只是将哲罗星的暗劲反弹回去,却未趁机加力袭击。哲罗星心中却不曾如此想,运起全⾝功力相抗。但这反扑过来的力量,因是哲罗星的一股暗劲,迅速消失。哲罗星消除这股力道时浑⾝绷紧,力道一消,收脚不住,⾝体疾往前冲,一个踉跄跌于地上,将这欲振天竺国威,倒变成了抢着给于虚雨行大礼一般。
于虚雨此时却不想让哲罗星太过难堪,潜用暗力,托住哲罗星⾝形。哲罗星只觉一股巨力过来,将自己⾝形扶起稳住,竟然无法抗拒,这才明白这年轻人功力,绝对非同凡响。
哲罗星虽然修行多年,争強好胜之心却盛,如今与于虚雨这次较量,输得却是心服口服。他站稳⾝子,重新施礼道:“于帮主武功太⾼,比我強了太多。我服了。”哲罗星汉语水平较低,话语简单,咬字也不是很准。
众僧看到刚才局面,又听哲罗星此话,心中知道哲罗星刚才必是自取其辱。心想这胡僧倒真会挑个对手,与中原名声最盛的于虚雨叫板,倒佩服他的勇气。又见他心直口快,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倒也是个慡快人。
众人重新落座,只听神山上人道:“少林庄严宝刹,小僧心仪已久,六十年前便来投拜求戒,却被拒之于山门之外。六十年后重来,垣瓦依旧,人事已非,可叹啊可叹。”
少林众僧听了,心中都是一震,他说话颇有敌意,难道竟是前来寻仇生事不成?玄苦说道:“原来师兄与少林尚有如此缘源,天下寺院都是一家,师兄今曰主持清凉,我佛门弟子,无不崇仰。凡事有因缘,师兄另创天地,弘法普渡,有大功德于佛门。”
神山上人合十还礼,说道:“小僧当年来到宝刹求戒,固然是仰慕少林寺数百年执武林牛耳,武学渊源,更要紧的是,天下传言少林寺戒律精严,处事平正。”突然双目一翻,精光四射,仰头瞧着佛祖的金像,冷冷的道:“岂知世上尽有名不副实之事。早知如此,小僧当年也不会有少林之行了。”少林寺众僧一起变⾊,只是少林寺戒律素严,虽然众人愤怒,竟无半点声息。
玄苦方丈道:“师兄何出此言?敝寺上下,若有行为乖谬之处,还请师兄明言。有罪当罚,有过须改。师兄一句话抹煞少林寺数百年清誉,未免太过。”
神山上人道:“请问方丈师兄,佛门寺院,可是官府、盗寨?”玄慈道:“小僧不解师兄言中含意,还请赐示。”神山道:“官府逮人监噤,盗寨则掳人勒赎,事属寻常。可是少林寺一非官府,二非盗寨,何以擅自扣押外人,不许离去?请问师兄,少林寺⼲下这等残凶霸道的行径,还能称得上‘佛门善地’四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