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简约但不失严谨的会客厅里,萧浩庭用红木镊子夹起一块小巧的榄核炭,小心地往紫杉木茶几边上的红泥小火炉里添加进去。
“没想到萧团长小小年纪,泡起功夫茶来,比我这糟老头子还要老练飘逸,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坐在萧浩庭左手边的,是位叫作铁益林的精气神十足的长者。这一声称赞虽然几近讨好,但确实是自他的肺腑。
再配上他诚恳的慈笑,教事先了解到他⾝份的萧浩庭,內心不免有些惶恐。
“我会的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铁老您才是个中好手。”萧浩庭下意识地瞥了眼长者左手边故作沉稳的詹国瑞,不由得暗暗苦笑。
自从黑夹克将他跟曾琬筠领进会客厅,除了先前帮双方作下简单的介绍,萧浩庭眼前的这位顶头上司,就像变成了一尊大庙里的金⾝菩萨,威严地紧闭着双唇。
“年轻人谦虚不是坏事儿,但过于谦虚,难免会有吃亏的时候。”铁益林用熏⻩的指甲弹了弹燃着的烟卷,转眼间,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拿起公道杯给众人分茶的萧浩庭,被对方忽然变幻的神情惊得险些握不住杯把。好在他自认神经比较大条,不动声⾊地深昅了口气后,继续将余下的空杯一一斟上七分満的琥珀⾊茶水。
“在喝茶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将公事先挑明,我可是很害怕吃人嘴软的。”铁益林捡起茶盘上的小茶杯,细嗅了下伴着水气飘散的令人陶醉的兰花香韵。绷着的一张脸,稍显消融。
“请铁老直言,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相告。”萧浩庭从一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起,便将脑子⾼运转起来。他甚至有怀疑过,是不是杀害程北的事情有所怈1ou?但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命案估计是惊动不了前任中委纪
记书的吧?
“哦我怎么从你的语气里,察觉出坦白从宽的意味呢?”铁益林老眼中闪过一丝职业的警觉,就像位⾼的猎人,捕捉到了猎物的踪迹。但是让大座其他人吃惊的是,他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铁益林老脸再现微笑,和气道:“年轻人为了名为了利,难免做过一些对不起亲人,对不起民人,甚至对不起家国的事情。这个我可以理解。同样,我们也很乐意给予迷途羔羊戴罪立功的机会。只不过”
一言未尽,铁益林微微侧目,饱含复杂意味地看了眼⾝旁的詹国瑞。然后续道:“萧团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关于6天豪,关于景行集团,你有多少內幕,是想,或者说,是需要跟我们交代的?”
“⼲爹?”萧浩庭眉头紧皱,很是不解地盯着1ou着老狐狸般得意笑容的铁益林,不解道:“我们景行集团向来遵纪守法,按时足额缴纳各项税费,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纰漏,让你们中委纪如此格外关照呢?”
“哦?向来遵纪守法?是吗?哈哈哈”铁益林反手伸向肩后,等候在一旁的黑夹克,随即面无表情地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夹递了过来。
铁益林接稳,也不打开,直接丢到萧浩庭面前,冷冷道:“一个多年从事走私逃税,利用文物拍卖洗黑钱的毒瘤企业,以为有特殊人员暗中协助,就认为全安了吗?就可以有肆无恐了吗?”
“”萧浩庭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绝密文件,联想起往曰的种种,背后的冷汗,不知不觉中,早已将衬衣湿了个透——
他不是震惊,也不是恐惧。他只是担心他的⼲爹6天豪的下半生,在不久的将来,极有可能是要在重刑犯监狱里度过了。
“为什么会这样?”萧浩庭痛苦地将文件夹合上,朝自己伸过来小手安慰的曾琬筠苦苦一笑后,跟左前侧的铁益林讨价道:“你们搞了这么多事情,无非是想让我重新回到组织的掌控之下。我可以接受,但是,我有个条件。”
“萧团长,我想,你是误会了。”铁益林放下冰冷的空杯,用一种令人信服的语气说道:“虽然西方家国一直以主民为借口,批评我们的体制。但是,我们的家国确实是很主民的。我们从来都不会试图去控制或指使某个居住在国中境內的合法公民。关于你⼲爹6天豪的案子,鉴于他为慈善事业所做出的杰出贡献,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余地的。”
“真的~?”萧浩庭生平第一次的,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然~!”铁益林为萧浩庭真诚的孝义感动。在空杯边上,用食指敲了敲茶几面,好笑道:“如果你能再给我们续杯可口的铁观音,我一定很乐意将具体的细节全都告诉于你。”
“是我失礼了。”萧浩庭重新拿起公道杯,愉快地将众人的空杯斟上茶水。执起自己的茶水,向铁益林敬道:“我很感谢组织上对我⼲爹以及景行集团的宽大处理,请铁老对接下来的工作,作进一步的指示。”
一句话的功夫,萧浩庭便将自己安置到了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的范围里。这与往曰里,不拘一格,奔放随性的张狂形象,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或许,也只有萧浩庭自己才清楚——如此行事,更多的,是为了他的⼲爹6天豪,能够得到更大的宽恕。
毕竟,景行集团涉案金额太过庞大,性质太过恶劣了
只是,让萧浩庭有些犹豫的是,共案的另一方——铁益林嘴上所说的特殊人员,到底指的是何方神圣?这股让6天豪为之效命的背后势力,估计带着几许官家气息吧?
挖不挖?揪不揪?这是个问题!
萧浩庭提起砂制沸水壶,往茶碗里旋着冲了泡滚水,合上碗盖后,带着心中猜测,跟铁益林质疑道:“铁老,冒昧地问一下,您先前所谓的特殊人员,是不是姓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