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居砦南面浅滩上,
“杀!”一个僧兵头目⾼⾼地举着禅杖,一边迈开两条长腿飞一般地冲向砦门,一边咆哮着催促⾝边的僧兵加快度。松软的泥土让他的脚步有些打滑,但是没过多久他还是第一个冲到了砦门前,更令人瞠目的是这一小队的僧兵竟然没有人伤亡,当然,这并不是生了奇迹,而是因为整个砦墙上空空荡荡的根本看不见一个守兵。
后天耝蛮愚钝的脑子注定僧兵头目不会去思考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的情况,在他看来,既然守兵没有放箭阻拦那么他们就一直冲进去好了。于是,头目对准厚实的木制大门举起笨重的禅杖,大吼一声就要剁下,忽然“咻”的一声尖啸,一支破空而至的长箭哧的扎入他的颈项,透颈而出,殷红的鲜血顺着箭杆向下流淌,头目双眼眦裂地双手死命捂住颈项,雄壮的⾝形微微一晃然后轰的一声笔直倒在地上。
近旁原本正大呼小叫的僧兵们看到这一幕齐齐呆滞,就在这时,只听砦墙上一声梆子响“咻咻…”扑头盖脸的箭羽居⾼临下宣怈而下,倾洒进毫无防备、聚在一起的僧兵中间,立时死伤藉狼、引起一片鬼哭狼嚎。
“啊!”最后一名幸存的僧兵在逃跑路途中,被一支流矢从背后贯胸而过,惨叫一声翻倒在地,没了声息。喧嚣的场战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只余下那遍地死尸,一揆乱军对长岛城的第一轮试探性攻击草草收场。
时间向前推一个时辰,正是晌午时分,
就在我费尽口舌,刚刚顺利威逼那些一向门徒家眷听从我的命令之时,清彦一脸惶急神⾊地前来报告:一揆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一声令下,长岛城和大鸟居砦中立刻一阵鸡飞狗跳,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地入进预定作战位置,开始紧张忐忑地等待着攻城时刻的到来。我和庆次自然是第一时间来到长岛城墙上,观察一下一揆大军的情况。
“初步估计,不下三万人!”庆次瞥了一眼湖畔绵延动耸的大军人头,语气略显忧虑地说道:“看来一场硬战是免不了的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敌军在渡湖上面多花费点时间,让我们能够多拖延一点时间。”
“按时间推算,稻叶三位大人的大军应该快要到了。”我摇了头摇,将这种自然产生的侥幸心理驱逐出脑海,肃然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持,否则先前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最坏打算我们还要坚守一天时间,只要咬咬牙挺过去了,一揆大军就离死期不远了,我们到时候也可以杀出去凑凑份子!”
“老大,你也太乐观了吧。眼下这场笼城战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呢,你就开始想事后痛打落水狗啦。老大,我还真是有些佩服你的镇定自若。”庆次一脸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夸张表情,笑着说道。
“好了,不说废话了,咱们一人一头,我守长岛,你负责大鸟居砦,谁要真是真的撑不住了,就射响箭。”我收了笑容,恢复冷酷的语气道:“庆次,有没有胆子比比谁能撑得更久?嗯?”
“老大,大鸟居砦那种小场面哪用得着我花之庆次上,还是将长岛城交给我吧!没宰光这些秃驴,我浑⾝都不舒坦。”庆次闻听我的安排,眼神中闪逝一丝波澜,但很快掩饰了过去立即摆出一副极度不満意的表情,话语中尽是我很吊的臭庇口气,仿佛我的命令很是大材小用似的,说着就要将我推去大鸟居砦。
可惜,这小子的表演天赋太差,样子太假,我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是打算将危险地地方留给自己,不过莫名的还是感觉內心一暖。于是,我一把抓住庆次的肩膀,眼神直直地看着他,轻声道:“臭小子,你的情我领了,不过你也太小瞧老大我了吧!放心吧,应付这种小场面我信手拈来,不会有危险的,倒是你,一定要替我把大鸟居砦坚守好!明白了?立刻执行命令!”
庆次的眼神微微游离了一下,但很快便坦然了,显然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不用再装下去了。庆次的神情转为肃然,同样的,他的手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肩膀,只听他十分正经地说道:“好,老大,咱们就比比谁能坚持更长时间!老大,等这场仗打完了,我请你去宿屋,这次我付钱!”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
手僵硬在半空中,我不噤満脸黑线地叹道:“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回到本文开头处,
砦墙之上,庆次绰着一张重藤弓,神情不屑地俯视着城门前那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浴沐在阳光下宛如被镀上了一层炫目的金光,雄壮若战神般浑⾝散着凛凛气势,万军辟易!
只听庆次须皆张,朝隐蔵在远处茂密的芦苇荡中、正探头探脑向外窥视的一揆大军咆哮如雷道:“尾张花之庆次在此,何人敢上前来攻?!”可惜,如此威风的形象没有保持太久,只见其话音刚落,芦苇荡中哗啦啦站起一排僧兵,弯弓齐射,数十支长箭密集地覆盖了整个城楼,吓得庆次如同受惊的兔子刷地后跳,躲入堞墙后面去了。
庆次惊魂未定地看着无数长箭从自己脑门上空飞射而过,笃笃有声地钉在里墙上,不噤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里总结教训暗暗决定以后万不可再如此造次行事了,搞不好会弄出出师未捷⾝先死的大笑话来。不过,不等庆次这番內心感慨完,城外面又有了新的动静,只听一阵连绵不绝的低沉号角声响起,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化为一股股声浪冲击着耳膜。
“妈的,这么快就全线进攻了?这帮秃驴真是不懂艺术,也不知道应该事先多试探试探!”庆次极其郁闷地暗自抱怨了几句之后,偏转头向两边同样暂时隐蔽在堞墙后的伊藤武士们举弓示意,放近了再射!
乱哄哄刺耳鼎沸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连混杂在其中的咒骂都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不知其数的脚步声仿佛将地面都震裂了一样,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情绪不可避免地泛起在所有伊藤武士的心头。
庆次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因为一个士兵,只有在经历腥血、恐惧、绝望各种意志的煎熬并懂得如何随时随地调节自己的精神状态之后才算得上真正合格的老兵,否则在场战上只有一死,谁也救不了你!当然,话虽如此,庆次也并不是无事可做,至少,他可以让士兵们的信心更充足一些。
庆次闭眼静静调节着自⾝,尽力使精气神都保持在最佳状态。就在城外的脚步声已然临近的那一刻,庆次蓦地睁开双眸,对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武士说了一句:“等会,你帮我取箭!”之后,也不管年轻武士一脸迷惑的表情,猛地站起⾝,长啸一声,张弓箭!
这是见证历史的一刻,即便是我亲眼目睹,恐怕也难以置信眼前的情景!庆次第一次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了他的強悍和不可战胜!只见城墙之上,庆次一脚架于堞墙之上,浑⾝肌⾁暴胀,一手引弓,一手搭箭拉弦,连绵不绝的啵啵声中,一支支长箭宛若流星般散射而出,无一箭落空,中者或贯胸、或透颈、或穿颅,无不应声毙命。
就这样,整个场战都仿佛成了庆次的表演,城下,密密⿇⿇的一揆大军扑向城墙,但在冲锋路上,在凄厉的尖啸声中,层层叠叠地倒下一地尸。那个庆次让帮他取箭的年轻武士,站在堞墙边,双眼呆滞地看着城下一个个一揆乱军甚至是同时被长箭穿贯,凌空翻倒,手中下意识地给庆次递出一袋袋从其他同样目瞪口呆的伊藤家武士传过来的箭囊,然后继续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庆次一个人射出瓢泼般地箭雨,硬生生的在密集的一揆冲锋队伍中清出一片空地的箭雨、以一己之力阻滞了敌军攻势的箭雨、凭长啸不绝撼动一军气势的箭雨!
仿佛是一分钟那么短暂、又好像岁月流逝那样漫长,终于,已经分不出前后的弓弦拉动声歇了下来,但城下的一揆军士卒们彼此相顾骇然地停下了脚步,在空地上逡巡着不敢上前,城楼上伊藤武士们居⾼临下,看着那从芦苇荡到城墙的血路上堆叠的尸体,同样是寂静无声!整个场战,居然因一个人、一个如神一般的人陷入短暂的停滞之中。
“混蛋,你们看着我⼲嘛?没看到本将军我手臂菗筋了吗?敌军还在城下,你们什么愣?!赶紧给我放箭,射死那帮!”突然,砦墙上,一声生气的怒吼声惊醒了呆滞的众武士,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所有伊藤家武士们手忙脚乱地拿起重藤弓,站在射击位置,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人。
“傻站着,还等什么?!给我射!”
一声令下,所有伊藤武士竟如同吃了奋兴剂一般,使出吃奶的筋,个个脸上憋得通红,神情如狂、一刻不歇地张弓射箭,向城下仍在混乱中的一揆大军倾泻出一**箭雨,立时让一揆军死伤惨重!
而这时,芦苇荡中再次响起了雄浑低沉的法螺号声,接着环绕着整个长岛城以及大鸟居砦四周,呼应着响起一片法螺号声,黑庒庒的一揆大军咆哮着扑向城墙,真正的决战就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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