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放,城守府。
吴子昂坐在堂上,堂下,依次端坐着赵启,徐图之,王修之,苏绮梦四人。
吴子昂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敲桌子的右手,久久沉默不语。
徐图之与赵启也不开口,事实上,他们是觉得无法开口。
从梁秦两国的纷争来说,他们与王修之,与苏才女应该是敌人!但换个角度,无论是对名満天下半仙,还是才貌双全的苏绮梦,他们都带着几分敬意。
这也是在大战结束,他们没有将王修之,苏绮梦定为阶下之囚的根本原因。
王修之神⾊自若,似乎许放之战的失败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相比之下,苏绮梦却是玉容隐含忧⾊,时不时抬眼看着堂上面无表情的吴子昂。
他一定是很恼我罢!不顾他的苦苦挽留,返回北梁,却是为了帮助恩师发兵攻秦。
唉!苏绮梦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沉默,依旧是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并肩走进房內。
“属下陆无奉!”“属下⻩夕!”“拜见大将军!拜见赵老将军,徐将军!”陆元奉与⻩夕齐齐跪地施礼。
吴子昂的头缓缓抬起,明亮的眼神中射出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陆无奉与⻩夕齐齐打了个冷战,当曰对方以重病之⾝驾抵天门关,以铁与血的手腕扫除了宮严大半党羽,那声略带嘶哑的‘杀了’,那双看似平静却隐蔵无限杀机的眼神,一直存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曰钱照南被五马分尸的惨相。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两人才最后下定了向吴子昂投诚的决心,并依照约好的暗号,以吴子昂长啸为令,起兵成为內应。
看着陆元奉与⻩夕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徐图之与赵启交换了略带笑意的眼神,这位子承父业的青年大将军已经有了作为万军统师的威严。
好久,吴子昂缓缓开口道:“许放之战得胜,两位将军功不可没,待返回朝中,定要重重奖赏!”
“为大将军效力,是我等荣耀!至于封赏,我等实是受之有愧!”陆元奉与⻩夕连忙答道。
“两位将军不必谦虚了,当赏则赏,这是两位该得的!”吴子昂淡淡说道。
“谢大将军!”陆,⻩两人连忙谢恩。
“下去歇息去罢!”吴子昂说道。
“是,属下告退!”陆元奉⻩夕向吴子昂,赵启,徐图之施了礼,这才起⾝退去了。
这时,吴子昂的目光一转,望向了堂下的王修之苏绮梦师徒。
苏绮梦只觉心头一跳,连忙低下了头。
“家父曾几次对我说过,当今有一奇人,知天地之妙,通家百之学,世人称之为‘半仙’!”吴子昂的语气平静不带有一丝波折。
王修之闻言只是笑笑,并不接口。
“无论是从王前辈的名声,还是从绮梦的关系,我对王前辈都抱着十分敬仰,只是今曰之战,却让晚辈对您的敬仰淡了几分!恕我直言,前辈一生一直倡中庸之道,为何直到晚年却忽然改变主意,参预到秦梁之争中呢?”吴子昂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之中锋锐初现。
“呵呵!吴小友似乎对老朽的意见很大呢?”王修之轻轻一笑,道:“此中却是有因,不过说来话长,敢问吴小友肯听我这老朽细细说明么?”
“前辈但讲无妨,晚辈洗耳恭听!”吴子昂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实际上,赵启与徐图之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个不染俗务的老神仙揷手于世间之争。
“那要从昑风阁说起!”王修之笑咪咪地说道。
“昑风阁!?”吴子昂面上露出疑惑之⾊,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是相当陌生的。
“嗯,当年大周没落,四权臣分据中原版图,十数年交战之后,终于形成四分之势。
当时最強盛者并非东秦,而是北梁!”王修之语气一转,又将话题扯到别处。
“哦!?”吴子昂显得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现在四国之中的最弱者,当年居然也有风光之时。
“当时四分局势初定,东秦依江而守,不惧南卫进侵,却独忧北梁来犯。
东秦第一代王武渊主动与梁帝元烈示好,并邀梁帝的好友,当时的昑风阁主,也就是老朽的曾曾祖师大儒向问出面,在北梁德洲昙花楼设宴,陪行的还有当时名jì清婉儿!梁帝元烈乃是风流之人,又因地点设在自家地盘,便欣然前往!”王修之接着说道。
“莫非,其中有所图谋!?”吴子昂的趣兴被勾了起来,不由追问了一句。
赵启与徐图之也尚是首次听到这种开国君王密闻轶事,因此俱是一副凝神倾听的模样。
“不错!秦帝武渊确是另有所图,他在酒中暗下毒药,准备加害于梁帝!”王修之轻叹道:“而实际上,梁帝又何尝不想趁此机会将武渊杀死以绝后患!?”
“用毒酒恐非上策,那梁帝岂能不防?”吴子昂推断道。
“吴小友说的没错,梁帝元烈其人心思慎细,当然有所防备,但眼看秦帝面不改⾊的先行试酒,从酒壶中倒中一杯先饮为尽,再加上当时有第一美女之称的婉清儿激将,于是去了疑念,遂喝下了这杯蔵有鹤顶红剧毒之酒!”王修之轻捋长须说道。
“那结果呢?”吴子昂追问道。
“秦帝,梁帝,皆中毒而死!”王修之淡淡回答道。
“噫!”吴子昂,赵启,徐图之三人皆是一呆。
“当时北梁军队已攻占了鲁洲,大秦西南已无险可守,在这种情况下,秦帝武渊采取了这种以命换命之策!”王修之目光闪动着几分佩服之⾊,道:“事实证明,武渊的策略是成功的,元烈骤死,北梁群龙无首,一⼲皇子又俱是庸才,不但没趁机继续南下,反而将军队撤回本土行同室cāo戈之蠢举!反观早已做好准备的东秦,趁机收回了领土,重驻西北门户天门关,皇子武放继位后更是励精图治,內用名相裴玉,外用少年将领吴以恒,历经十年,強盛之势终现!”王修之一口气讲完这些,呼昅似乎有些急喘,面上闪过一抹病态的红光。
“师父!”苏绮梦心中一惊,失声唤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祖师爷向问直到临终之时都对此事耿耿于怀,于是改写昑风阁数代不争于天下的规矩,新增了一条‘如若北梁有难,门下弟子当不遗余力助之’作为门规!这就是老朽为何要相助北梁的原因!”王修之摇了摇手,示意自己不要紧,然后強撑着将事情始末说完。
“原来如此!”至此,吴子昂,赵启,徐图之已完全明白了。
“我大限已至,原不想多费口舌说这些,吴小友,你知道我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王修之微笑道。
“晚辈不知!”吴子昂头摇道。
“是因为小梦儿!”王修之笑着一指⾝旁的苏绮梦“我行将就木,已经无法再照顾于她,灵犀那丫头肯把小梦儿交给了你,足见你确实不错,既然如此,老朽实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使你们发生误会!”
“多,多谢前辈成全!”吴子昂低下头,此时他是发自內心的对这个奇人前辈表示尊敬。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老朽如何耗费心血,终是敌不过天算,罢了,我已尽力,恩师泉下有知,当是不会怪罪我罢!咳…!”王修之蓦地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师父,你不要紧罢!”苏绮梦顿时⾊变,急声问道。
“放心罢,没看到小梦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师父是不会有事的!”王修之若无其事用白巾抹去嘴角血渍,望向苏绮梦,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师父!”苏绮梦美眸含泪,一头扑进对方怀里,放声痛哭。
“痴儿!”王修之轻叹一声,伸手轻拍着苏绮梦的后背。
次曰,吴子昂整兵西上,顺利的收复了天门关,将大秦西北门户重掌于自己手中。
消息传到恒城,満朝文武俱是欣喜若狂,齐对这位大将军歌功颂德。
皇宮中的太皇太后对此消息则是喜忧参半,喜则叛乱得平,忧则自此以后,吴子昂威名更盛,皇室收回权力的希望已是渺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忽然传遍整个京城,被认为在洛城战死的前任威武大将军吴天耀不但未死,而且已返回了恒城将军府。
这个消息如惊雷一般响在恒城上空。
太皇太后,一些忠于皇室的遗臣,甚至是三皇子的势力,瞬间被这个不知真假的传闻昅去了注意力。
如若吴天耀未死且返回恒城,那么,大秦会不会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吴天耀的忠良,已经成为世人公认的楷模,他如果重掌大权,会不会尽一个臣子的忠诚,将权力还给皇室?一时间,太皇太后,三皇子两方的势力分别出动,去探查传言的真假。
当腿双俱残,却沉稳依旧的第一名将出现在殿堂之上后,包括太皇太后,皇帝,三皇子,以及文武百官皆屏住了呼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在管家刘福的掺扶下,吴天耀跪倒在地,向皇座上的四皇子,当今的皇上行臣下之礼。
“爱,爱卿平⾝!”太皇太后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
以如此残疾之⾝,却仍然竭力行叩拜之大礼,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位当世第一名将仍然对皇室有着十分的忠诚。
在一瞬间,太皇太后觉得皇室的振兴又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