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开雨走近桌子边,忽然微微的怔了一下,没有什么表情的看了明月心一眼,然后说:“北魏元恪已经平定內乱登基为帝,拓拔桢被当市车裂。不过,国內依然有许多潜在的反对势力,所以我们暂且完全可以不用顾虑北魏的威胁。无形中不费吹灰之力去掉了一个大敌。南齐在怎么乱也是自己人的事了。这个时候就请看今曰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歇了一下,继续说:“刘彦奇这个小子见机倒快,一见势头不对,立刻溜之大吉。他皇帝的美梦既然无望,这次一定会回来破坏我们的大事。还有单雄,至今仍然不清楚他的下落吗?”明月心头摇,秋开雨继续说:“单雄这个人,品性倒不差,只可惜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势。他要一味往死里钻,我也只好成全他了。如今这个情形,重掌水云宮的时机不但来了,就是统一魔道也是指曰可待。”
明月心笑着说:“开雨,如今整个天下还有谁敢得罪你呢。你现在有太月令在手,挟着纵横天下的‘琊君’的威势和魄力,号令群魔,一统魔道六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秋开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冷声的问:“我交代下去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明月心回答:“都办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几个不怕死的人坚持没有表态,不过现在的水云宮谁不遵从你的号令呢。你完全不必担心。开雨,我仿佛听下面的人说你満建康的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是吗?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吩咐手下去找就好了,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秋开雨只是懒洋洋的说了一句:“明月!”明月心立即识相的转开话题问:“你这次出去办事办的到底办的怎么样了?一切都计划好了吗?”秋开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的却是:“听说萧衍和萧遥光勾结在一起了?”
明月心点头:“看情形确实如此。这次是萧衍主动邀请萧遥光前来‘雨后阁’商谈事情的。现在双方气氛融洽,看来已经达成一定的协议了。”秋开雨冷哼着说:“看来,萧衍是越来越聪明了。居然知道挑拨离间王敬则和萧遥光之间的关系,来谋求更多的利益。”似乎想起了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的说:“这个办法倒不像是萧衍这种人能够想的出来的。”然后又转开说:“王敬则这个人,骄横跋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萧遥光今次倒是交了好运,逃脫了被牵连诛杀的命运。算了,目前时机还没有到,暂且就让他再多逍遥两天吧。总有一天,我要逼的他走投无路,不得好死。”
明月心问:“萧鸾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秋开雨简略的回答:“还是老样子,不死不活的拖着。他不杀光整个萧家的人是不肯去死的。”明月心又问:“那萧宝卷呢,你又准备怎么办?”秋开雨没有回答,忽然站起来,就要离开。明月心有些吃惊,然后故意跑到他⾝边,娇声软语的说:“开雨,你这就要走了吗?你今晚不留在这里了吗?这里一向没有人敢上来的,你放心好了。”秋开雨眼神骤然寒冷起来,盯的明月心心虚的⽑骨悚然,还以为他现了什么事情。
秋开雨淡然的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吩咐整个水云宮的人,你怎么样说?”明月心聪明的说:“我当然也算是水云宮的人了,自然和大家一样一起听从你这个宮主的吩咐。”秋开雨想要再次收服水云宮,第一个要收服的自然就是在水云宮中势力根深蒂固的明月心。
秋开雨点点头,率先走出了房门。明月心朝谢芳菲的角落了瞄了一眼,心里想如今自己威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想个办法让容情过来将她给带走。谢芳菲现在是萧衍的妹子,真正得罪了她等于是得罪了整个萧府,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容情。自己的底细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搞不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目前来说还犯不着这样。反正已经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一口恶气,心里舒畅的很。跟在秋开雨后面有些得意的离开了。
谢芳菲听到明月心故意说给她听的“你今晚不留在这里了吗”开始的时候真的是又悲又痛,等想明白过来,气的连血管也要爆裂开了。浑⾝僵硬如石也是放在火堆里的石头,下面的无名火借着风势越窜越⾼,差一点就要没顶了。
正在満心火起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空气有一些些微的异样,是连梦里都咬牙切齿的熟悉的味道,偏偏像是烙印,永远的留存在味觉里。谢芳菲当然知道来的人是谁,心里一阵犯酸。折足雁,九回肠,形容的何其贴切!自己就是正在空中翱翔的离群的折足雁,若是断翅了,⼲脆一了百了,再怎么飞也飞不起来了。所有的痴心妄想全部埋进沙土里,和着陈死人的血和骨一起湮灭。偏偏是寂寞沙洲冷上的一抹飘渺孤鸿影,拣尽寒枝还是只停留在一片渚清沙白间。足都断了,肠也弯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秋开雨一直默默凝视着似乎早就昏睡过去的谢芳菲,可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她知道自己来了,就算知道,现在却连眼睛都不愿意张开,看来真的是恨了。秋开雨不知道到底是想起了什,一向清明无情的眼神史无前例的迷蒙起来。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开始动手为谢芳菲运功,将明月心加在她⾝上的那些狠毒的手法一一解去。心里究竟是何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局外的人又怎么能够了解呢。无情到了极致未必真的是因为无情。有情到了极致也未必是想要的有情。
秋开雨伸出手将仍然浑⾝⿇木的谢芳菲给抱起来,然后轻轻的放在房间央中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谢芳菲躺在上面的时候,因为太过柔软的缘故,连头都晕乎乎起来。忽然又想起明月心故意挑衅的话,想起这张床,想起明月心和他,浑⾝颤抖起来,愤然的挥手,拼命要躲开秋开雨的接近。
秋开雨真正的怔住了,半晌都没有动作,眼神如刚刚浇灭的烟火,还带着一丝丝的火星子,其他则全部都是浓浓的一阵黑烟,呛的人満脸的眼泪水。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一个怒气冲天,一个心火蔓延。秋开雨忽然狠狠的捶了一下谢芳菲躺的那张床,眼神冷酷的吓人,也痛苦的吓人。
谢芳菲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从来还没有见过如此失控的秋开雨,眼睛慌乱的看着他。可是一会儿之后愤怒的感情还是占了上风。等到全⾝稍微松软下来后,她用力爬起来,想要赶紧离开这张过分柔软的大床,这个过分刺眼,过分痛恨的地方。眼睛看都不看,一手推开站在床边的秋开雨。却因为刚刚苏醒,一下子用力过度“砰”的一声滚跌下来。秋开雨反射性的伸手扶住了她。
谢芳菲一时间虽然有些尴尬,仍然毫不掩饰的恨恨的看着他,冷声说:“放开!”秋开雨自然没有理会。僵持了半天,秋开雨満腔的柔情都因她而一丝一丝的被勾惹出来,难得柔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芳菲的怒气像是到吊在空中的蜘蛛网,不仅没有捕捉到半只蚊子,连这个辛辛苦苦织起来的网也被他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立刻就冲出了一个大洞。用力挣扎,秋开雨纹丝不动。谢芳菲觉一时感情用事,毫无用处之后,停止了无谓的挣扎。
谢芳菲侧脸,心里痛心的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的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关系!回早已成陌路,现在又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纠缠在一起。掉在烟灰里的豆腐,沾惹上就拣不起来了。纵然挑了起来,也不是以前洁白⼲净的豆腐了!強自庒下心头満腔的怒火,尽量冷淡的开口:“秋公子,多谢相救。我要离开这里,还请放手才是。”
秋开雨听了她故意冷淡疏离的言语,心里怎么可能会甘心,怎么可能会甘心!他就算过的了自己心里绝情的那一关,也过不了眼前冷情的这一关。曾经那样矛盾痛苦的挣扎,那样惊心动魄的死别,那样噩梦缠⾝的生离,怎么可能就这样风过无痕,了无痕迹呢!所有的知道的不知道的,看的见的看不见的缠绕悔恨怎么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呢!就连谢芳菲満腔的愤怒之余,充斥在心上的还是満満的不甘心。心底的意念总是难平。
秋开雨终于露出正常人的表情,一手猛力的将谢芳菲扯过来。谢芳菲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困在他怀里,左右不能动弹,就连头都转动不开。受了大力的震荡,心里更加的愤怒,大声喝道:“秋开雨,你放开!你放开!你现在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你跟我到底还有什么关系!你放开!”
秋开雨恨声说:“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有关系我会疯了一样一路跟在你⾝后?跟我没有关系我会明知道不可以还是忍不住现⾝?跟我没有关系我会一进门就闻到你的气息?跟我没有关系我会故意支开明月心特意来见你!跟我没有关系,秋开雨会出手救一个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
谢芳菲不听到明月心的名字还好,一听到明月心的名字好不容易熄灭下去的心火不由得像浇了油的⼲草烈柴“蓬”一下熊熊的燃烧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说:“秋开雨,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是完了。你到底放不放手?”
秋开雨冷笑着说:“你要去哪里?你要去找姓容的那个小子?芳菲,你不要再在我眼皮底下再和那个小子在一起了。不然,我一掌杀了他!天乙老道,我现在还怕天乙老道做什么!总有一天,我连天乙老道也要杀掉以立声威!芳菲,我秋开雨说出的话一定就做的到!你若还和他在一起,我一掌杀了他!”
谢芳菲气的无力回答,突然间用劲全力挣扎不果后,凄凉的说:“你杀他有什么用,你杀他有什么用!你杀了他,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你若和我还有一丝的关系,头一个该杀的就是你自己,然后把我一块也杀了,岂不是什么都⼲净了!你杀那些毫不相⼲的人有什么用!这难道不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吗!容情,容情,他也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一个可怜的人。明知道是无边无际的苦海,还是义无返顾,不肯回头靠岸。”
秋开雨捉住谢芳菲拼命挣扎的手,冷声说:“芳菲,我只知道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好过过,我怎么能让你好过!容情再敢贴⾝靠近你,我立马说到做到。”谢芳菲恨的牙齿都痛庠起来,全⾝不能动弹,隔着秋开雨薄薄的青衫,对准胳膊用力咬下去,毫不留情。嘴角立刻就尝到丝丝腥血的味道,随着口腔里的唾沫,一点点溶解在自己的血里,心里,彼此混淆,再也分不清楚。
秋开雨就这样任她狠狠的咬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睛里的凄楚酸痛像是昆仑山上长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刻在了眼骨里,眼睛里轻易是看不出来的。
谢芳菲将积聚的恨意统统怈到又痛又庠的牙齿上,咬的自己都心痛了,半晌,突然就哭起来,边哭边哽咽的说:“你这又是做什么!你这样又有什么用!一时糊涂起来,你可以这样;一旦清醒过来,你转个头还不是一样的要将我一脚给踢开。你用手困住我又有什么用!就是心,你也困不住我。你还想不想让我活,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继续活下去!”声音渐渐的低下去,是沙滩上的浪头,猛的冲上来,然后又猛的退回去。转眼间退到无边无际的浪头里,一片的水,浩瀚苍茫,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秋开雨听的谢芳菲这一番赤裸裸的控诉,另外一个自己又重新回到体內,満心的无力,无边的茫然之下,颓然的松开双手。左手上的衣衫上印着清清楚楚的血迹子。谢芳菲看着这个房间,看着那张碍眼的软床,心上的伤是冬天已然过去仍旧留下厚厚伤疤的冻疮,想忘都忘不了!
谢芳菲无奈悲愤的死死盯着秋开雨,然后恨恨的说:“秋开雨,你不要滥杀无辜!容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每次死里逃生,都是容情救的我,你有什么资格去杀他,又是为了什么去杀他。他,他,容情他本来就比你好的多,好很多很多。你又有什么好!你又有什么好!你只会一次又一次的逼迫我!我们这次正正式式的了断了吧!”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女人的心肠狠起来的时候,绝对不会输于任何一个男人。
秋开雨不知道谢芳菲为什么突然间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还以为是容情的缘故,眼睛里现出浓浓的杀机,一直都褪不去。见谢芳菲走到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力拉住她,愤怒的说:“你要出去见容情?好!今天我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谢芳菲奋力甩开他的手,眼睛里露出鄙弃的神⾊,嘶吼般的说:“你还来纠缠我⼲什么!你为什么不去纠缠明月心,想必她一定乐意的很!”然后又恍然大悟,嘲讽似的说:“哦,我差点忘记了,你们早就纠缠在一起了。那你还来纠缠我⼲什么!你***给我放手!”秋开雨听的谢芳菲这照头狠狠的淋下来的一盆凉水,愕然止步,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伸不出去,同样也缩不回来。就如同他对谢芳菲的感情,收不起,放不开。
谢芳菲的心火是开了闸的水,一路奔腾汹涌而下。趁着洪水和烈火,咬牙切齿的说:“秋开雨,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你也不要再胡乱揷手我的事情了。我现在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还是和明月心儿女情长,耳鬓斯磨去吧。”打开门,毅然走了出去。留下満脸苦笑,无可奈何的秋开雨。以秋开雨这种情商,什么是狠心绝情的话,什么是一时的气话,还是分得清楚明白的。这个时候的谢芳菲和一般的人没有丝毫的分别,而她本来就是一般人。
容情无意中听到谢芳菲被明月心请去喝茶聊天的消息后,立刻飞奔出来,満心的担忧,四处寻找,人急的差点就在室內施展轻工了。这个消息烟雾弹自然是明月心故意让人给放出来的。她的目的不但要容情消耗功力救谢芳菲,而且要在秋开雨的眼皮底下让秋开雨彻底的死心。哪里知道事与愿违,这两个人就如同杂糅在一块的乱⿇,越扯越紧,分都分不开。
容情遍寻了一趟,正要下楼的时候,眼角看见双眼湿润的谢芳菲,神情又悲又苦,又气又怒。连忙跑过来,连声问:“芳菲,芳菲,你怎么了?是不是明月心这个女人又欺负你了!这个女人,简直是蛇蝎心肠,以前差点要了你的命还不够,如今在建康也敢这么明目张胆!我们一定不能这么就放过她!芳菲,芳菲,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什么伤?”
谢芳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担心秋开雨一怒之下将他给杀了,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然后头摇说:“没有什么,只不过狠狠的吵了一架。”容情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疑声问:“你和明月心大吵了一架?”谢芳菲不想解释,故意将错就错的胡乱点了点头,一时间生这么多的事情,突然间就觉得心力憔悴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着容情更加的心虚和不安,于是刻意问:“始安王和萧大人他们还在吗?”
容情点点头说:“大家看塞外的歌舞看的很有兴致,所以还没有走。”谢芳菲点了一下头,神情有些黯然的说:“我累了,还是先回去了。”容情要送她回去,谢芳菲头摇说:“你还是跟着大人吧,秋开雨就在这附近,明月心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还是留下来护送大人吧。让几个侍卫跟着就可以了。”容情看着她一脸疲倦的样子,欲言又止,还是留了下来。谢芳菲就在马车上梦见秋开雨和明月心,恨不得两个人立即都死了算了。原来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