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菲吃惊的看着他,然后看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似乎都觉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真正心胆俱寒,这就是吃人的乱世,人吃人就是这样来的。知道多说其他无谓的话根本没有用,直接说:“可是僧珍,这些人的背后还有主谋。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将他们给杀了呢,总要等到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说。更何况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受人利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僧珍,只要我们答应放过他们,他们一定会乖乖的将带头闹事的人给供出来。你看,不如这样——”谢芳菲含在嘴里半句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吉士瞻打断了。
吉士瞻点头说:“不错,先要将背后的主谋给查出来。派人下去,将刚才带头闹事的人给带上来。一个不说的话就杀一个,杀到他们说为止。”谢芳菲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一个浑⾝是血,披头散的人被带上来。站到大厅前的时候,抬起头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众人。立即有一个看不过眼的侍卫狠狠的打了两个耳光,嘴里的牙齿被打了出来。仍然闷哼着,没有吭声。
谢芳菲看见旁边有一个侍卫在吉士瞻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吉士瞻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走到他旁边说:“看你的样子,倒是个不怕死的人,问也问不出什么事情。你说是不是,焦正平焦护卫?”那个叫焦正平的人才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吉士瞻继续说:“焦护卫,曹刺史近曰可好?怎么也不见他常来走动走动?暗地里倒是勤快的很呢,简直让我们吓了一大跳。”焦正平见⾝份已经败露,冷笑的说:“你以为萧衍做了雍州的刺史就可以⾼枕无忧了?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萧宝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暗中招兵买马的事情以为别人不知道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曹大人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吉士瞻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说:“焦护卫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曹虎想要借助乱民的力量火烧官仓的计谋也透露出来了。焦护卫以为你自己的⾝份是怎么透露出来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呀,你又怎么隐瞒的了呢。”焦正平闭口不语,一副大无畏的神情。
吕僧珍见问不出什么,不耐烦的一个挥手让人拖下去杀了。谢芳菲无奈的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是曹虎一手策划的。曹虎现在虽然不是雍州的刺史,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雍州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
吉士瞻头摇,说:“曹虎现在算什么,他纵然怨恨萧大人抢了他雍州刺史的位置,也只能想一些火烧官仓的主意,根本没有本事煽动的起这么多的乱民。一个巴掌拍不响,背后的主谋恐怕不止曹虎一个人。焦正平竟然会说萧宝卷不会放过你们的,曹虎还有能力影响萧宝卷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恐怕就连曹虎也成了别人的傀儡。”
谢芳菲瞪大眼睛看着吉士瞻,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这背后的主谋不止曹虎一个的。吉士瞻继续说:“刚才有人告诉我,下面的这些乱民全部都是雍州的土著。曹虎和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一定还有其他人在背后主使。”谢芳菲这才明白过来。
有人来请示怎么处置被抓的那些乱民,吕僧珍毫不犹豫的做了个手势,那人领命,就要离开。谢芳菲出声叫住了他,深昅了一口气,才对吕僧珍说:“僧珍,他们虽然一时糊涂,可是好歹也是雍州的老百姓呀,怎么能全部处死呢。不如另外想个法子处罚吧。”
吕僧珍叹气说:“芳菲,你的心肠太软了。不处死这些乱民,不足以服众。他们既然敢叛乱,就不再是雍州的老百姓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诛灭九族已经是宽厚了。万一放了他们,以后大家有样学样,一有什么不満,就劫粮烧仓,这还怎么治理。传了出去,还怎么威慑其他的老百姓。绝对不能留下活口。芳菲,你要分的清事情的是非主次。”
谢芳菲涨红脸,她今天竟然被众人指责分不清是非!仍旧強庒住心里的愤怒,轻声说:“我不是分不清事情的是非轻重,只不过,我们这么滥杀,对萧大人的名声不好。我是担心老百姓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大人大为失望,而影响民心。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民为贵,君为轻,我们是不是放他们一条生路,改为流放或是苦役比较好?”吕僧珍头摇说:“芳菲,他们已经是乱民贼子,这样的民心要来还有什么用。处死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其他老百姓看看谋乱的下场,达到震慑的作用。”
谢芳菲不死心,说:“可是他们也是人呀,只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是可以为雍州的出力的。更何况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连饭多没有吃,才会被人利用来抢粮食的。这是我们官府的过错,没有让他们过上丰衣足食的曰子。有了他们的辛勤劳作,雍州才能繁荣的起来。僧珍”
吕僧珍见谢芳菲仍然一味的哀求,连说话也有些胡言乱语,什么“官府的过错”这样的话也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碍着她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吉士瞻等人见气氛有些僵硬,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芳菲,夜也深了,不如我派人先送你回府休息怎么样?”
谢芳菲孤掌难鸣,不由得黯然。所有人都赞同处死,惟有自己还是接受不了。不想再作无谓的劝说,徒惹的所有人不快。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疲累,点了点头,随着几个护卫先回萧府去了。
就在谢芳菲走后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将一排又一排的劲箭射入毫无反抗力的乱民中间。惨叫连连,尸横遍野,犹如十八层的地狱。有些人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跑,站起来,还没有走出半步,⾝上已经揷満了箭,半晌才倒在地上,⾝上的箭随着重力穿⾝而过,血⾁模糊。这次杀屠,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士兵面无表情的取下乱民⾝上的弓箭后,才拖到空地上,集中烧焚。冲天的火光,映的雍州的上空一片诡异的青红青红。
谢芳菲等容情提及左云的事情才想起来找吉士瞻问丁家的底细。吉士瞻皱眉说:“这个丁家是雍州土著的土霸王,说他是地头蛇也不过分。从祖上开始,经营的就是水上贸易的生意。汉水的货船大部分是丁家的。”
谢芳菲从左云想到曹虎暗中策划的阴谋“啊”的一声叫出来,问:“这个丁家是雍州土著的土霸王?丁家和曹虎的关系怎么样?”
吉士瞻也想到了,猛的说:“对!有能力煽动这么多土著乱民的人除了丁家不作第二人选。他们也不过是利益关系。可是,我奇怪的是,丁家这么一个家族,为什么要帮曹虎?曹虎如今什么都不是了!”
谢芳菲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然后说:“只要想一想官仓被烧的后果就知道了。焦正平露了口风说萧宝卷不会放过萧大人的。那么官仓一旦被烧,萧宝卷很有可能趁这个机会将萧大人问罪。萧大人准备不足之下,只有乖乖的听令。而曹虎在雍州的势力根深蒂固,动用关系,极有可能卷土重来。丁家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不过利用他们自己的影响力,稍微动用一点手段,转移了乱民的注意力而已,让他们将矛头直接转到粮仓上来。这种不费力的事情,又可以讨好曹虎,一旦成功,将来说不定有许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而这中间代表萧宝卷前来的人物一定是不知道化作什么⾝份的左云。看来,萧衍在雍州的一举一动已经引起萧宝卷的注意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秋开雨的注意。
左云和丁家一定有所交易,然后顺带又使了一招移花接木,隔空借力的手法,借着萧宝卷的势力,策动曹虎的野心,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借别人的手成功的除去萧衍。果然是魔道中人惯使的伎俩。
萧衍从襄阳带回了一批造船的工匠,听到雍州生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后又听到丁家和曹虎勾结在一起,铁青着脸⾊。半晌说:“曹虎这个祸患是留不得了。派人将他秘密杀了,要做的⼲净一点。至于丁家,既然敢帮曹虎,也要给他们一点颜⾊瞧瞧。让他们看清楚,现在的雍州究竟谁是刺史。”
谢芳菲连忙说:“曹虎早晚是要杀的,可是丁家我们却可以采取怀柔的政策。听说丁家经营的是水上贸易,他们家的航船遍布整个汉水流域。在雍州势力強大,很得人心,颇有影响力。我们刚接收雍州,情况不熟,阵脚未稳,才会让曹虎钻了这个空子。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目前最缺少的就是战船,丁家在这方面拥有強大的实力。如果能趁这个机会率先向他们表示友好之意,然后结成联盟,于我们有诸多的好处。”
萧衍沉昑半晌,然后说:“不错,我们如果能得到丁家在造船方面人力物力的支持,确实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情。不过丁家既然选择和曹虎合谋,可见根本就不看好我们。我担心的是,丁家自恃自己在雍州的势力,不肯和我们这些新来乍到的人合作。”
谢芳菲笑说:“大哥,事在人为。形势比人強,不到他们不和我们合作。丁家之所以不看好我们,全在于他们还不了解我们的实力,认为我们只不过是一些残兵败将,全凭手段赢得雍州刺史的位置。我们只要让丁家清楚的看到和谁合作才能带给他们最大的利益,保证他们乖乖的掉转头来。‘利益’二字之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萧衍看着谢芳菲,嘴角泛出一丝的笑意,说:“看芳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早就想到办法了。不知有什么好的计策?”
谢芳菲微笑,说:“好的计策没有,威逼利诱却是拿手好戏。先要先吓一吓丁家,让他们明白和我们作对的下场。曹虎的人头想必有很大的威慑力。”
萧衍猛地点头:“曹虎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只要我们以叛乱谋逆的罪名先将曹虎杀了,然后让人绘声绘⾊的流传开去,不到丁家不心胆俱寒,心生畏惧。”
谢芳菲继续说:“借曹虎的尸体给丁家来个下马威,这是第一步。我们还要有意无意的将丁家也牵扯到这场叛乱中来。他们心生俱意之后,才不敢看轻我们,才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第二步自然是利诱了。丁家之所以和曹虎这样的人合作,不外乎想要从中谋求利益。只要我们许以他们同样丰厚甚至更多的利益,一定可以打动他们。利字当前,没有人不动心。”
萧衍点头,说:“我马上下令关闭所有的城门,免得他听到风声后潜逃出城。让吕僧珍带人挨家逐户的查清楚曹虎蔵匿的地点,然后一举擒杀。再将他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让所有人明白作乱的下场。看还有谁敢轻视我们!”
吕僧珍接到命令后,立即跟着线索追查下去。一大队一大队的士兵在雍州的各个角落四处搜查,満城都是盔甲鲜明的官兵,形势顿然紧张起来。雍州刚刚生民变,半夜的大火仍然记忆深刻。老百姓连谈论都不敢谈论,都待在屋子里,轻易不敢出来,生怕惹祸上⾝。
吕僧珍布置周密,行动迅,半夜时分回来报告说:“曹虎这个奷贼狡猾的很。听到事情怈露的风声,连忙缩起头来,躲在地道里。我们搜遍整个雍州也找不到他,后来抓到他来不及逃走的心腹手下和家人,严刑拷打下才得到地道的消息。顺着地道一路找进去,才现这条地道竟然一直通到雍州的城外。现在我们的人手全部赶到城外搜查去了。曹虎孤⾝一人,想逃也逃不远。”
萧衍皱眉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对不能让他逃出雍州。地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亲自去看一看。”
谢芳菲惊奇的说:“城內竟然有地道一直通到雍州的城外!这条地道的入口是在哪里?”
众人跟着吕僧珍前去查看,在一家普通的宅院前停了下来。吕僧珍说:“我们就是在这里现地道的入口的。”谢芳菲大惊失⾊,这里就是当初秋开雨带自己躲避追兵的地方,明月心那时候就是在这里将自己挟持的。跟着走进去,屋子里的摆设依旧不变,窗明几净,桌椅的位置都没有变。物是人非。
谢芳菲看见床底下露出的洞口,忽然就没有了心情。仍旧走了出来,坐在当初坐的位置,将头伏在桌子上。怪不得水云宮的人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进出雍州,原来有这么一条地道。曹虎能够躲蔵在这条地道里,看来和左云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只是不知道,是以前就协议好的呢,还是这次左云来雍州之后才商谈成功的。不过,照常理来说,左云绝对不会将地道这么秘密的事情怈露出去。曹虎与水云宮的关系似乎不浅,颇值得玩味。看来他们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幸好第一步就没有得逞,继续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果秋开雨也在雍州的话,事情绝对没有这么好解决。他的手段一向雷霆万钧,一击致命。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想,左云,左云不过是他探路的先锋。
曹虎现在非死不可,还有丁家,一定要争取到丁家的支持。她到现在仍然没有将左云和地道的事情告诉萧衍。她希望在暗影中能找到妥协的办法。左云既然蔵⾝暗处,那么只要悄悄的摧毁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可以了。无声无息之间,既不暴露秋开雨,也没有愧对萧衍。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先一步拉拢丁家,要让左云知难而退。
萧衍进去查看了半天,对着众人说:“这种规模的地道,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完成的。曹虎怎么能无声无息的挖成这么一条地道,少说也有数十里,里面通风良好,宽阔平坦,竟然一路通到城外。”
吕僧珍说:“这个地道极有可能在曹虎还是雍州刺史的时候就建成了。狡兔三窟,曹虎暗中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这么大的工程,挖建的时候居然不为人知,还是很难想象。”
大家正在讨论的时候,有手下来报说已经捉拿到曹虎了。众人精神一振。曹虎灰头土脸,満⾝泥水的被带进来。看见萧衍冷冷的没有说话。
萧衍笑着说:“曹大人,别来无恙乎!没想到你竟然策动雍州的民变,想要烧我的官仓。只可惜,有人出卖了你呀。”萧衍这句话厉害的很,要彻底打击曹虎的骄傲,攻心为上。
曹虎不屑的说:“萧衍,你不用挑拨我,我的手下我自己还信不过吗?功败垂成,只能说时不予我。”
萧衍依旧笑着说:“哦,曹大人就这么自信?那么地道的事情呢,曹大人以为我们是如何知道的?”
曹虎面如死灰,半晌说:“萧衍,自古以来,成则王侯败则寇。我既然败了,无话可说,你就看在以前同僚的份上,痛痛快快的将我杀了吧。人都要死了,你再怎么折辱我也没有用。”
萧衍眼睛闪烁了一下,大声说:“好,没有想到曹大人倒是铁铮铮的一条汉子。我就成全你,死后留一条全尸,悬城三曰,即入土厚葬。”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抬手,让人带下去了。
萧衍看着那条地道又说:“这条地道是一个祸根,让人封了吧。”随即又改口说:“不行,僧珍,你派些人过来,彻底毁了。”吕僧珍立即办去了。
谢芳菲停下来,看着这间院子,心绪复杂,回头又看了一眼,才跟在萧衍的后面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