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怪,惊的是来到湘西之后,奇异之处接连不断,先是有间旅店中的黑水妖怪,接着就是僵尸,想不到眼前又出现了骷髅怪。怪的是骷髅怪居然能够自由活动,僵尸我是见多了,一蹦一跳亦不稀奇。骷髅怪却不比僵尸,因为僵尸⾝上还有⼲⾁,连接了骨骼。但是骷髅怪⾝上却没有半片腐⾁,不知道如何联系骨骼关节之处。他们就像一只只木偶,却不需要提线,仿佛是自己有生命一样,叫人莫名其妙的胆战心惊。
骷髅怪慢慢把我们包围起来,突然一个缺了半边脑袋的一个骷髅怪,手中⾼⾼提起了一把朴刀,张开下额骨,不出声音,呼啸着便向我们看过来。
我抬起登山杖,轻轻一拨,挑开腐朽的朴刀,随之把登山杖尖头揷入骷髅怪胸口,猛然下庒,顿时将骷髅怪庒得骨骼碎裂,哗啦啦崩溃。
随着这个骷髅怪的举动,周边所有的骷髅怪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样,纷纷张开下额骨,眼窝子的白光刹那间化作死神的血红⾊,咆哮着扑上来。
我们三人都是士兵出⾝,有较好的心理素质,眼看这些妖怪们扑了上来,当下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里的登山杖,恶狠狠的砸了下去,与周边百多个骷髅怪展开一场混战。
骷髅怪对着我或刀劈,或枪刺,或斧砸,犹如漫天大雨一样地落下来。我毫不所动,紧紧握住登山杖,挡刀,挑枪,抵斧。骷髅怪们的武器在湿度极大的森林里掩埋了几百年,原本就腐朽不堪,往往被我的精钢所制登山杖一碰,就化作粉末,这是我接下来的下一个动作通常就是对着骷髅怪从头顶开始就砸下去,咔嚓,这个骷髅怪就被我砸碎。
我拎着登山杖左舞右挥,打得不亦乐乎,心里对骷髅怪的恐惧渐渐转化为自信。我没挥动一次登山杖,起码会打碎一个骷髅怪,方圆两米之內,没有站立的骷髅怪。我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极強,对付这些骷髅怪绰绰有余,但是何永进和郭熙明就难说了,乘着战斗的瞬间,眼角余光瞟过去。
何永进亦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他的打法也非常接近我,大开大合,果然是一个军队出⾝的。郭熙明却打地小心翼翼,只是护住周⾝,不让骷髅怪接近,从无主动进攻,果然也是外国雇佣军风格。
我的登山杖又把一个骷髅怪的脑袋打飞,骷髅怪却不会倒下,没了骷髅的⾝子亦是向我扑来,当我正要劈下去的时候,倏然横亘里飞来一条重枪,度极快,直刺我胸口,一刹那间就距离不过一寸。我大骇,来不及反应,只听咔嚓一下,胸口顿时中了一击,霎时仿佛被一百五十五加农炮的炮弹直接击中了一样,整个人立时飞了起来。
我⾝子仰天,平行飞出了六七米,地上的骷髅怪不时地过来捏软柿子,刀劈枪刺。我倏然一个空中转⾝,仰天化作俯⾝,挥动手里的登山杖,扫开一大片骷髅怪,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我用力对着登山杖柄上一扭,拉出一条长棒,登山杖延长一倍⾝长,从原先的一米半变成三米长。我用登山杖对着地上一揷,冲了下去。果然如我预料的一样,地下极为柔软,在我下坠之力的冲击下,登山杖几乎揷进去了一半。
我跳到地上,又打了一个滚,缓冲了下坠力,急忙背靠在一棵树上,用手一抹胸口。方才我叫那个重枪击了一下,唯恐打穿胸口。但我却现胸口除了稍微有些作痛,并无异状。我心里好奇,往怀里一摸,掏出一枚被铁片,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打穿的**像章。我大喜,**在保佑我。这像章一直是我的护⾝符,从南方丛林到疆新,一直保护我安危。
唰!一个骷髅怪挥刀劈过来。我匆匆把像章塞入口袋,俯⾝避开这刀,一个扫荡腿,踢断了骷髅怪的两条细腿骨。但是骷髅怪没了腿子,还是不知死活地朝我爬过来,一边爬一边威示性地挥舞大刀。我看着烦闷,子套登山杖,朝着那光溜溜的脑壳一点,顿时击穿了天灵盖,挑在登山杖尖头上。
我也不多理会,抬头看去,现在我才看到那个袭击我的重枪手,却是一个⾝披铁甲的巨怪,浑⾝都包裹在一层黑乎乎的甲胄里,连面部都是铁盔,唯独眼眸部位露出一双血红的眸子。
我当下呼地舞了一下近三米长的登山杖,迎了上去,借助奔跑的冲击力,纵⾝一跃,以杖为棍,朝天一棍,砸了下去。那巨怪不躲不闪,硬生生吃了我这一击。须知,登山杖尖头都是用整块纯钢打造,份量极重,寻常人会立即脑壳破裂而死,若这些埋蔵了几百年的枯骨,恐怕会一直被我从天灵盖劈到胸口为止。
可是——哪知崩的一声,登山杖嗡嗡怪叫,我虎口一震,却看到巨怪的头盔缓缓分作两半,露出一个大巨的颅骨,几乎有常人的两倍大小,天晓得那时候怎么会生出这么大的人呢,就是现在打篮球的穆铁柱也没有这么魁梧。
巨怪的脑壳微微下凹,毕竟老子的力道也是不小。但是我没有造成明显的伤害,那巨怪挥动重枪,对准我横扫过来。
我举起登山杖一挡,整个人顿时又飞了起来,妈的,这个家伙太难对付了,可恨现在没有手提迫击炮,不然给他娘的一下子。
我环顾四周,何永进与郭熙明二人虽然打得勇猛,脚底下的骷髅渐渐堆了起来,但是有更多不计其数的骷髅怪爬来起来,慢慢围困过来。恐怕我们不是被骷髅怪杀死,而是活活累死。再看那巨怪,明显不是我们能够对付,于是心念转动,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立时站起来,⾼声大叫:“同志们,撤退!”
说着我挥舞登山杖,先冲过去,与何永进会合,两人合力救出郭熙明,三人同心协力,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沿途斩杀无数骷髅怪。好在那骷髅怪动作不够灵活,那巨怪更是迟缓,居然叫我们逃了出来,渐渐离开了那股氤氲雾气包围下的森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上除了一把登山杖,其他东西都丢个精光,我累得一庇股坐在地上,骂道:“妈的,琊门,居然冒出骷髅头来。”
郭熙明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浑⾝上下检查一边,浑⾝血迹斑斑,当然都是自己的血了,骷髅怪是没有血的,但是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他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都没什么受伤吧?”
我点点头,何永进亦然,他突然指着前方问道:“那是什么?”
我扭过头,眺望过去,远处森林暗处,闪烁着一盏白灯,非鬼火,依稀是一户人家的灯光。
夜深人静,森林深处,居然有人家?
我与何永进对视一眼,均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现在可不比古代,由于山里生活不方便,府政又鼓励下山,山间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搬迁到了便捷的山下。所以能够在这深山老林里见到一户人家,简直比大海里捞一根针还难!房子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幽幽,极为诱惑人过去,仿佛是《聊斋志异》中描写的那样,一个青年猎人在森林里迷了路,半夜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栋房子,门口有一位美人儿在向他招手,正喜滋滋地迎上去,莫料到却是一头狐狸精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
然而郭熙明却非常⾼兴,哈哈笑道:“运气真好,居然能够撞见一户人家,也罢。今晚大家都累了,不如我们在此歇息歇息。呵呵,若是他们要收取住宿费,我请客!”
说着这人便拖着登山杖走过去,我心里虽然疑惑,但是也跟着过去。
郭熙明在门口敲敲,这是一扇破旧的木门,上面的朱漆已经剥落,露出杉木的本⾊,仿佛一块棺材板一样。
“有人吗?”
郭熙明大叫。
许久里面没有动静,我们按捺不住的时候,忽然吱啊的一声,门板打开,露出半个矮小佝偻的⾝影,定睛细看,却是一个満头白的老太婆,细细问道:“什么人啊?”
郭熙明说道:“呵呵,我们啊!嗯,要去前面的村口,夜里急着赶路,眼看天⾊很暗,所以想借宿一宿,可以吗?老妈妈?”
“很久没有来客人了,难得看到几个,你们就进来吧。”
老太婆推开大门,从门口望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只在窗口附近,亮着一盏油灯。
我们依次踏步随老太婆走进去,四下里环视,里面相当简陋,木板拼起来的房子没有丝毫加工过,因为森林里湿度很大,木板腐朽,散着一股浓浓的**味道。
老太婆指着地铺说道:“哦,今天正好我儿子没有回来,你们将就一下,躺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老太婆说完就靠在窗台前,对着那盏油灯,有一个土制的纺纱机,吱吱地开始纺纱。
“老太你不睡啊?”
我问道。
“唉,年纪大了,也睡不着觉,就纺点纱,穿穿服衣。这三位客人,肚里饥吗?我这里还有一点剩饭,权作夜宵。”
郭熙明大喜说道:“甚好,一路奔波,肚子都饿死了。老太太,快快准备一些吃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钞票大大的有!”
老太婆佝偻着⾝子转⾝走进旁边的一个小别间,咚咚作响。趁此功夫,我低声对何永进说道:“很怪啊!我总觉得哪里琊门!”
何永进点点头说道:“我也是有类似的感觉,但是哪里呢?却想不到。”
这时候老太婆走了出来,端着两只盘子,一只盘子放着⾁块,另外一只盘子放着菇蘑切片,端到我们面前说道:“招待不周,请见谅,只有一些山里的小吃,尝尝味道吧。”
郭熙明当即伸手把⾁块抓起来,狼呑虎咽。我深以为戒,唯恐里面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推脫肚子不饿,径自躺在地铺上,闻着霉的棉花臭味。
“几位客人要去哪里呢?这么赶的急?”老太婆一边纺纱,一边疑问道。
何永进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们要去⻩泉村那里,找几个故人。”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说道:“⻩泉村?唉,这个村子想找故人,怕是找不到了。”
何永进奇怪,问道:“为什么?”
“听说前几年,⻩泉村生了一场变故,所有人都死光了呢!”
何永进顿时吃了一惊,失声问道:“什么?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人都会死光呢?瘟疫?”
“好吧,我告诉你。”
老太婆慢慢地叙述起来,十几年前文⾰的时候,从县里往⻩泉村下放了许多知青。但是村子本来就很穷,粮食才刚刚勉強养活村子里的人,顿时来了这么多人,还要把粮食分给他们,村子里的人会被饿死的。于是村子里的人暗地里开会商议,有人说,和县里说说求情,有人说,把知青赶出去。这帮人都是**派下来的,不能得罪,可以也不能让村子里的人陪着饿死啊,怎么办?突然有人言,恶狠狠地说道:“都让他们去死!”
大家吓了一跳,居然有人想出了这个恶毒的点子。山里人虽然自私,但是并不歹毒。这个主意很快被否决,大家吵吵闹闹,吵了半年都没有想出办法。这时候,突然生天灾,粮食歉收,本来来了很多知青,把粮食吃了不少,这回受灾后粮食更是匮乏。当村民眼睛都饿地通红的时候,终于想起了那个提议杀死知青的主意。
于是一天夜里,乘知青们睡熟的时候,村子里的男人们拿着砍柴刀,菜刀,包围了男女知青们居住的牛棚,摸黑进来,听到是男人的声音,就砍下去,听到女人的声音,就施展蛮力****。惨烈的暴行持续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男青年们都被砍死,扔到野外的乱葬岗,而女知青们都被囚噤起来,供男人们怈兽语。
当饥荒越来越厉害,打不到野兽,挖不到野菜的时候,人也会变成野兽,红着眼睛的村民把眼光落到了受到他们辱凌的女知青⾝上。
“好歹是一百斤,如是杀了吃掉,不知道可以熬多少时间?反正他们又不是村里人,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人知道。县里来人问起,就说挨不了苦,都跑到山里去,不见了。”
村民们这样想着,于是子套了尖刀,拖出一个女知青,像是杀猪一样的杀掉,开膛剖肚,肢解⾁块,吃进肚子里,那是他们最慡快的一天。
这样差不多每隔一个礼拜,就杀一个女知青吃⾁,他们吃完⾁都把剩下的尸骸胡乱丢到乱葬岗里,吃了半年多,终于吃完,饥荒也快过去了。
几年后有一天村长的儿子经过乱葬岗的时候,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里好奇,胆子又大,于是在乱葬岗上挖掘起来,挖啊挖,居然挖出一具尸体,样子很恐怖,脸和⾝子都烂成了泥巴一样,散浓重的臭味,看服饰似乎就是那些男知青的。村长的儿子吓得马上跑了开去,回家之后一下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牙齿慢慢变黑,好像中了尸毒一样。
村子想尽办法来救他儿子,但是无力回天,很快他的儿子就死掉,尸体黑带青,眼睛也化作黑灰状,散难闻的臭味。
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大家都卖村长的面子,来守灵。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很多人都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大家张开眼睛,惊讶地看到,村长的儿子活了过来,但是模样非常恐怖,脑袋膨胀地像是猪尿泡,牙齿森森,一口就咬在村长⾝上,连骨头都咬了出来。大家拿起家么想救村长,但是村长儿子已经变作僵尸,非常厉害,跳来跳去躲避。等到村长被救出的时候,已经死掉了。大家正要想办法处理的时候,突然村长也活了过来,变作僵尸,一口咬住⾝边的一个人。他们僵尸父子大作祟,只要被他们咬死,那个死人也会被变作僵尸。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咬死,听说,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小娃娃活了下来,因为躲在炕底下,僵尸不能弯腰咬他。
知道情况的人都说,冤孽啊,这是知青的冤魂在作祟。他们死得好惨,死不甘心,所以才化作僵尸,附在村长儿子⾝上来杀人。
我侧躺在地铺上,脑袋枕着胳膊,不知是山地夜间本来就阴寒,还是老太婆讲的故事实在过于悚人,反正我突然一阵哆嗦,浑⾝寒⽑都竖了起来。我眼睛转动,再看其他两个人,郭熙明手里拿着⾁块,口里也塞着一块,但是却已经忘了咀嚼,呆呆地看着老太婆,不知所措。而旁边的何永进眼珠突出,呑咽了一口唾沫,疑问道:“你是说,⻩泉村的人,统统死光了?”
“死光了!人做孽,不可活啊!”老太婆一边继续纺纱,一边回答。
听完这个故事,郭熙明哪还有胃口,推辞了剩余的食物,俯下⾝来和我挤在一起,何永进却面⾊凝重,足足思虑了三刻钟才躺了下来。我瞟了一眼旁边呼呼大睡的郭熙明,心想这人倒也安稳,什么情况下都可以睡着。然后我问何永进:“你有心事?刚才我看你听完老太婆的故事就若有所思。”
何永进低低地长叹一声:“打自从我的妹妹死去之后,我就对⻩泉村充満了仇恨,真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杀死。但是现在听到他们竟然都已经死了,突然有种抓住了气球,又蓦然炸爆了的空虚感觉,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啊!”我说道:“少怨天怨地了,你妹妹究竟死了没有,我们都不能确定。明曰前去一看,即可知道。觉睡
觉睡…”
何永进默不做声,我知道他还是心事重重。而我脑中却乱七八糟的想着其他事情,一会儿是风骚的老板娘,一会儿又是娇小的无双,片刻又想到了眼前还在纺纱的老太婆,绕来绕去,倏然一震,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老是觉得这个老太婆有点不对劲!
须知,自从我来到湘西之后,除了受过较好教育的罗明申等少数人以外,另外听到的其他人说话,灌満了我两耳朵湘西土语,纵然如尹玉旻老板之类见过世面的女子,说的国语湘西味也很重。至于另外其他土著,都是一口犹如外国话的湘西土语。可以眼前这个老太婆,年纪一大把,又住在深山老林里,极少外出,居然能够如此流利的用国语和我们交谈,丝毫没有一点不通畅。再说方才她说讲的故事,遣词用句,非一般人能够掌握,起码是受过⾼中以上的学历才可以。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顿时暗暗握紧了登山杖,时刻戒备,万一那个老太婆稍有异动,即可击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那老太婆还在不紧不慢地纺纱,耳边郭熙明鼾声如雷。其实今曰一天奔波下来,⾝心老早疲惫不堪,我不由得眼皮打架,慢慢地失去意思,眼前化作黑暗的世界。
时间无定,模糊的意思重新开始清晰起来,我缓缓张开眼睛,一丝刺眼的亮光射入我眼眸,天光大亮了。我稍微眯着眼皮,等瞳孔习惯了亮光,再整个儿张开,陡然浑⾝一震,不由得失声大叫。
“怎么了!”
何永进条件反射般地拿着登山杖跳起来,眼皮还没有张开,等他张开,顺着我手指方向指去,顿时骇然!
我们居然睡在一口棺材里!
我定定神,站了起来,四下里打量,这是一口薄皮棺材,约莫三尺多宽,差不多可以容纳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棺材底铺着一层棉花,霉黑,再看棺材的材质,是用杉木制作,已经埋蔵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散着木头霉的气味。
棺材被半埋在土里,这里原先是一个坟包,可能遭遇山洪暴等原因,把棺材冲了出来,棺材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朝前面眺望,看到棺材盖在离我们三四米的地方。
我从棺材里爬出出来,双脚刚刚落到地上,突然一滑,顿时摔倒,摔得眼冒金星,手中好像按着什么东西,圆乎乎的,于是我低头看下去,忍不住又是大叫,我按着的是一个骷髅头。
按理说,我骷髅头见多了,有什么可怕的。但是这个骷髅头还没有完全腐烂完,贴着一层烂皮,特别恶心。在骷髅头的天灵盖上,连着一层头皮,上面长満白的长,看样子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头骨。而在骷髅头旁边,却是一只裂了一个口子的碎瓷花碗,里面盛着香油,还捏着一条棉芯。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明明借宿在一个老太婆家里,怎么突然一下子跑到棺材里来了呢?
我瞅瞅棺材盖,又看看棺材、女人的头骨和油灯碗,脑中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我们遇鬼了!
传说老坟时间久远,即会化作鬼坟。以棺材为鬼屋,以棺材盖为鬼门,那骷髅头,就是老太婆,点着殉葬的长明灯,夜深人静,引人入蛊,作为替死鬼。所幸昨曰我们人多,三个大男人阳气很重,使得鬼怪不敢造次,不然老早被卷入棺材,活活殉葬了。
“怎么了?”
我回头看过去,那是郭熙明爬了起来,可能脑子还没有清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郭熙明脸⾊一红,那是憋气的红,对着棺材里就喔喔呕吐,吐出泥土、蚯蚓等奇怪东西。原来昨曰老太婆所做的饭菜,就是用这些玩意变出来的啊!幸亏老子警惕,没有吃下去。
何永进打了一个寒颤,说道:“琊门啊!我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也走了不少夜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这山,到底怎么了?”
我凝视着大山,早晨山间气候湿冷,一层层白茫茫的雾气升起来,缭绕于森林里,看似白云飘飘的须弥仙山一般。但我刚转过⾝,就如针芒在背,仿佛森林活了一样,无数双山精的眼眸正冷冷窥视着我们,叫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氛。还是趁早离开这鬼地方为妙!
我们三人马上出,队伍之中,郭熙明一本吐得一塌糊涂,可是毕竟早年是军队出⾝,底子已经打下,我们放慢度,再喝了一些溪水,走了半个多小时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口中一直嘟哝见鬼了见鬼了。这次真***见鬼了!方才临走之时,我本想一把火烧掉棺材和尸骸,何永进拦住我说,反正这老女鬼也没有下什么毒手,还收留了我们一晚,买个人情,反而把她遗骨收拾好安葬了。
我们穿梭在雾气弥漫的森林里,幸亏指南针没有失灵,所以一直循着既定路线前进,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雾气散去,我们走到一个对风口,往下就是一排排民居,⻩泉村到了!
从⾼处眺望,⻩泉村约莫有两三百个房屋,山间缺乏泥土之类的建筑材料,所以都是直接用石块垒积起来。湘西旧时属于古扬子海,后来地壳变动,沧海为桑田,岩石多是沉积岩,唯独此处怪异,我看到的岩石,居然清一⾊是黑⾊的岩浆岩,似乎是千百年前,该地爆过大巨的火山。岩浆岩之一的玄武岩历经风雨,表面更加黑油油,看上去整个⻩泉村就如一个黑⾊的魔鬼之城!
⻩泉村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说是在九年前,那是在过去的有间旅店里,我一不小心杀死了赶尸匠,何永进大惊失⾊,说出了⻩泉村乃是传说中驯养僵尸之村落。之后我又6陆续续得到一些信息,那⻩泉村是以制造僵尸和赶尸匠出名,与过去的罗家集村乃是敌对关系的村落。我推测起来,那⻩泉村是当地的土著,而罗家人则是外来的家族,本来就为了土地和水源生争执。加上两个村子都是莫名的神秘村落,一个蓄养僵尸,一个信奉琊教,两毒相攻,斗地毫不厉害。我看过罗家人遗留下来的书信后,认为最终还是⻩泉村技⾼一筹,施展手段在几十年前把罗家集全村屠戮。但是他们也没有好下场,终于在几年前遭受奇怪的灾害,全村消亡。我不认为这和罗家人无关,或许就是罗明翰⼲的吧。可惜他已经死掉了,我问不出什么话来。那血衣夜叉,或许就是⻩泉村的遗民。
我们循着山坡走下,来到⻩泉村门口。按照国中古老的村居结构,在村口种植了一棵大樟树,树上挂着一口召集村民之用的铜钟。眼下大樟树已经枯死,⾝躯扭曲成一个怪异的模样,好像是一个人⾝受酷刑以后才死去。上面的铜钟更是残破不堪,当我们路过的时候,突然咣当一下,铜钟猛然从树上掉了下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吊绳断了。
因为我和郭熙明都是外人,只有何永进是本土湘西人,理所当然地让他走在前面,明知⻩泉村里面的人统统死绝了,但是我们三个不知道怎么了,不约而同地把登山杖举了起来,时刻防备。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村居。假若在其他地区,只要不是罗布泊之类的,几年无人烟,老早就长満了草木。但是这里与其说的村里人都死绝了,还不如说是整个村子都死掉了。我看不到一只野鸡、一只野狗,连地上长的野草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偶然才有一阵风吹过石头隙缝,出嘶嘶的惨叫。
走了五六步,我窥视着民居,突然举起手低声喝道:“等等!”
何永进、郭熙明两人戛然止步,看着我走进一间村居。这间村居的房门老早破败不堪,我轻轻一推,哗啦地就倒下,扬起一层烟雾。我穿过烟雾,走进里面。和许多贫困的山村居民一样,里面是集食宿一体的房子,石床就在灶台旁边。我之所以走了进去,是因为看到石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明知极有可能是死人,但是经不住好奇还是进来看看。
果然在石床上侧躺着一个人形,背对着我,衣衫上布満灰尘,看服衣,应该是一个女人。我上前小心翼翼地登山杖一钩,女人的尸骸转了过来,突然咔嚓一下,一样东西掉了下来,我一呆,愣愣地看着地面,竟是一具小小的骸骨。
原来这女人是怀抱着孩子一起死去的。
女人和孩子老早化作尸骨,空荡荡眼窝一起凝视着天空,诉说着恐怖的经历。尸骸我见多了,不觉得很可怕,凑近女人是尸骸,挑开衣衫,仔细检查了一下骸骨,这才走开。
何永进在门口迎接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现?”
“不是什么僵尸咬死的!”我摇头摇说。
何永进说道:“僵尸杀人,实在过于玄奇,如果是我,也是不大信的。你看出来了吗、他们是怎么死掉的?”
我的眉⽑不由得卷了起来,说道:“非常奇怪,他们⾝上没有任何伤痕,也不像是瘟疫袭击。而是一下子就死掉了。就像有种看不见的杀人武器,杀人于无形,实在太奇怪。”
何永进叹道:“反正也不管我们的事情,走吧,去找找坟墓。”
山里人为了节省土地,一般都把死人的坟墓都迁葬在一片固定的山地上。我们走过村头,就看到了坟墓区,一边是比较整齐的坟墓,另外一边却是尸骸乱放的乱坟岗。何永进的妹妹既然是被人买来殉葬,自然是安葬在坟墓区里,我们一块块地看着墓碑,倏然眼前一亮,前面一方墓碑,上书:爱子某某儿媳何水仙之墓。
“就是这里!”
何永进激动地不得了。
三个人当下脫下了外褂,拾了几样家么,就开始⼲起盗墓贼的勾当。我倒是无所谓,帮战友一把,可是郭熙明苦了,这个家伙原本以为我们来找宝贝,但是想不到是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无奈之下,也只得⼲了起来。三个人大男人力气大,加上山村小墓,埋葬的也不是很深,不过片刻,就挖出了两口棺材。当登山杖一把撬开棺材盖之后,何永进⾝形顿时定住,脸上神⾊呆滞,因为他看到,棺材里躺着两具尸体,尚未腐烂的衣物清楚的显示,这是一男一女。
何永进痛苦地蹲下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捂着额头哽咽。我长叹一口气,他们兄妹情深,这远远不是我这个孤⾝一人的光棍所能体会。我把目光移向女人的骸骨,按照常理推断,等下何永进定然将其捡起来,收拾回家安葬。我细细盯了一眼,突然大叫道:“不对,这女人不对,绝对不是你妹妹!”
“什么!”
何永进顿时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我指着女尸裸露的牙齿说道:“从这副牙齿的磨损程度来看,这个女人的年纪绝对过八十岁,怎么可能是你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妹妹呢?”
何永进顿时陷入迷茫中,口中喃喃自语:“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嘿!老⺟鸡换鸭,真***琊门了!怎么回事?
我扭头看到何永进一直苦苦思索,额头冒出丝丝热气,面颊通红如关公,浑⾝上下不住轻微地菗搐,竟然是有些思想过度,走火入魔的情形,若不再及时抢救,极有可能像是工作标的电动机一样,冒烟烧坏。于是我急忙上面安慰道:“老何,我看另外一具棺材里的尸体是个年轻男子,颅骨顶部骨缝还没有愈合,死的时候绝对不会过二十岁。而所谓配冥婚,总不可能是配这个老太婆吧?既然不是殉葬,说不定就是男死尸他妈。由此有一件事我们可以确定,你妹妹尚未有死亡的证据,尹老板很有可能就是你妹子!”
何永进猛然一震,顿时从迷茫中清醒,面露惊喜的神⾊,大笑道:“也对啊!我们过来的目的,就是确认我妹妹死生。没有尸骸,就不可说她死掉。尹老板极有可能便是我妹妹,但是因为某个原因,而暂时不能与我相认。哈哈!”
何永进想通了问题,立时心情舒慡,浑⾝一下子就年轻了四岁一样,容光焕,那种忧愁悲哀的黑雾从他⾝上无影无踪,回复了当年开朗战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