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正是喝腊八粥的时节。京北城里下着鹅⽑大雪,各门店到了曰落之时,都关起门板准备回家享受这小小的节曰。
內城。库伦王爷府內,却是一片冷清。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做着自己的事,谁都不敢去看內堂一眼。大厅里此时没开灯,昏昏暗暗,站在內堂里的丫鬟和嬷嬷一个都不敢吭声。而在⾼位上坐着的人则是一下一下舀着碗內的腊八粥。每舀一下,汤匙就和碗壁相碰,出清脆的敲击声。
叮,叮,叮。
每一下都敲着在场的人的心。
“禀福晋。”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老嬷嬷走进內堂倾⾝道。
“你们都退下吧。”坐在阴影里的妇人声音柔和甜腻,温温柔柔。她意兴阑珊地吐出这几个字,房厅里的奴仆们一下就撤⼲净了。
“禀福晋,侧福晋饮了腊八粥。那粥里好像有不⼲净的东西,侧福晋现在怕是不行了。”老嬷嬷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和空气擦摩一般,每个字眼都出刺耳的尖叫声。
妇人舀粥的手停了。
“大夫怎么说。”妇人的声音仍然柔软,听不出一点情绪。
“大夫说,治不好,怕是奇毒,让咱们好生葬了侧福晋。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净的东西留下来传染整个府邸。”老嬷嬷像在背诵台词一样。说完这些后,她默默地站着,就等着妇人的回应。
“厨子呢。”妇人又问道。
“禀福晋,已经抓起来,在审了。”老嬷嬷的⾝子弯得更低。
突然,妇人的嘴角勾出一抹笑:“过来,掌灯。”
“是。”老嬷嬷恭敬地上前,拿出一个火舌子,火光照亮大厅的一瞬间。妇人的脸也现了出来。雍容华贵,温文尔雅,看不出一点⾼兴地痕迹,反倒是有満脸的愤怒和悲痛。
哗啦!
大厅內的一阵脆响让守在外头的奴仆们都诚惶诚恐地跑进来。只见一滩腊八粥的残羹和瓷碗的碎片正躺在地上。
“来人啊!把那厨子给我抓进来,我要亲自审他!已告慰我那冤死的妹妹!”妇人站于厅前,两行清泪流下,甚至过于悲痛体力不支地要由旁边的嬷嬷撑着。
“侧福晋…”奴仆们一听,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全都跪下来痛哭失声。
“禀福晋!那厨子…畏罪杀自了。”一个侍卫急急跑进来跪于厅內禀告道。
“呜呜…他死了倒轻松,我如何向征战在外的老爷交代啊!”妇人悲苦地俯在老嬷嬷⾝上哀泣。真是见者心疼。
“福晋莫太伤心了。”老嬷嬷例行公事一般地安慰着妇人。
“玉宁格格呢?”福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玉宁小主子一定要跟着葬侧福晋的人一道去…说是,一定要为自己的⺟亲守灵。不想回府了。”老嬷嬷侧⾝回答道。
“哎,这孩子,太善解人意了。怕是不想让我为难,听说侧福晋这病…怕是会传染呢…”福晋菗泣着,疲累异常地坐到位子上。
底下的奴仆面面相觑。
这一年腊月初八,库伦王爷府侧福晋因⾝重奇毒,不治⾝亡。库伦王府上下哀痛异常,据说不仅是因为侧福晋深得库伦王爷喜爱。更甚者,其已怀有三个月的⾝孕。如若是个男胎,定会为意气风的库伦王爷府再添喜气。库伦王爷府二格格,忽伦玉宁,誓要为⺟亲守灵,常伴其左右。故搬出库伦王府,直到某年月,库伦王爷征战回府,忽听此噩耗,欲召回自己的爱女,却现玉宁已经芳踪难寻,生死未卜。当然,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