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秋的第一天,勿返阁內就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便是那头牌琳琅不知是何故,一病不起于床榻,陪伴在一边平常咋咋呼呼的小丫鬟更是三缄其口,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过,这还不怎么让玉宁与云霜担心。最让她们感到心忧的是那第二件事,市面上开始流传起灵书的仿画。
这件事情还是玉宁在一次偶然经过古董店的时候现的。虽然她并不是什么古玩行家,但是灵书的笔触见多了,是可以分得出来的。挂在那个古董店标榜着天价的工笔画就是出于灵书之笔,玉宁还专门进了店里看了个究竟。确实是灵书的笔迹,这让玉宁不免感到有些心慌。但觉得应该是偶然的情况,便也没有太在意。
可是此后几天探查的结果,却让玉宁觉得事有蹊跷。流传出来的仿画越来越多,而且全都被当作上层珍品流入了古玩界。其中有的更是卖了出去。无奈之下,玉宁只得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云霜与灵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出面去把画都要回来,总不能让人再花冤枉钱吧。”灵书撇撇嘴,大大咧咧的模样一点也没改变。
“使不得。如果画没卖出去倒还好说,可是现在有的画已卖了,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出来,把那些还没卖出去的画都要回去。你说的清么?如果别人为了那些损失,就赖上你了。说你是存心讹他们的,又来办好人怎么办?”玉宁几个问句问得灵书有些气短。
“怎,怎么办?画又不是我卖的。”
“可是是你仿的,就这点你就没办法脫⼲系。”
“那你说能怎么办?”
“嗯…”玉宁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咱们慢慢来。我带你去逛古玩店,咱们就当赏画,挑出那些假的明说了。不过是以鉴宝人的立场,你是画的作者可不能提。”
“这…”灵书皱着眉头刚想着什么,她的房门却已经被护院急切敲开了。
“凝心姐小,来了好些个官兵说是来公告的。有人告灵书姐小讹诈钱财,霜老板正在那里招待着呢。”
“什么?告我?!”灵书几乎是拍案而起,火爆脾气便起来了:“怎么告的是我?!”
“你先冷静一下。”玉宁皱了一下眉头,也觉得这事情来的太快了,她一手抓住跳起来的灵书让她坐下,一边转过头来对护院说:“你下去吧,我们知道了。”
护院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那些人怎么能这样?怎么会告我?真是天下之大缪。”灵书怎么能忍得住那冤枉气,鼓着腮帮子好不气愤。
“好了,别气了。你这样也没用啊。”玉宁说道:“看来咱们是要先请状师再说。这件事,我去找白鸿商量一下好了。你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莽撞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就真保不了你了。”玉宁摇了头摇,只觉得这事情看起来真是不可思议,无端端地惹上一场官司,这怕是勿返阁和她都不想的。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灵书一阵烦躁,一个人走出了房门。玉宁瞧着她的⾝影,也没去追。觉得这样一个人让她静一静也好。
走在林荫小道上的灵书心里一阵愤愤不平,想来也知道,定是自己以画会友,赠画的举动让人有了可趁之机。承诺不卖掉自己的作品的人,看来卖出去的不少。人就这么不可信,这么不可靠么?灵书站在月⾊下,瞧着自己那一双手。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从小自己的这个才能就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好事,进阁之后,她以为自己可以凭着这双手的灵巧得到几分真情,却不想一直坚守着的只有凝心她们。只有她们不会去对她那以假乱真的本事起歹意琊念,只有她们会由衷称赞她所描绘出的灵魂深处的东西。除此以外,那些给她承诺的人,在卖画的那一刻,便是背叛了她。
真是可笑。
自己只不过是想多交几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却是给了他们很多个背叛自己的机会。
正当灵书想着的时候,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防备地向后猛地一转⾝,却现是香儿。
“灵,灵书姐小…”香儿现在说话的口气大不如以前,唯唯诺诺回复到了小女孩的模样。
“什么事。”灵书觉得在这种时候看到令她讨厌的人实在是件让她⾼兴不起来的事情,她冷着脸站在月光下,让香儿的眼睛里又透露出了几分后怕。
“我,我家姐小…请您过去一趟…”香儿低声说道。眼睛瞧着地下,一副生怕她不去的模样。
“…没空。”灵书虽然看见了香儿这个样子,却完全没有心情和她玩什么游戏转⾝就想走。
“灵书姐小!灵书姐小,您就去瞧瞧吧,求您了,好不好?”香儿看到她要走,慌忙拉住了她,就差没有跪下来了。她这有些近乎绝望的语气让灵书觉得一阵疑惑。
“你是怎么了?”
“小的,小的没事…灵书姐小,您就去瞧瞧吧…”香儿摇了头摇,依旧不依不饶地扯着灵书的衣袖。
“…放手。”
“灵书姐小…”
“放手,不然我怎么跟你去。”
等到了羽阁,进了房间。
房內一阵药味让灵书皱了皱眉,于是她就站在了门口朝着躺在里头的琳琅问道:“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说吧。”
“…香儿,扶我起来…”阴暗处传来一阵咳嗽声,香儿连忙跑过去将琳琅扶了出来。灵书瞧见的便是一张憔悴的面庞。
“你怎么…”灵书看到琳琅消瘦成这样,确实是让她没想到。
琳琅默默摆了摆手,这是自作自受的,让她怎么说?
“有人让我与你带句话。”琳琅细声说道:“香儿,你守在外头。”
“是,姐小…”香儿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门。
“什么人?带什么话?”灵书莫名其妙地看着这神秘兮兮地两主仆。
“那人说,如若你想平息风波,请到此一聚。”说着,她便递给了灵书一个小巧的竹筒。那竹筒的开封之处浇灌了蜡,看得出来琳琅并没有打开过。
“…到底是什么人?”灵书握着那竹筒,立马就明白了她所说的风波是指什么。
“你别问了,我不能说…”琳琅摆了摆手:“你走吧,我也不是想见你。”
“…多谢了。”灵书虽然不満意她的态度,但是瞧得出来这琳琅被人胁迫的不轻。估计那病也是抑郁出来的。于情于理说了声感谢的话便退了出去。
琳琅坐在烛光前咳嗽着,瞧着灵书离去的⾝影。
别谢我。
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琳琅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