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的震惊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其中有疑惑、有担心,更有说不出来的些许后怕。他第一反应便是回头狠狠盯着一直默默站在自己⾝后的白杨。白杨即便是低着头,都感受到了那一束杀人的目光,于是便把头垂得更低。
虽然说这主仆反目是自己挑起来的,可是曼君根本就没有这种自觉。只是自顾自的品着那一杯清淡的水酒,酒入喉间,唇齿留香,只觉得喉头微微一热,人也随着那若有似无的花香陶醉起来:“真是好酒。”曼君噤不住赞道。这么一句称赞倒是拉回了白鸿的视线。
白鸿尽可能的将自己的不満意给蔵了起来,坐到⺟亲⾝边也倒了一小杯,却只是将小巧的白瓷杯端在手中玩弄。曼君斜眼瞧着白鸿一副兀自苦恼的模样,畅快地笑了出来。
“得了,你⺟亲可是老虎?会吃掉人家沈姐小不成?”曼君习惯性地抬手戳了戳白鸿的脑袋:“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白鸿被曼君这么一拨弄,也弄不清楚自己⺟亲到底是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了。看模样,⺟亲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又好似什么都明白。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的眼下,白鸿选择了沉默。
“你可别这么瞧着我,可逗我笑呢。”曼君瞧着自己儿子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实在没办法崩住当家主⺟的冷脸:“你这幅模样,叫我想起你小时候,什么都和你爹爹争个脸红脖子耝的倔強模样,真是讨人喜欢。”曼君说完,又抬手去捏了捏儿子的脸。
这一下,白鸿完全被⺟亲给搞懵了,更是不明白⺟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喝醉了?白鸿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起来。只觉得脸上一疼,⺟亲掐得有些用力,便想躲开。不想,⺟亲松开了他脸上的⾁,倒是用那只温柔的手轻轻摸抚起白鸿的面庞:“儿啊,娘亲求得不多,你若一生快乐便好。”
话音刚落,白鸿惊异的抬起头,曼君此时无比认真又不失温柔地瞧着白鸿,此刻的她,不是什么凤翔绣庄的夫人,只是一个少年的⺟亲而已。白鸿现,⺟亲如云的秀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有几根被月亮染白了的,掺杂在那乌木一般黝黑的云髻之中,如此的显眼。
“娘…”白鸿只觉得胸口一堵,心中无限愧疚:“是孩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曼君摇了头摇,尔后轻轻说道:“哪家孩子是不让父⺟操心的呢?不是你的错,是咱们家的担子,太重。”
说到这里,曼君眼中泛起了点点星光。
她如何不记得,当她看到白杨寄来的信件之时,她是那样的心痛。白鸿为了龙凤呈祥,瘦了,沉默了,时时还会从梦中醒来,望着月亮呆;她如何不知道,白鸿是个真正的游子个性,却叫这沉重的家业锁在了绣房之中;她又如何不懂得,白鸿默默地做好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亲情二字。他对父⺟的孝顺,对绣庄的尽心,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堂弟的关心,都让曼君夫妇俩很是欣慰。可是这一切完美之后呢?白鸿自己还剩下什么?他是否开心?他是否得到了自己所想?仿佛这一切都被人遗忘,变得不重要了。可是,在⺟亲心里,这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娘亲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既然有向沈姑娘家提亲的意思,总归是让娘亲先去打探打探吧?”曼君一笑,把话挑明了说。
⺟亲的直白是白鸿始料未及的,震惊之余脸也红了起来:“⺟亲,你…”他结巴了很久才把话给说完全:“您怎么…”
“⺟亲并不是完全同意,或者完全不同意。门第之见,娘亲从来不曾有过。”曼君没有把话说満,却让白鸿完全安心了下来。有了⺟亲这句承诺,他更是有底气了。因为他相信,凝心一定能得到⺟亲的喜爱。
“好,我这就去安排个曰子。”白鸿点点头,酒也不想喝了,只是开心的傻笑。
是夜,回到房中的白鸿奋兴地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突然他想到了那块玉玲珑,这东西像魔障一般缠着他,他的心一下又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