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宁觉得,这一觉似是睡了千年。
梦中依稀过往,不断的在她脑海中出现,让她落泪,让她撕心裂肺,突然一阵黑暗淹没了所有,四下又一片寂静。
这里就像是佛家说的无我的空间,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尚在,感觉也好、听觉也罢,一切都与黑暗融入到了一起。梦中之景,那般实真,不仅让她回到了王府,更是让她回到了那个山洞。
她在山洞里治好允鎏的伤以后,便灭掉了那与他们争抢空气的火堆,她不知道自己这毒性有多烈,更闹不准这毒性什么时候会作。她只希望,不要在她凿开那个小洞的时候开始。一刀刀下去,那石块竟然比手中的匕还要硬坚,玉宁心爱的匕都打起了卷,于是,她又将那匕放进自己怀里,用双手挖。
那石头很冷,刚触碰的那一霎那将她的十指都染上了冰冷。玉宁大口地喘着气,即便这连心的手指再痛再冷,她还是那样挖着。终于,一缕细微的光亮透了进来。
玉宁舒了一口气,她想瞧瞧外头有没有人。可是这只有碗口一般大的世界又能让她看到什么呢?
大概,人都死了吧?
玉宁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
洞外的世界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稀稀拉拉,直到后面越来越大,玉宁大喜,拿着帕子拼命伸出手臂,让雨滴湿润那一抹方巾。洞口太小,她的肤皮太嫰,光是伸出去的那一会儿,她的手臂上便被擦破了好几处。雨打在手上的伤口上,慢条斯理地划过玉宁的那些伤,像针扎一般,可是玉宁没有退缩,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势姿好久好久,直到手里的方巾里头积満了甘露,她才将手臂缩回来。
因为,允鎏得靠着这些水活命。
体力消耗过大的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水。
看着那些水滴顺着方巾一滴滴地掉进允鎏的嘴里,玉宁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时候的她,早就已经満⾝是伤,可是她的眼里,却都是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允鎏的,顺着他刚毅的轮廓摸到了他的唇。
布托说,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玉宁轻轻说着,就像是呢喃一般。
允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允鎏,我好累…
冰冷的洞⽳任何温度,卸下了担忧的玉宁觉得特别疲累,她不自觉地趴在了允鎏的怀里。
就睡一会儿…
…
谁知,这一会儿,却是个十天半个月。当玉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几天不讲话的她,根本就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只能咿咿呀呀的说些不成意思的字眼。
这里是哪里?玉宁环顾四周,似曾相识的被褥床榻,却不是勿返阁所有,而这里更不是山洞。
我得救了?
那…允鎏呢?
玉宁只觉得头痛欲裂,刚要挣扎着坐起来,一双手赶紧将她抚稳了,并放了好些软物在其后背,好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你…”玉宁甩了甩头,只是觉得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姐小…您总算是醒了。”醒儿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些许哭腔。
醒了?
我…我是…
玉宁皱着眉头回忆着,可是只要思维活跃一些,头就更痛一些。
“疼…”玉宁轻轻叫着。
“好,好,姐小,您先躺着,奴婢去叫大夫过来!”醒儿听到了玉宁的叫唤,可怜姐小浑⾝上下都是伤,又怎么知道到底是哪里疼呢?说不定是五脏六腑被余毒侵扰?醒儿慌乱地将玉宁扶进被子里,刚要走开,手却被玉宁轻轻拽住了。
“允鎏…”
醒儿一愣,叹了一口气,知道多半是指那位爷吧。
“他…”醒儿刚要说什么,一个人便进来了。他挥挥手示意醒儿去叫大夫,自己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玉宁⾝边。
玉宁的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那毒在她⾝体里太久,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去除。她只觉得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到了自己⾝前,是个男人没错,却并不像是允鎏啊。
因为,允鎏总是穿着蓝⾊的袍子。
“允鎏…”玉宁想问他在哪里,心里很想知道他的情况。
来人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被子盖好,像哄小孩一般。
“先好好休息,等你清醒了再说。”
玉宁缓缓摇了头摇,刚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实在抵不住睡意,便又回到了梦乡中。梦里,她还紧促着眉头,不肯松开。
坐在一旁的男子叹了一口气,见御医进来了赶忙让出了位置。老大夫向男子打了个千,便赶紧诊脉。醒儿与那红衣男子都在静静等待着。突然见老大夫面⾊一喜,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启禀贝勒爷,这位姑娘的毒性大部分都去除了。臣只要用人参草余下的部分每曰为她煮些汤药,不到三曰便可毒性全部排除。”
男子一听,十分欢喜。
“那好,那好,太医还请您去办这事情。”
“喳。”太医又是一个行礼,才颤颤巍巍的退出去。
男人看着老大夫离去的背影,几乎是要泪流満面。
真是老天有眼啊,若是沈姑娘这次没得救,自己玉风贝勒这个风华绝代的脑袋还不被那个冷面贝勒给拧下来。
“允…鎏…”
正在玉风有感而的时候,玉宁的一句呢喃却叫他乐天的性子也忍不住揪心起来。他弯下腰,想给这脆弱的女子抚平皱成一团的眉,谁知刚有些舒缓,那眉头又促了起来。
“允鎏…”
玉风一愣:“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来,这佳人的凝眉也便只有那个冤家才能抚平了的吧。
又是一梦,此梦甚是苦涩,却让玉宁心甘情愿。
莫说痴儿痴,痴心人,皆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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