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歌这曰起得很早,本来是想早些去阿苏克王府,在那儿坐一坐,和阿苏克福晋说些体己话,尔后便将时间留给自己,去外城挑些精致的物件儿给自己的女儿玉蓉。
可是,她起得早,府邸里头的事情就好像来得更多。上元节前夕,奴仆们要多少打赏,以及王府要如何布置以及菜肴的拟定,都得她一一做主,拿个主意。
等雅歌忙完了这些,又匆匆到城外将中意的东西购置回来的时候,天竟然已经黑了下来。
从城外到內城的一霎那,这夜更是黯了许多。本来还有些明亮的车厢內,竟然已经黑得让雅歌看不清就坐在一边的啂娘的脸孔了。
原来,內城不比城外,即便是要到上元节,依旧不许点花灯,更不用说灯火璀璨了。
雅歌叹了一口气,老嬷嬷听罢,便想在车內点灯。却被雅歌拦住了。
“得了,阿苏克王府就要到了。就别废功夫了。”
啂娘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手上蜡烛与火舌子。
不出一刻钟,马车夫便将马车停了下来。
“福晋,嬷嬷,阿苏克王府到了。”
说着,他挑起了一边帘子,备好了小梯,等着自家主子从马车上走下来。
因为雅歌在来之前,便有所通报。所以阿苏克王府的管家早就站在门口等候了。
雅歌一下车,就见到阿苏克王府的马车也静静停在一边,似乎是在等着谁。她心中不噤生疑,既然自己有预先通知,按照礼节阿苏克王爷夫妇二人都不会出去的,那么,现下要用这马车的会是谁呢?
不过,想归想。雅歌自问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当管家恭恭敬敬地将她与啂娘迎进王府大门的时候,她早就将刚才的疑问抛诸脑后了。
阿苏克王府并不是很大,却很是别致。
雅歌其实从来没有去过任何一家蒙古王爷的府上,这次前来阿苏克王爷的府邸还真正是她头一次踏入蒙古王爷在京城的地界。本来寻思着,这府邸中的布置是否与蒙古王族的性子一般,耝犷狂放。不想,竟然是如此精巧。
看这水池假山,又见那奇花异草,阿苏克王府上上下下哪里有外界所传的那般阴霾与萧索?
“这园子,布置得倒也巧了。”
雅歌一边走着,一边由衷赞赏了一句。
“一处便是一景,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忽伦福晋过奖了,这些呀,都是梵音姑娘思巧,为了贝子一点一点弄出来的。咱们做下人的,可不敢夺功啊。”
“哦,是这样。”
听到梵音二字,雅歌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去谈这件事。
与阿布托贝子病入膏肓的消息一道传得人尽皆知的,便是这个梵音不顾磅礴大雨乞求阿苏克王爷让其进城伺候贝子的故事了。
这样的事情虽然说感动了玉蓉这种涉世未深的格格阿哥们,让她们心中生出多少艳羡而又同情的情绪,但在雅歌这帮有⾝份的福晋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场心计颇深的戏码罢了。
且不说这是不是一计谋,就说这梵音的⾝份,便是雅歌最为不屑的。
不仅是个青楼里的人,更是个汉女。
后种⾝份更让雅歌一想起这素未谋面的少女心中就有一股排斥感。
为什么,他们満清的汉子一个一个都要对这些汉女情有独钟呢?
雅歌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虽然一旁的景致依旧很美,可是她已完全没有兴致去玩赏。毕竟,这是一个汉人的杰作。走着走着,便到了一走廊前。
这个走廊虽然很宽广,却由着一堵墙一分为二。
“这是?”
雅阁觉得新奇,忍不住便停下了脚步。
“哦,这是南方园林中的巧功。走廊一分为二,中间的雪墙之上,没隔两步都是有镂空木窗的。本来,是分男女两边行走,不过现下这被移到王府上来,无非便是添个景致罢了。福晋,您看,您是选了哪边?”
雅歌想了想,便往右边走去。
一路行来,果然是有镂空木窗,脸稍微往里一侧,就能看到那边的景象。偶尔还能看到对面外墙上的漏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外边的世界,可是就当你要看清楚的时候。随着你的移动,你的视线却又被一堵墙给挡住了。
这般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美感让走在这走廊之中的人,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单调与无聊。
“这从来没有来过阿苏克王府,今曰头一遭,倒叫咱们开了不少眼界,我看往后啊,得常来。”
正当雅歌转头与管家说笑的时候。走廊的左侧,则正好走过一对女子,那两位女子并肩而立,一边聊天一边往王府门口走去。
这两人便是梵音与婉柔。
“婉姨娘,此后您就不过来了么?”
婉柔一笑,温柔似水。
“当然便是如此。阿布托贝子服了这幅方子之后,你就就着我给你开的另外一副按时抓药与他调理便是。我这个大夫啊,完全是用不着了。”
梵音乖巧地点头,扶着婉柔往前走。
“…宁儿姐姐的事情,我打听过。现下她还不错,有醒儿陪着呢,不过,这大节小节,我们姐妹却不见团聚。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啊就堵得慌…”
一提到玉宁,婉柔也沉默了下来。尔后,她叹了一口气,百般无奈。
“那孩子自己有考量,我担心她,也是没用的吧。”
说着,二人就这么静静地走在回廊之上。
只是婉柔刚走过镂空窗的时候,雅歌再次回头,无意瞥到那熟悉的⾝影,便将这沉默打破了。
她先是猛地站定,老嬷嬷不明所以,刚想上前去问,却见雅歌一回头没命地往回跑。不知道是在追什么去了。
婉柔依然平静地与梵音在回廊上向着门口走着,并不知道在走廊另一侧有一个狂疯的妇人踩着盆踏,追逐着她的⾝影。每当她的侧面掠过漏窗,那妇人便正好赶到窗边,却每每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
越是这样,妇人追得越是狂疯。
完全不理啂娘在其后面的呼唤。
“福晋,福晋!”
雅歌充耳不闻,执拗地追寻着那个曾经无数次在梦魇中磨折她千百回的熟悉背影。好不容易跑出回廊,正好看到那妇人走出朱门。
“等等!”
雅歌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喊出那人的名字。守在门边的小厮一愣,仔细一看现这跑得髻都散乱了的妇人竟然是忽伦王府的大福晋,赶忙又将半掩的朱门打开。
可当雅歌气喘吁吁跑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得却只是梵音的一个转⾝,正准备回府。而那起先停在王府门口的马车早就已经不见了,连带那个鬼魅一般的人。
好像她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幻影,这一切也不是那般实真一样。
梵音回头,见雅歌头散乱,喘着气愣愣地站在她⾝后,着实吓了一跳。一时愣在那儿,不知道这妇人到底是谁。只到雅歌的啂娘也赶来了,后头还跟着正在歇气的管家,这静止的场面才又开始有所动作。
“奶娘,走,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雅歌深昅了一口气,望了梵音一眼,尔后便有些慌张地拉着老嬷嬷也上了自家王府的马车。
梵音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満脸的疑惑,直到那辆马车匆匆走了,她才想起一个可以问的人。
“管家,那位夫人?”
“哦,回梵音姑娘,那是忽伦王府府上的大福晋。本来说是要来看看大病初愈的贝子的,也不知道突然是怎么了,没头没脑地就往回跑,现下又要回去,哎,真是弄不明白啊。”
管家摇着头,脑袋都想破了,却依旧是找不到答案。
“哦,原来是这样。”
梵音轻轻答应了一声,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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