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绢落地,不过是片刻的事情。看在玉宁眼里,却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在这一个世纪里,她想了若⼲些许。思绪回转间,已是抬起了头。玉蓉双眸勾直勾地望着玉宁,到最后脸已是煞白,没了丝毫地血⾊。
那面目,真正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玉宁唇角一弯,那一笑已经将心里对于姐妹的最后一丝奢望给抹尽了。
玉蓉的这幅面貌已经明了一切。
那一晚的刺客,她完全便是知情的。\
既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玉宁无声地用眼神问着,看得玉蓉竟然便有躲闪的冲动。
“…民女沈凝心,见过少福晋,少福晋吉祥。”
低眉垂,玉宁表现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玉蓉却只是愣在那儿,她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不出来。脑子乱得很。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竹园里一人孤单无助么?
千百种想法霎时间便窜入她的脑子里,她不明白的事情毕竟是有太多太多。\
不管怎么样,这个不知姓名的女人,带着允鎏那未出生的孩子,已经到了她的⾝边,进了她夫家的王府。
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玉蓉即便如何天真烂漫,也已经生生感受到了这女人与她的孩子的威胁。
这想法就好比是晴空霹雳,玉蓉浑⾝一震。所谓仪容端庄什么的教条瞬间便抛诸脑后。她只是在这无人话打破尴尬的境地之下,一味地保持沉默。\
老福晋见着玉蓉是这般表情,心下却也又多了一个想法。
莫非,二人是认识的?
鹊儿一偏头,见到老福晋正考究地望着自家格格。忙是扯了扯玉蓉的袖子,这几下的动静,才把玉蓉从震惊与痛心之中给拉了回来。
“沈姑娘…起喀吧。”
玉蓉想笑,谁知眼中却已泛起了一层薄雾。玉宁抬起头来,心里也是一痛,原来血亲之间的联系,并不是断便断了的。\
至少姐姐的痛,妹妹是真正感受到了。
就不知道她这个妹妹对她心中那一丝恨,十分怨,姐姐心里可明白。
如果玉蓉确实是个善于心计的女人,现下她既然已经回过神来,就应该強装笑颜,细问这沈凝心是个什么人。可是玉蓉不但没有,反倒是在玉宁起来之后,还一直望着她。
她们到底认识与否,旁人自然也就心知肚明了。
“沈姑娘,既然是有了⾝子,你先便回房休息去吧。\”
这是个命令,确切地是为了支开玉宁而设。
“嗻。老福晋,少福晋。凝心先行一步,就此告退。”
玉宁转⾝,走出去的样子比来的时候要轻松得多。只是刚走到回廊拐角处,便是一个踉跄,几乎就摔在了地上。
“姐小,您没事吧?”
醒儿连忙在旁扶着,生怕玉宁是有个什么闪失。
“无碍,许是刚才站了太久,脚不自在,现下还是⿇的。”
玉宁一手扶着墙壁,半倚着醒儿一步一步艰难向前行着。\
“真不知道,老福晋怎么会对姐小您这样。”
玉宁听罢,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有了赫那拉王府的子嗣,自然是要进府邸。至于给什么⾝份,也要在商谈之中。只不过,我毕竟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为了王府与忽伦王府之间的关系,她都不能给我好脸⾊瞧。所以,这样疑似是牢骚的话,就不要再了。”
“…姐小,您小心点。\”
醒儿抿了抿嘴,见玉宁颤颤巍巍地向着自己的院落走着。偌大的一个回廊,便只有她们主仆二人互相支撑。先前的喜悦之情,霎那间荡然无存。
这一边醒儿心情苦闷,玉宁更是复杂得很。
十三年后,当她再次碰到自己的亲姐姐时,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没有重逢的喜极而泣,便只有两个女人之间**裸的抵触。
之于玉宁,她已因为玉蓉的额娘而没了自己的⺟亲,因为玉蓉而几乎是没了允鎏。\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保护自己的孩子,步步为营。
之于玉蓉,她对于⺟亲前⾝的罪孽一无所知,却默许了⺟亲现下的罪孽,当她再次看到玉宁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鬼作祟,她只觉得,这女人是来复仇的。
正如她每晚的梦魇一般,她是果然来了。
那心鬼还在告诉她,这个女人,是要来把允鎏给夺走。
…
老福晋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之上,不停地轻垂着额头。\
“福晋,您可是头又疼了?”
一旁的老嬷嬷上前,为老福晋揉着太阳⽳。
老福晋闭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福晋,刚才少福晋走的时候,似乎是眼中有泪的。”
嬷嬷的话刚完,老福晋的双眼闭得更紧。
“玉蓉这孩子,现下有些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谁叫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突然就整出这么一档子事情出来。别她惊讶心疼,我这条老命也要为他心烦至此啊。\”
“福晋,大贝勒似乎还未回来。现下,也已过了午时了,福晋可想进些吃食?”
老福晋一睁眼,喝了一口茶。
“就弄些清淡的粥点吧。我现下正愁着呢,没多少胃口。也就那么囫囵过去了。”
“嗻。”
老嬷嬷领命之后,刚转⾝要出去却又回过⾝来。
“福晋,既然沈姑娘您也已经见过了。可是想好该如何安置她了?”
老福晋神⾊忽然变得严肃。
“名分,现下给她不得。凉她一段时曰,等玉蓉想通了,再这表面的事情。不过,她若是需要补⾝子,一定不能怠慢。毕竟…那可是赫那拉王府孙辈之中的第一个孩子啊。”
老嬷嬷抬头,望见老福晋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望着桌边放着的那一对胖娃娃模样的摆设,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