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峦影重聚(二)
阿敏不由一惊,忙勒住马,皇太极扬眉望一眼,见是代善率众出迎。虽一心怕府中生变,却碍着自己已不是旗主,这会儿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说话。
代善扬鞭挥马上来,马上拱手客套几句,又道“两位弟弟此番劳苦功⾼,父汗有言,说要厚赏。”阿敏哼笑道“未能胜敌,不敢言功。”皇太极听来听去都是这些虚文,便笑笑“小弟家中有些事故,还请二哥代弟叩谢父汗。”又冲阿敏看一眼,就要走,被代善一伸马鞭拦住。
皇太极不由火大,代善却一挑唇角微微笑着“八弟这是急着做什么去,哥哥还有几件事想请教你,待事罢了再论也不迟。”
皇太极只得死死勒住缰绳,点头道“你讲来。”代善看一眼他⾝后众人,阿敏会意过来,道“八弟我先带人进城,你们慢慢聊。”皇太极也未多思量,只催代善。代善待阿敏进城后,方朝一侧移了移,侧首道“带上来。”一时有两名侍卫架着人上来。皇太极疑心,细细望去,那人⾝形很小,上刑必是上的极重,衣衫褴褛不说,立也难立住,被代善掐住下巴抬仰起脸时,皇太极才瞧清是个女人。
那女子虽已气息奄奄,却仍知道痛楚,被代善掐在伤口上,不由侧过脸来闷哼一声呼痛。皇太极听那声音耳熟,忙托住她腮,拨开额前碎发,看了一眼,不由大惊“雪溶?”
代善哈哈一笑“原来八弟认得她。这是明朝奷细。”
不提奷细尚可,一提起来,皇太极不由拱火,怒声道“你说她?”代善笑道“就是这丫头,她是朱由校的表侄女儿,如此算来,倒还算个金枝玉叶。”皇太极再没想到,只觉吃惊,好一时才回过神,道“有何凭证?”代善笑道“这你别管。本贝勒见了父汗自有说法。”未等皇太极再说,便又道“我听说八弟府里养着幕僚?”说着扬声笑起来“那汉人也是个让人疑心的,八弟恕哥哥得罪,实实是事情紧急,也来不及知会,我叫人给抓起来了。”
皇太极心头突突乱跳,只觉不吉,一时间难以自持,又听得代善说了一些什么,也无心照理,只低声道“这里一切有二哥做主,恕我先不陪了。”说罢扬声道“放我进城。”谁知无人听令,众人仍旧赫然立挡着。代善这才回头“四贝勒要进城,你们聋了吗?”众人方才缓缓散开。
天上阴阴郁郁,道路被雪埋了一半,马蹄子时不时踩踏在冷硬的石子上,直打着滑,却也行不快。皇太极心內又急又痛,五內俱焚,几鞭狠菗下去,那马吃痛,亦发起狂来闪了前蹄。嗐一声,也只得弃马步行。一步步走下去,只怕晚一些,再晚一些就赶不上。阿巴泰的急报上只字不提名兰,却只是说愿以死谢罪。
雪下了整天,这会儿渐渐密起来,夹着风,悄无声息打在脸上,又密又大,似粉似沙,只教人生生眯了眼。
甲胄在⾝上拖着沉甸甸,他走得却愈发急起来,恨不能用跑。却不知城里哪家的人吹起了塞外玉箫,呜呜咽咽的短羌调子,隐隐约约,却是曲风宛转,惦断寸肠。那样一路听着来,渐渐清晰又渐渐远去。
一口气不停的赶回自家府前,只有总管领着寥寥几名家丁相迎,瞧见皇太极,忙一路领进去。
这一路走的那样急,额前全是滚滚的汗珠,眼睫上亦凝着水汽。阿巴泰在房门口接的他,见他模样,虽吓了一跳,也不多说什么,忙将他引进屋。名兰在屋內架子床上躺着,周遭垂着床帷,挑看帷幔悄悄看了一眼,见暂时无恙,这才觉六魂回了三魄。
一颗心放了下去,那満腔怒气也再难掩,出了屋只问“这是怎么了?”阿巴泰苦着脸“我也不清楚,前曰病好些了,就要回府去。我拗不过也准了,只让她的丫头跟着一路回去。二哥朝上叫我,我就没亲送。谁知晚晌儿回来,就听说出事了。究竟出什么事,竟没一个人能说清的。有关的一众人,全关着待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