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你找在下有什么事?”
花师傅一直小心守在沈沐阳⾝边,夜半三更晋王命人传话寻他有事,刚出得大帐便在门外看到他的⾝影。
李弈脸上沉思着,花师傅掀起帐帘的同时,他向帐內瞟了一眼,顾雪真与沈先生都陪在沈沐阳⾝边,帐里很安静,没有哭泣和诉说,只有一股无限的哀伤漫溢出来。
他示意花师傅离大帐远一点,直到不会打扰到帐里面的人,李弈背着他,问道:“他活下去的机会有多大?”
花师傅诧异挑眉,透着沉重“一半一半,看他的意志和老天的意思。”叹出的气透満无奈和怜悯。又看着晋王沉默着,难道就是向他问这事?
“花师傅在书院有多少曰子?”
眉上猛跳,眼下生惊,花师傅迟疑的时候晋王转过⾝,面上平淡如水,似只随意而问。
“十多年了吧,具体多久我都记不大清了…”眼里乱了下,才这么含糊的道。冷眸睨了他一眼,仍是随意的“那与沈先生应该很熟悉吗,在你看来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花师傅眼过流光,闪过了然,立即回道:“如世人所见,大仁大义的智者。”一沉思又继续“殿下问此所为何事?”
凌厉勾起唇角“是有点事…”沉下声,思起眼透出深沉。这神情让花师傅大感危险,心下猛动,迟疑不决“从天灾以来,殿下一直主办震灾事宜,由此可见圣上定是非常信任殿下吧。”
作为一个平民,实不应该对皇族之事评头论足,这到让李弈眼中透出诧异,与花师傅共事多曰,他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很谨慎的人,一力承担瘟疫治疗的责任,更提议出很多对灾民有效的方案,可以说他与沈先生一个在內定安民心,一个在外为灾民救难解忧,算得上他李弈的左膀右臂,但此二从不贪功求名,而且让他很意外的是,这位花师傅还总是与他保持距离。
但他刚刚此问…让李弈更加不解他到底意于何为?
“晋王一力承担安置灾民的责任,本就是一件大工程,如今此地又正闹出瘟疫…”眼里沉重的“难道晋王不怕意外感染疫病,或者没有安抚住染疫的灾民,生什么意外的变动,于此殿下又要如何向朝廷交待…又如何全安tuo⾝呢?”
如此分析,皇上岂是信任晋王,而是把他放在火尖上烘烤。
李弈紧盯着他,似要从花师傅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整个人都绷出硬ting,花师傅面上平淡无风,似刚刚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只是一双透出异样光芒的眸子,让人不由得意外和更加疑惑。
只听夜中有劲风猛过,花师傅拳头一握却又松开,面上沉静如常,只看李弈凌光乍现,右臂猛抬,劲风立即安静下来,竟似什么事都没有生过一般。
李弈道:“师傅如此聪明,可还对此事看出了什么?”冷硬渐下,平平的话似闲聊般随意。花师傅渐平心中警戒,目光透出了然,却退却,又道:“这瘟疫一被控制,灾民回乡安置一落实,殿下功在社稷,利在百姓,殿下不止会得到皇上的大加赞赏,雾城周遭万千百姓对殿下更会感恩待德,歌颂殿下的同时,定会越来拥戴殿下呀!”
“如此说来,震灾之事于本王大利可图,师傅又为何先前如此担忧呢?”
花师傅道:“常人说盈満则亏,殿下如此jing明之人,又怎会不知,”淡然一笑“天灾**,百姓生在水深火海,震救他们的不是一国之君⾼贵的圣上,而是皇上之弟晋王殿下,他们所记得也只有晋王一人,颂的不是朝廷功绩,也是唯独晋王而已,呵呵…在下到是要恭喜殿下了,未来你可是‘前途无量’,定会有轰轰烈烈的一番作为吧,哈哈…”李弈盯着他轰笑离开,⾝ti的硬坚却抵不过心中的冷硬。皇上图的就是一个灭了他的时机,晋洲实力,灾民暴动,疫病漫延,是救得他一时tuo⾝摆tuo皇城jin锢,却不能解他一世之危。
花师傅斜眼⾝后,感觉气动平常,才温起脸⾊,掀帘进帐,如今除一直存于心中的大事,便是沈沐阳的事让他如此不放心,而顾雪真伤痛的神情,更让他蓦得涩満心。
在顾雪真与沈先生満面期待的目光中,花师傅诊查完沈沐阳的⾝ti,仍只是沉重的眼神,沈沐阳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脉搏也越来越弱,人早就昏死沉寂,焦面透出的黑气更盛,早在一曰前便连水都喝不进去,如今除了那微弱的呼息仍存,再无任何生气可言。
“若他…”坚难而涩然“若他能在天明前醒过来的话…”却是一直这般安抚,却尽是给人空头保证,花师傅再难说出一个字,无比的沉痛大叹,只是一味的陪在他们⾝边,他知道既便作为医者什么事都不能做,他们也是期望他能够留下,更因他实在担心雪真,这个孩子越让他痛彻心扉,眼里花着,花师傅的思虑漂起好远,好深…
夜更加静寂,一片无声无息,好似只剩下雪真越加猛跳的心,她睁着大眼定定的看着丈夫,手上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十指相扣好似永恒,却又似眨眼间这份温暖就要消失无踪。
哭累了,泪尽了,心痛得⿇木,她轻轻俯下小脸,轻轻的蹭着他的大手“沐阳你醒来呀,好不好…”涩痛的声音嘶哑着,却继续着“雪真好害怕一个人,可你们总是独留下我…娘亲你在天上还好吗,为什么当初不让雪真跟…”轻闭上眼帘,眨出清冷的水渍,她以为没有了的,嘴角勾出哀莫的笑颜。
“娘亲…雪真早应该跟你去的,你用最后生命成全女儿生存下来,可知这么多年来女儿过得有多苦,有多难…”生涩的话刺痛了每个人的心,沈先生似忍受不住颓⾝离去了,而花师傅却定在当场,峥峥的听着雪真痛苦的呼唤。
“二伯父那么疼爱你这个妹妹,你的死让他好自责好受伤,所以他更恨雪真…因为是雪真害得你如此凄凉的一⾝呵…”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娘又会怎么样,这是雪真常常幻想的情景,可是现实如此,她只得无奈的接受上天的安排,如此…她真的过得好累啊。
雪真对⺟亲的过逝一直留着自责,如今相爱的人就要离开,不由的把这份自责便成自伤。
“每当我看到伯父伯⺟对姐妹们的爱和亲昵,雪真心里都像刀绞般难受,明知道她们都厌恶着雪真,可女儿却得忍着难受,做到视而不见,一直小心的寻找着可依靠的肩膀,一直谨慎的保护着自己的心…”
“…直到爱上了沐阳,女儿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感情,什么叫拥有和爱上…是呀,雪真护得严密的真心被他偷走了,他好坏的是不是,不会珍惜着雪真,又要放开女儿的手,就像娘亲你当年一样心狠呵…”声声苦涩的话语,让这份哀痛更加漫延加重,花师傅眼里红痛万分,看着无助的人儿,心中何止是大痛“雪真…”他用暖热的大掌包着她与沈沐阳相扣的十指,此刻花师傅真想自己就如这包紧的大手一般,为两个孩子永远遮挡灾难,无论是疾病还是**,他只想保护眼里让他痛切如骨的孩子。
“雪真…”可此刻却只有声声呼唤着孩子,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说不出口啊…“雪真…”大手紧紧握住,泪湿的小脸似有所觉抬起来“师傅…雪真要怎么办,他走了…雪真要怎么办…”急喘的呼息,让她更加哀痛崩溃,大眼直直的盯着他,眼眶里却是一片死寂深暗,何止是无助,何止是伤痛难当,越临近黎明,越让她脆弱的如一抹清烟,就此也要消散无迹。
大痛的拥住她的小⾝板,如此再紧更紧拥着她,恐惧袭満了花师傅的心,不舍的呼着她的名字“雪真…孩子呀,你醒过来呀,沐阳不是还在这里吗,你怎么能放弃他,又怎么能放弃你自己,孩子啊…相信师傅,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师傅好有能耐的对不对,给你出了好多主意不都走效了吗,所以再相信师傅一次好么,你爱的人不会走的,绝对不会走了,不会走…”
一直这样重复着,一直坚定的对她说不会再有人丢下她,就连花师傅自己也是一样,他对她⺟亲的愧疚,让他对这个孩子却步了,更因雪真亲生父亲的缘故,他渐渐对她硬了心肠,她的无助他全看在眼里,可是只要想着她是那人的女儿,便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对雪真渗出恨意,就像她口中的顾二爷一样。
可每每大人犯下的过错,为何要她一个小孩子来承受,他们fa怈愤怒的时候,却把无辜的孩子伤得如此透彻,爱人的远离更让她连生的希望也没有了…于此,花师傅才知道他们这些亲近了她的人,又无情抛弃了她,是做了一件多么万恶的事,是多么的卑鄙无聇…这些痛不应该让她来承受,而现实却硬逼得她这颗小小心全部包容啊…雪真痛哭不止,靠进师傅的怀中,才知道自己软弱至此…对呀,最后的时刻还没有来临,她应该继续坚定信心,就算他真的离开她,她也要好生的活下去,连他那一份和娘亲来不及的全部活够了…
“雪…真…真…”这时床上的人突然溢出声音打破了一室的伤感。
随着天际第一缕初阳升起,生命之光也蓦起了大地般万千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