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地装成老妇人,萧珉几乎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变老了。
直到新月如钩挂在天际,満天星子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撒満整个墨蓝⾊的夜空时,她才回到自己的屋中改掉老妇人的装扮。
她打来一盆水轻轻洗去脸上的易容,露出秀美清丽的本来面目。
其实为了险保起见,她应该一直易容,谁知道那个王华溢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可是那样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滑光细腻的肤皮,故意做出老妇人的表情,调皮地笑了笑。
屋顶上有一点异响,她立刻想将易容的东西再抹回脸上。
来不及了,一支锋利的长剑从外面伸进来挑开窗户,萧珉闪⾝躲到锦帐后面。
她低头检查袖中的连环机弩,来到小怜的住处后,她便叫小怜帮她找工匠重新制造了连环弩,装在⾝上,防备意外。
她抬起袖口,对准窗口处。
两扇窗户打开,一个黑衣人动作敏捷地跳了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公主,是我,我知道你还醒着。
是无锋,清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射在他⾼大颀长的⾝躯上,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
萧珉从锦帐后面走出来,面对着无锋。
无锋的眼睛里泛起激动的涟漪,叫道:公主。随即跪倒在地,诚恳地赔罪道:公主,是无锋保护不利。
萧珉眼中湿润,心里涌起了很多怨艾,当她被贺兰蔵劫持时,成为贺兰蔵和燕前尘两个人赌气的筹码时,他在哪里呢,他站在燕前尘的⾝后,亲眼看着那一切生。
她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冷声说道:我不是公主,你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找不到我,我已经死了。
无锋⾝子起了一阵颤抖,良久才说道:请公主息怒。
萧珉庒下心头起伏的情绪,说道:无锋,你先站起来。
无锋这才站起来,明亮的眼睛贪婪深情地盯着萧珉,她失踪了多久,他便想念了多久,只是恩情难忘,他知道萧珉对于燕前尘的特殊意义,只能将人私的感情全部埋蔵到心底。
萧珉一望进无锋的眼神,心中的寒冰不自觉地要消融,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无锋,我说的是真的,请你报告王爷就说我已经死了。整天生活在阴谋诡计中太累,我现在只想平静地隐居生活。
无锋看着萧珉,担心地说道:王华溢就在你⾝边,每曰里出没,你怎么能够平静的隐居。
萧珉摇头摇,说道:他不足为惧,我的两个结义姐妹都已经找到,我没有别的愿望,只要一有机会,全安离开穆都,我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无锋抬眼问道:难道那名叫小怜的女子便是你另一个结义姐妹?
萧珉迟疑一下,但是她也不想隐瞒无锋,轻轻点点头。
无锋担忧地说道:她和王华溢那般亲密,怎么会甘心情愿和你一起隐居。
萧珉眸中闪过一抹厉⾊,冷声说道:无锋,你不必说那么多,我不会和你一起回去,现在我的想法已经不同于当初,若是勉強回去,只怕我不会再甘于做王爷的棋子,会影响王爷的复兴大业。
她说的客气,她何止不会甘心做棋子,只怕她还会施用自己的手段来报复。
既然男人们都把天下看得重于一切,她把天下抢来玩玩又如何?
无锋从来没有看过萧珉那么严厉的眼⾊,心中升起一股隐忧,他还要再说什么。
萧珉已经一摆手,自顾自和衣躺回床上,冷声说道:我绝不会甘心情愿和你走,你想带走我,就带走我的尸体吧。
无锋看着躺回床上的萧珉,已经怡然地阖上眼睛,卷翘的长睫⽑好像一排浓密的羽⽑扇遮住了她真正的心思,他怔了怔,说道:我不会离开的。
他话声说完,施展轻功从窗口离开。
室內一片寂静,萧珉慢慢睁开眼睛,月芽儿从窗口探头进来,透过泪光,由清晰变得微微的模糊,她紧紧地攥住拳头,绝不,这次她的命运不再交给任何人,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夕阳正好,金⾊的余晖洒在被微风吹起涟漪的河面上,闪着梦幻般的粼粼金光。
小怜站在远处,神⾊复杂地看着王华溢。
那个⾝着湖水蓝长袍的男子,面带着笑容,手持着一卷风筝线,线的另一端长长地连接到天空中,金⾊的霞光里,可爱的蜻蜓风筝缩小成一个不清晰的蓝⾊小点,看起来离夕阳很近。
这种感觉太不实真,小怜安静地看着他。
萧珉还在小院中等着他,每天这样和他在一起,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最关键的是,感情可以像一道绚丽多彩的彩虹瞬间就让人惊艳,难以遗忘它美丽的⾝影,也可以像一粒细沙,你以为它从指缝中溜走不见痕迹,原来它落在地上,渐渐积少成多,变成让人无法忽视的沙丘。
王华溢抬眼看⾼⾼在上的风筝,已经很稳定地飞在空中,断然不会因为技术不好,便轻易摔落下来。
他在霞光里向着小怜挥挥手,说道:小怜,给你。
小怜怔在当场,他英俊的轮廓被金⾊霞光勾勒出一道金边,炫丽得惊人,可是她却不能接近。
他见招呼不过去她,却笑着走过来,一把将风筝线塞到她的手中,说道:你拉它。
她不肯,他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将线收紧一些,风筝便随着线绳收紧,向着她的方向靠近过来。
他说道:放它走远些。
他宽阔结实的胸怀就在她的⾝后,两只大手扶住她的小手,将风筝的长线轻轻放开一些,天空中的小蜻蜓便自在地飞远一些。
他开心地笑起来,悦耳的声音如清风一般掠过耳际,说道:怎么样,你自己来试试。
小怜接过风筝,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风筝线轴扔在地上,难过地叫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讨我的欢心吗,你知不知道曾经因为我喜欢莲花,有男人为我雕刻満池玉莲花,让它四季不败,因为我喜欢听戏,会有男人将最有功底的名伶,从海外请过来,因为我喜欢听玉碎的声音,便有男人为我摔碎了成百上千的玉璧,你以为你做这么点小事,便能讨我喜欢吗?
王华溢静静地看着她。
小怜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说不清缘由地恨着他。
他走过去将线轴捡起来,塞回她的手里。
她继续将线轴扔掉,他抬头看着她,眼神中一抹了解的纵容:你的心乱了。
乱了,所以恼了。
他偏着头,笑着说道:嗨,我做这些,不为讨你喜欢。
只为讨我自己喜欢。
小怜站在金⾊的霞光中,⾝子轻轻地颤抖起来。
小怜的房门紧闭,绿荷提着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外,忧心地说道:小怜姐小,你是不是⾝体不舒服,怎么不吃晚饭。
萧珉站在后面轻轻扯住绿荷,说道:她若不舒服,便让她独自休息一会儿。
绿荷叹了口气,说道:怎么这个王公子出现之后,姐小经常会无缘无故的难过。
萧珉拍拍绿荷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难过,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看看小怜紧闭的房门,你已经为我吃了太多苦,我不会让你继续辛苦下去。
灯火微摇,一张冰雪宣摊在摇曳的灯光之下,宣纸上一个栩栩如生的绝世佳人,秀如云,眉眼如星,略带一点媚妩的笑意倚花而立,宛若要从纸上走下与看画之人执手而立。
这幅画只看一眼便足以被画中的美女震撼。
若是多看几眼,赏画者的神魂简直要被画中美女昅引进去。
萧珉审视了整个画面,再挑不出一丝⽑病,才将手中的紫圭小狼豪架在笔架上,她眼神稍微一动,复又拿起笔在这幅工笔仕女画的右下方题了一佚名人写的《鹊桥仙》。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舂愁満纸。多应念得脫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功夫咒你。
她将整个图画又仔细看了一遍,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偏头想想,走到院中,做出在花园中寻找东西的样子。
一枚细小的月芽儿挂在天空中,不甚明亮的月⾊很有几分楚楚可怜,萧珉在院中稍微停留了一会儿,便走进室內。
少顷窗户处一个迅捷的人影闪过,萧珉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窗户轻轻敲了两下,穿着黑衣的无锋推窗进来。
他果然一直未走,留在萧珉的⾝边暗中照顾。
他看着萧珉,问道:公主在院中找什么,我帮你找。
萧珉看着无锋说道:想找的已经找到了。
无锋眼⾊一暗,说道:那无锋不打扰公主,就此告辞。
萧珉笑着说:等等,你走了,我可就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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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现在这个书的男主,燕前尘心机太深,贺兰蔵⾝份太对立,楚安不够帅,无锋太隐忍,实在很对不起大家。
只能在王华溢⾝上弥补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