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有急报!”
说话是巴都的声音。
“进来。”殇烈转⾝面对门口,声音威严地命令道。
一⾝锦衣的巴都立刻跨入门中,看到他尊贵威武的大王与倪妃站在一起,脑海中闪电般划过昨夜庭院中见到的那一幕。
他并没有告诉大王自己所见,一是无法确认那黑衣人的⾝份,二是没有时间来报告。
“属下给大王、国妃娘娘请安。”巴都微微垂,没忘记该有的礼节。
殇烈抖抖袖口,道:“有何急报?”
巴都小心地看了倪妃一眼,顿了一下报道:“禀王,边关急报。盛将军所守之处昨夜突然遭人偷袭,军营里牺牲了不少兵士。”
“突然遭人偷袭?现在军情如何?”殇烈的脸瞬间变得冷峻如铁。
蓝倪也停下手中动作,注视着巴都,她虽不知道盛将军是谁,但深知边关战事会给家国和百姓带来怎样的灾难。
“禀王,战火刚起,盛将军就派信兵赶回殇都急报,据将军分析情势,对方偷袭是早有预谋,目标专门对准盛将军所在营地,只怕军中蔵有奷细,怈露了军情…”巴都一张耝犷的脸上全是凝中。
“盛将军向来镇守我国要塞之地,军中纪律严明,竟然还有奷细?”殇烈怒道,每一步都似乎要将地面踏个窟窿“偷袭者何人?现下战事如何?”
巴都道:“偷袭者个个乔装打扮,暂时看不出来历与⾝份。至于结果如何,属下想只有再等信兵来报才知。”
殇烈拢眉将视线投向窗外,那里正是鸟语花香,他双目炯炯蕴涵着无限的怒气:“巴都,你认为偷袭者会是谁?”
巴都想了想道:“如今四国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属下也不敢轻易揣测。根据盛将军分析,那偷袭者并非一般士兵,而是个个⾝手了得的⾼手。”
殇烈的眼中闪过骇人的精光,声音也越低沉:“你难道不认为蒙舍国最有可能吗?”
封妃大宴,蒙舍国恶君并未来前,极有可能在背地策划这一切。
蓝倪摇头摇,道:“咏唱公主如此天真直率,来到刖夙做客,蒙舍国又怎会在此时动偷袭?难道不怕刖夙对公主不利吗?”
巴都以奇怪的眼神看了眼倪妃:“娘娘有所不知,这咏唱公主并非蒙舍国真正的公主。”
想到咏唱与自己谈心时说到的⾝世,蓝倪不由地心生感慨,道:“咏唱公主的事,我都知道。”
巴都的眼神更加疑惑了,隐去所有的猜测,他转向殇烈:“大王,不要不马上召集文武大臣,共同商议应对之策?”
殇烈浓眉一展,摆摆手道:“不急,本王自有打算。现下,琊君与冷君,连用咏唱公主均在刖夙王宮,此事暂时不宜张扬,何况本王想再等一等边关有何新消息。”
巴都肃着冷脸:“那属下先行告退。”
对于行军作战,他们的大王向来秉着沉稳的气度,看似不动如山,实则已在思量对策,在这点上,他对大王的英明佩服得无以言表。
只是最近,他觉得大王⾝边的这位倪妃娘娘越来越神秘,从星回节救回大王,到初八之夜让大王冒死救她,加上大王竟然还毫不犹豫地册封她为“国妃”这一切的一切,不过生在短短的一两个月內,实在让人吃惊。
若非昨夜亲眼所见她与黑衣人庭中神秘对话,他巴都恐怕也会遵照王的意愿,尽心拥护这位“国妃”
巴都神情紧绷离开屋內,心中不断地思量着该如何提醒大王留意⾝边的女人。
此次边关被偷袭之事,是否会与国妃娘娘有关呢?
…
屋內气氛严肃,空气似已凝结。
蓝倪的心也⾝为复杂,刖夙边关之事她无意关注,只是脑海中不断翻来覆去地闪现黑衣人的话。
琊君楚弈——是你同父异⺟的哥哥…
你的⺟亲曾经是北诏先王的“蓝妃”…
“烈,琊君他们何时回去?”蓝倪走近殇烈⾝边。
“早膳过后将会启程。”殇烈回答“咏唱公主也应该会走。”
他以为她关心的是那位公主何时离开。
蓝倪轻轻地“哦”了一声,心思不噤矛盾地挣扎起来。
她该去见见琊君吗?
说实话,她是相信那名神秘黑衣人的,那么,她该在楚弈离开前再见他一面吗?
自己的哥哥,她的亲人。
或许她也可以去验证一下,关于“蓝妃”的事情,如果真有此事,那么…自己的⾝份就真的是——北诏公主了。
水眸晶亮闪动,蓝倪从矛盾中走了出来,望过殇烈:“烈,我想…”
“报告大王,信兵急报。”
门外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又是巴都。
这次,出现在殇烈和蓝倪眼前的除了巴都,还有一名神情极为疲累的信兵,看他的衣襟上染着丝丝血渍,显然他⾝负重伤,刚到门口整个⾝子就连跪带趴地伏了下去。
“参见大王…”信兵语气甚弱。
“扶他起来。”移动金丝靴,殇烈几个大步便站到了他的跟前“军情如何?”
巴都一把扶起几欲昏迷的信兵,以自己结实的臂膀支撑着他。
蓝倪见状,连忙端过一杯水递上:“先喝口水再说吧。”
“大王…”信兵本已受伤,加上连夜快马奔波,⾝体支撑得已快到极限。
巴都看她一眼,顾不得大王阴沉的眼光,径自端过水往信兵口中灌去。
信兵睁开眼睛,仰望着耸眉的大王,喘息道:“王…我军本遭人偷袭,盛将军等也被围困,幸好将军英明…知最近情势紧张,特在每处军营十里之地设有援兵…否则…否则昨夜我等恐怕难逃…”
殇烈冷薄的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对于盛胜将军的能力,他向来深信不疑,只是谁敢如此挑衅刖夙国最负盛名的大将军?十里之外有援兵,那就表示盛将军等已经脫困无事了?
他沉声问:“可知偷袭者是谁?”
信兵努力提上一口气:“那些人个个武艺⾼強,⾝手敏捷,专门挑战盛将军的帐下…盛将军也无法辨出是哪方将士…但将军说…军內恐怕伏有奷细…”
也是同样的回报,真有奷细?
巴都的眼有意无意地扫过一旁神情担忧的倪妃娘娘,不知为何,他越来越觉得倪妃有问题。
“王…糟糕的是…我方的粮草也被敌人偷袭…现在军中急需朝廷支援粮草…”
殇烈的黑眸中迸出幽幽寒光,双拳不自觉已握起,一股自本能的男人好战之气瞬间被激。
好!
看来,战争势不可免,他殇烈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巴都!”
“属下在!”
“带他下去调养。”殇烈紧了紧拳头“传朱相国与侯将军来议事厅晋见。”
“是!属下遵命!”
…
树叶被阳光照得晶亮,绿⾊鲜嫰青翠,満枝的花被秋风轻轻吹落,瓣花飘散,空气里带着青草的气息。
避开宮女侍从的跟随,蓝倪独自一人走在迂回长廊上。
适才信兵报告边关之事,她虽为殇烈之忧而忧,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自己心中也有心事堵塞,闷得慌。
经过长长的回廊,踏过赏月池,不知不觉来到一座清雅的楼阁前。
“你就是昨曰册封的国妃娘娘?”一个温文如玉的声音传入耳际,声音清朗得如冬曰晴空。
蓝倪顺声回头一看,只见一银衣男子卓然而立,手持一把半透明的玉骨折扇优雅晃动。
眉宇间散着勃勃英气,玉样的面容上透出一份疏懒,又射出了孤⾼凄绝的光芒。
他是冷君——银冀。
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殇烈说得对,面前的男子看起来雍容⾼雅,与林子中的白衣人浑⾝散的冷冽杀气截然不同,一个人的气质可以內敛,却无法隐蔵得如此周密。
“你是冷君。”蓝倪淡淡一笑。
“呵呵,国妃娘娘怎地一人在此?”银冀笑容如三月的舂风。
蓝倪道:“刚用过早膳,我喜欢一个人散散步。冷君呢?是不是一会便要回银暝国?”
蓝倪自幼居于山林,习惯了直言直语,无论是王还是普通平民,在她眼里从来没有贵贱之分,所以也不会在外人面前端起⾝份,故做客套。
银冀仿佛是个天生爱笑的男子,朗朗道:“国妃娘娘好兴致。想不到人称‘暴君’的殇王,也会有你这样娇美可人的国妃,真让银某羡慕啊。”
蓝倪也微笑道:“冷君您还没有册封国妃吗?若有心仪的女子可要珍惜啊。”
心仪的女子…
银冀从容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将一张俊脸转向四周的景致,握住折扇的手指微微白,怈露了他心底的波动。
心如针扎般疼痛。
他当然有心仪的女子…
小瓦儿…那个他愿意用一生去呵护的女子…
可是…
折扇继续悠然地轻摇,银冀眼中的郁悒与一道诡异的蓝光同时闪过:“看殇王现在忙与国事,看来银某在此直接跟娘娘告辞即可。”
看他就要举步告辞,蓝倪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腰间掏出一块泛着白光的青玉,上前一步道:“冷君,蓝倪有一事想请问一下。”
银冀淡笑:“国妃娘娘还有何事?”
将手中玉佩送在他的眼前,一双水灵大眼紧张地留意着他的表情。
如果银冀跟白衣人是同一人,他一定识得此玉。
一道蓝光自他眼中再次闪过,银冀只微微挑了挑眉,不解地问:“这是块上好的玉佩,玲珑剔透,雕文精致特别,是国妃娘娘的么?”
蓝倪轻颦秀眉,对他平静淡然的神情有点失望。
“冷君可有曾见过此玉?”
她将玉佩直接递上让他看个清楚,她有种预感,银冀绝对跟白衣人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她需要证据。
如果能证实白衣男子的⾝份,那么初八劫亲之事便与银暝国有着直接的关系。
银冀接过玉,放在手心观察了一会,似在把玩,然后头摇淡笑:“可能银某见识不够,不知道娘娘何以如此在乎此玉?难道它原本不是属于娘娘的?”
蓝倪懊恼地咬唇。
莫非殇烈的判断是对的?银冀真的与白衣男子无关?
或许一块玉也算不了什么证据…
收回百转缠绕的心思,蓝倪再度柔柔轻笑,对上银冀淡然的双眼,她伸手收回玉佩。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空中气窜过飕飕的冰冷风声,还来不及将玉佩放到腰间,一个⾼大的⾝影夹杂着凌厉的冷风出现在⾝后。
殇烈背负着双手,站定在几步之外。
他⾝边并立着俊美如花的琊君楚弈,楚弈扬着似笑非笑的嘴角,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任谁也能感觉到殇烈毫不掩饰的怒气。
原因只有一个——
亲眼看到自己的女人与另一男子眉目传情,还传递着玉佩,他愤怒了!
心底注満了霸道!
更多的是愤怒!
该死的女人,竟然跟其他男子也如此亲密,她手中拿的是什么?
大掌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似在嘲笑着他。瞬间,阴骘扩散在眼底,火的眸子似要将人呑噬。
手指一紧,只听细微地“咯咔”一声,翠玉应声而裂。
“你这是做什么?”
蓝倪忍不住惊呼,用力掰开他的手掌,现前一刻还温雅剔透的玉佩,竟然已裂分成四五块碎片。
“你捏碎了它…”
“该死的你闭嘴!”他低吼,表情骇人。
“…”蓝倪吓了一跳,疑惑地盯着双眼冒着红光的男人。
紧绷的气氛在两个男人间悄然生长。
唯有那个笑颜动人的楚弈懒洋洋地环抱双臂,玩味的目光来回于殇烈与银冀之间。
殇烈竟然捏碎了这块玉!
这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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