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玉叶,粉妆玉彻。天地之间,皆是一片刺目的白。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一辆雕刻着鸱吻图腾的马车自西向东缓缓而来,马车碾碎了地上的积雪,却碾不碎车中之人绵绵绕绕的心事。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响起,雒昙弯腰掏出长凳下面的青⾊包裹,忧悒的双眼定定的看了好久、好久,才缓慢的伸手将包裹打开。
里面叠着的是一件洗得白的红衫,领子的地方已经破损,断开的丝线透出隐隐的白。他抱起红衫,长而尖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的刮着鲜红⾊的纹路,纹路受到挤庒,扭曲而又缓慢的朝破损的地方挤去。
这件服衣是辛末曾经穿过的。辛末留下的东西,他只剩下这件服衣了。
他收蔵了十年,整整的三千六百五十二天,每天都要将这件服衣拿出来看上一看。久而久之,这件红衫再也不复原来的样貌,就好像与他分开了十年的辛末,他都快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辛末被皇煜笙的一剑刺伤了肺叶,而他,被皇煜笙伤了心脉。在逃跑的路上,他们两人齐齐摔下了山崖,从此一别就是十年。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辛末的情景。
那一年,也好像今天这般,大雪纷飞。他从皇宮內偷偷的跑出去玩。他的父皇极其不喜欢他,兄弟姐妹们更是避他如蛇蝎猛兽,就是因为他是前皇后的遗孤。若是,在别国,皇后之子就算不能继承皇位,但至少也会受到各个亲王的巴结。但是前皇后勾通外戚,试图谋反。若不是父皇看在他年龄尚幼,又是自己的亲生骨⾁,他也会随着⺟后一起被斩示众。
他是在一片残花败柳中看见他的。
那一曰,他穿着一⾝大红⾊的对襟绸衫,手中握着一柄乌木做的桃花扇。明明是严冬冱寒,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季节,他却将一柄桃花扇摇得虎虎生风。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冷吗?”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那男子看着他啪的一声将折扇合拢,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轻佻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娃,我怎么没见过你?”
并没有人告诉过他,皇宮內还住了一个叫做辛末,被父皇宠上了天的小娃。不,不应该叫小娃,因为辛末比他的年龄长了三岁。那个时候,他还不到他的肩膀。他只懂得慌张又胆怯的头摇。
或许是他的紧张,感染了他。他听见他扑哧一笑,然后,搁在他下巴上的扇子改为敲在了他的头上。他眨着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委屈的问道:“你不愿意告诉我?”
他差点就忍不住笑了。迟疑了许久,才诺诺的说道:“我是前皇后的遗孤,我叫雒昙。”
“哦?原来你就是雒昙啊。”他笑得开心,仿佛一点都不嫌弃他的⺟亲是个叛国贼子一般。如受了蛊惑般,他傻傻的点头。
辛末笑得更加的花开灿烂:“我叫辛末,你要记住,不是辛末年的辛末,而是莫家的心魔。你要永远记住哦。”
他根本就不知道莫家的心魔,跟辛末有什么关系。直到后来,辛末向圣上献计,说要在一年之內拿下皇国的江山,他才隐隐约约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辛末,不过是大皇国莫家人丢下的心魔而已。他们,都不愿意要他。就好像他的父皇和兄弟姐妹一样,都不愿意要他。
从那以后,他就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守在辛末的⾝边。只要辛末到哪,那么雒昙就到哪。可他没想到,他竟然与他分开了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