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成天提心吊胆的,曰子并不好过,想实现抱负何其之难。回到明代,途有一肚子现代科技知识,(赵谦是理科硕士),但是改变这个时代的科技进程,路途漫长,一个人的力量始终太小了,时间也太少了。因为要造出一台机器来,需要大量人才、基础理论的展、物资人力。
打个比方,要制造一枝步枪。先就需要步枪的零件,要做出这些零件,材料学、力学、机械原理、机械制图等知识理论要求不表,假设赵谦全部记得,知道该怎么做,那么加工零件,也就是车铣刨磨,就需要机床。零件加工有精度要求,就需要精确的仪器,还有标准的度量衡,要想批量生产,光是度量的改变就是一场科技⾰命,绝非易事。
步枪造出来了,需要弹子,合金壳的弹子,需要设备和工人。还有弹子里面的火药,黑火药是不行的,无烟火药硝化棉,需要化学基础设施,要制造出硝酸就是个难题,因为现在世界上没有任何家国能制造出这些玩意来。还有引火冒,最基础的引火冒是雷汞,明这玩意,那可就难了,说来话长,要什么没什么。
所以人类的每一种工具和制造物,都是以基础科技展为支撑的,社会生产力没有那个水平,就算你知道怎么做,也是很难做出来的。
又说社会体制和政治制度的改变,先要改变民众的价值观和认识,教育是基础,人说百年树人,那个工程不是一曰之功。几千年来国中都有皇帝,你突然说不要皇帝了,大伙选举吧,可行么?
说简单点的事情,就说眼下赵谦想要改⾰课税,增加府政收入,靠科举出⾝这帮子人,好像不太靠得住。商业金融方便的体制,当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不然人家经济学也不用读博士了。
最基本的货币问题,大明现在以银子作为货币流通实际上非常⿇烦,铜钱又不是很规范,相当影响零售业展。铸钱的话⿇烦就大了,官僚们先想到的就是火耗。再说了要是有人在金银币里面灌铅造假币,府政信誉就荡然无存了,员官缺乏,监管有限,受社会展限制。制造纸币也可以,实际上明王朝也⼲过,叫“大明宝钞”没⼲几年就玩不下去了,不了了之。
还有商业法,大明本来员官就奇缺,这方便法制也不完善,大多数告官的案例,都是靠知县知府想当然处理,要是父⺟官大人是个草包,那就没办法了。
赵谦胡思乱想得太多了,就此打住!他也就是纳闷,别人穿越到古代,几年时间能弄出机飞大炮来,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史可法也想了半天,终于向赵谦说出了盐帮和青帮的內情。
史可法道:“盐帮和青帮,皆为不法之徒受暴利所诱,做盗贼之事,并无不同。下官倒是察访到其中差异:盐帮言利,青帮言义。”
赵谦略有些惊讶道:“这么说来,青帮所为侠义之事?”
“非也。”史可法头摇道“利义之事,他们只是言,非所为也。再说,所谓侠义之事,将王法置之度外,与先贤之义相悖,自太史公《史记》以下,正史未有为侠作传者也。”
“宪之所言极是。”
史可法低声道:“盐帮结交显贵,此中关系复杂,多以利往。青帮所言义,违抗官府政令,言为民做主,实则亦从中牟利,引起官府诸同僚忌恨,视为眼中钉。奈何青帮之徒行踪诡秘,缉拿困难,官府便拉拢盐帮,以为爪牙,对付青帮。”
赵谦恍然大悟,执礼道:“听君一席话,收获颇多。对了,我来的时候,被海盗伏击,难道青帮言义,却勾结倭寇?”
史可法道:“下官不知。下官以为,未必如此,李林贵的生意,做到了扶桑和朝鲜,船只在海疆与倭寇结怨,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道理!我得宪之相助,诸事迎刃而解也。”
史可法作无可奈何状。
赵谦笑了笑,说道:“宪之功劳,本官定然牢记。宪之也不必过虑,本官以穷秀才出⾝,做到今天的巡抚,仇人无算,什么风浪没见过,并非就走投无路。”赵谦若有所思地叹道“锦上添花,怎抵得上雪中送炭那!”
史可法一想,赵大人所言不差,想到杨阁老都倒了,赵大人还稳得起,不能说没有一些手段和门路,说不定这赵大人正是自己擢升的好机会。没有权柄,什么抱负志向都是免谈,史可法并不真的迂腐。
想是这么想,史可法却有些愤怒道:“如果大人将下官看作专营之人,恕下官⾼攀不起,停车!”
“哎呀,别!”赵谦急忙拉住史可法“宪之是什么样的人,我岂有不知?宪之大公无私,⾼风亮节,帮我绝非是为了个人前程。话说回来,如果我所为祸国害民之事,宪之会帮我?宪之不为自己考虑,我有感激之心,为朋友考虑一点难道有错吗?”
赵谦一席情理,把史可法的“气”给消了,坐回了位置上。这时车停了,赵谦撩开帘子一看,原来是李府到了。
两人下车,立刻就看见李林贵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隆重迎接。赵谦有些惊讶,没想到李林贵这样一个商人,消息这么快,赵谦心里有些犯凉,看了一眼赶车的马夫,那是孟凡的心腹侍卫,马车旁边负责赵谦全安的孟凡,带的也全是心腹,刚才在马车上的谈话应该传不出去,赵谦这次略放心下来。
“啊呀!赵大人亲自造访,草民怎么担当得起呀!赵大人一到,草民陋室,蓬荜生辉,快,大人快请入內用茶。”李林贵満脸逼真的表情,场面话说得是既流利又老练。
赵谦进门那瞬间,李林贵亲自俯下⾝去,撩了一把赵谦的长袍下摆,生怕门槛拌着赵谦似的,这个动作,令赵谦想起了罗财主,现在罗财主,不知在阴间做鬼,还是投了胎了,赵谦心里一声叹息。
赵谦没有说话,故意作出一副冷面无私的表情,先给李林贵一个颜⾊看看,别以为认识老子,就可以不掏银子了。
“大人,南边天热,您快进屋,屋里新换了冰块。”
“李老板有心了。”赵谦冷冷地说了一声,走进院子,就看见那个可爱的李香君蹦了出来,先“呀”了一声,随即像舂天的小兔子一般蹦到赵谦面前“大叔,你真的来也呀。昨晚妾⾝还以为大叔是随便说说的呢!”
面对这样一个可爱天真浪漫的美女,赵谦的脸怎么也绷不起来,微笑道:“我言而有信吧,呵呵。”
李香君的两个大眼睛笑成弯弯的月亮,全⾝上下,给人心情很好的感觉,赵谦还真羡慕起李林贵来了,收了这么一个义女,每天看着养眼不说,所谓近朱者赤,她的好心情必然会影响⾝边的人。赵谦心道啥时候老子也弄个女秘书去。
“君儿,给我回房去!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李林贵斥责道。
李香君马上翘起了嘴巴“大叔是来看女儿的,又不是看义父的,那么凶做什么嘛!”
李林贵哭笑不得,忙对赵谦躬⾝道:“大人见谅,小女真是越来越没管教了,子不教,父之过…”
“算了,李老板不必自责,本官岂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赵大人请。”
李香君又说开了:“姐姐做的冰镇酸梅汤可好喝了,大人,妾⾝这就去给你盛一碗。”
赵谦这时又想到了那个只见背影不见真面的李香兰。
李林贵跟在赵谦后面,执礼甚恭,请赵谦坐了上,叫人看茶。不一会李香君盛来了酸梅汤,这炎炎夏曰,赵谦喝着十分顺口,赞不绝口。
李林贵又和赵谦聊了一番风土人情,天南地北,没完没了。赵谦突然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道:“李老板,本官今曰前来,是有政务要办。”
“大人请讲。”李林贵这才停止了长篇大论。
赵谦坐直了⾝体“本官奉旨巡抚浙江,众人皆知,为清理课税而来。此行关系西北三军将士粮饷,关系大军进退,非同小可。敢违法抗税者,本官有皇上御赐上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赵谦先就将事情的严重性说了出来,让李林贵知道好歹。
李林贵思虑片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草民虽⾝在商贾之间,朝廷兵马既缺粮饷,草民愿意将这宅子卖掉,捐作军饷。”
赵谦看了一番李林贵,心道果然不是好说话的主。也可以理解,要别人拿出几十万量税款来,那就想到于叫一个公司拿几亿出来,好像没有多少商家是心甘情愿的。李林贵知道自己要是一⽑不拔,赵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说捐,捐有捐的好处,一则捐多捐少自己情愿,二则捐款得了名声,而且不会有拖欠税款的口实。
这座宅子的价值,也就几万两,完全无法満足赵谦的要求。何况捐的话,其他茶商也会依样画瓢,赵谦这收税就成了募捐了。事实证明,募捐的效果并不好,京师皇太后带头捐那一次,就没弄到多少银两。
赵谦站了起来,摸了摸**底下刚刚坐过的椅子,感叹道:“啧啧,好木头…听说李老板的生意都做到扶桑、朝鲜、南洋去了,生意不小哇!”
“哪里哪里,摊子大,开销也大。”
赵谦突然转⾝看着李林贵道:“去岁李老板纳的茶税只有三千两,真的只有这么一点?”
李林贵怔了怔,道:“草民一向循规蹈矩,守法经营,官府有据可查。”
“官府并没有看到所有的账册!”
李林贵一换百依百顺的态度,有恃无恐道:“有些账册,就算草民敢让官府查,官府也是不敢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