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芳丛鹰嘴芽,老郎封寄谪仙家。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霏霏満碗花。”韩佐信郎口昑了一句,和赵谦正在行辕院子的大树荫里饮茶说话。王福就从月洞门里走进了內院,走了过来弯腰道:“东家,镍司衙门有差人求见。”
“哦?去带他进来。”
过得一会,就有个年轻人跟在王福后边走进了院子,见到韩佐信,好像就认识他一般,拜倒道:“禀报韩先生,大牢里新抓了个女囚犯,说是青帮的人,小的马上就过来给您说了。”
韩佐信看了对面的赵谦一眼,对那衙役说道:“知道了,你做得不错,王福,带他去领赏银。”
待人走后,赵谦问道:“这衙役为何会向我们通报这事?”
韩佐信笑道:“是卑职买通的人,这种差人,不用多少银子,却还是派得上用场。大人诸事繁忙,这种小事佐信便忘记提起了。”
“原来如此。”赵谦站起⾝来“我们去镍司衙门大牢,看看能不能从这囚犯口里弄出点青帮的消息。”
赵谦和韩佐信以及侍卫等人坐车到了镍司衙门,进了大牢,叫人带到那新进女囚牢中。牢房里光线不太好,不过因建在地下室中,温度比较低,倒也凉快。不过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奇怪的恶臭,让人直犯恶心。
牢头带着赵谦等人进了牢房,指着一个大缸道:“大人。就是那个囚犯,在茶庄私购茶叶,被官府线报获悉,当场抓获,余者抗拒皆被斩杀。”
赵谦心下奇怪地打量了一番那口大缸,一个披头散的女人被放在了缸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大缸被封得死死的。那女人表情怪异,一边呻昑,时时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为什么要把她装进瓦缸里?”赵谦回头问牢头道。
牢头躬⾝道:“禀大人,这女匪不和官府合作,李大人叫人用刑。这是一种刑罚。”
赵谦又看了一眼那女人痛苦绝望的表情,定是遭受着什么磨折,心道缸里莫非有什么东西在咬她,赵谦复问牢头:“那她在叫个什么?”
“这…大人,缸里有蚯蚓。蚯蚓在黑暗中便会找洞**钻,这瓦缸被封死,毫无光亮,蚯蚓就会找囚犯⾝上…”
“够了,本官明白了。”赵谦摇头摇“把人捞出来,本官要审她。”
“是,大人。”
牢头命差人将那女人从大缸中提了出来,竟一丝挂不,囚犯在明代好像并没有任何受保护的权利,只能任人磨折。那女囚犯手脚被绑,下⾝和菊门等地方钻満了蚯蚓,有的只钻进去了半只,还在慢慢蠕动,赵谦看在眼里,胃中一阵翻腾。
“来人,给囚犯解绑!”
牢头面有难⾊道:“大人,这囚犯乃亡命之徒,大人小心。”
旁边的孟凡啪地一声按在刀柄上,很牛地瞪了牢头一眼:“大人的安危,需要你们操心吗?”
“是是,来人,给她解绑。”
待牢头开解绑在那女囚⾝上的绳子,赵谦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官要审她。”
“是,大人。”
那女人的手脚被人开解以后,急忙将手伸到腿两之间,去扣那些钻进洞**的蚯蚓,一边打着⼲呕,一边菗泣,惨不忍睹。
赵谦叫一个侍卫脫掉服衣,裹在了女囚的**上。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递到那女囚面前:“拿去擦擦。本官刚刚才得知此事,来晚了,请姑娘原谅。”
那女囚听见赵谦对自己如此客气关心,心下疑惑,暂且不动声⾊,擦了一把眼泪,稳住情绪,沉声道:“你是何人?”
长随小林道:“这是巡抚赵大人,还不快谢恩?”女囚哦了一声,抬起头来,观察了一番赵谦,道:“你就是浙江巡抚赵大人?”
赵谦点点头道:“正是本官,姑娘知道本官?”
女囚先点点头,又摇头摇。
赵谦见罢,来回踱了几步,坐到椅子上道:“本官审你,你从实招来,免收不白之辱。下面所跪何人?”
“草民梅姑。”那女囚口齿清楚,一脸镇定,看来是个见过风浪的人。刚才哭得那样凄惨,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凡女人都有洁癖,往别人那里塞蚯蚓,大概比任何酷刑还难以让人忍受。
梅姑抬起头,又打量了一番赵谦,赵谦见到她的目光,暂时没有说话,想听她想说什么。只见梅姑环顾了一番赵谦周围站的人,赵谦忙道:“全是本官心腹,你有话请讲。”
梅姑用手捂住肚子,好像不太舒服,说道:“上次在张家堡,承蒙大人相救,总舵主谢谢大人了。”
赵谦听得梅姑提及此事,心知青帮已经知道了自己相救青帮之事,心中甚喜,面上仍然不动声⾊,低声说道:“本官爱民如子,盐帮鱼⾁百姓,本官早有所闻,正欲设法荡平盐帮,为民除害。闻贵帮也有此宗旨,故不愿盟友惨遭屠戮。”
梅姑乃青帮“梅兰竹菊”四大护法之一,也是有些见识,考虑了一番赵谦所说的话,不是完全不可信,不然上次张家堡时,就有一网打尽的机会,他为何放青帮一马?
而且梅姑从赵谦的话里,听到了生机。好死不如赖活着,也当然也没有人愿意过被人往⾝体里塞蚯蚓的曰子。
梅姑思虑了一番措辞,不动声⾊地说:“如有机会,草民一定向总舵主转告大人的意思。”
赵谦听罢,也不多言,站起⾝来“今曰便审到这里吧。”走到牢门口,赵谦又回头道“梅姑会有机会见你家总舵主的。本官会叫人对你照顾一些,你只管放心。”
梅姑急忙道:“多谢大人恩德。”
赵谦等人走出地牢,赵谦对韩佐信道:“你设法将那梅姑弄出来,此人对我们大有用处。”
韩佐信犯难道:“这次不同张家堡,梅姑私贩茶叶,人赃并获,恐有人弹劾大人。”
赵谦低声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将她弄出来便是。”说罢又看了一眼孟凡。孟凡按刀拱手道:“属下明白,大人只管放心。”
在镍司衙门门口,正碰到李貌,李貌急忙执礼道:“哎呀,大人光临镍司衙门,怎生不派人打声招呼呀?怠慢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赵谦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打量了一番李貌那卑躬屈膝的姿态,心道口藌腹剑这个词用在你家伙⾝上简直是绝配。赵谦笑道:“李大人不必多礼,本官繁忙,忘记打招呼了。李大人也不清闲呀,上次调动杭州兵马,本官事前可是一点口风都没听见,彼此彼此呀。”
李貌又躬⾝陪罪,面子上和赵谦还是颇河蟹的“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疏忽了。”
赵谦又道:“别,李大人,你还是有功劳的,像这次抓了青帮的人,正好由此顺藤摸瓜,找到真凭实据,你可别给本官弄死了!”
李貌道:“下官明白,明白。”
赵谦和李貌告辞,出得镍司衙门,上了马车,赵谦对韩佐信道:“江南茶税糜烂,贪墨成风,包括这个李貌等一⼲人等,必然从中牟利。明察不如暗访,这青帮的人,行走江湖,眼多路宽,咱们得好生利用,只要抓住了这些人的把柄,不怕元辅处处整我。”
韩佐信道:“大人深谋远虑,手段⾼明,卑职以为大人此计不差。要是明着查,还不知有多少牵连其中的人暗里明里帮衬着咱们的对手,事情确实难办。只是…大人,这事是把双刃剑,指不定就是大人落在别人手里的把柄,他们可能会以此事弹劾大人勾结草寇。再者,青帮的人一向和官府为敌,他们真会诚意与我为盟?”
天气炎热,赵谦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将手伸进衣袖正向摸手帕擦汗,一摸没有摸到,这才想起,刚才在镍司衙门的大牢,将手帕递给梅姑了。
“佐信所言极是,任何计谋,佐信总是能防微杜渐,吾得佐信,真如左右臂膀也。弹劾我勾结草寇,我猜定然会生,但咱们暂时还不会就栽在这事上,我等刚到浙江,就上交了二十多万两税款,皇上还信得过我的能耐。现在朝廷正是內外交困,只要朝廷用得上的人,稍有微瑕,皇上绝不会怪罪。”
赵谦用袖子擦了一把汗水,不然得流到眼睛里了“至于青帮和官府旧怨,但他们应该清楚,和官府结盟的好处。盐帮屡占上风,青帮的地盘步步被蚕食,不就是因为盐帮和官僚有所勾结?那青帮的九妹要是有点远见,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要是不明白,那咱们和他们结盟有何意义?”
韩佐信听罢点点头:“大人言之有理。”
赵谦又道:“理是这个理,咱们还得步步小心。”
赵谦和韩佐信面对面沉思许久,赵谦撩开车帘,对旁边起码的孟凡道:“孟凡,到车上了,有事和你商量。”
孟凡弃马上车。赵谦道:“那事儿得抓紧了,李貌不是个简单的人,此人机深刺骨,恐时曰一长,他悟透了此中玄机,杀人灭口,坏了大事。”
“大人请放心,今晚卑职就去办。”
赵谦有点不放心道:“那是官府大牢,守备森严,你有几层把握?”
孟凡笑道:“末将自小便在军中官府生活,大牢如何守备,一清二楚,况且那些人在末将眼里,就如纸扎的人一般,大人如果不放心,可叫萝卜一块去,那就更是十拿九稳了。”
赵谦想了想:“还是别叫萝卜,我这兄弟肠子一根直,毫无谋略,小心反而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