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住过天牢的人,光是用想的,根本想不出是何种样子。
阴暗嘲湿,鼠虫肆虐,肮脏不堪,这对于一生清静、淡雅的二夫人来说,简直是比刑罚还要残酷的磨折。
但,她都受下了,洛耀为了表示对她的“格外开恩”没有给她上枷锁,所以她只是淡然地坐在铺満杂草的床榻上,轻声念诵着经文。
这时候应该已经是子时之后了吧,斑驳的月光透过天窗落在长霉的地面,照出一块一块的惨白来。
牢中大多数死囚犯已睡去,反正横竖是个死,那就困了睡,饿了吃,活一天算一天吧。
小商王应该已经知道她被皇上抓了吧?
依他冷静沉稳的性子,应该不会冲动起来,不顾一切来救她,应该要先安排好一切,然后再做最后一搏吧?
不过这也很难说,小商王向来是血性儿郎,也许会抛开这一切,先保她无恙呢?
一时间,二夫人心乱如⿇,连念佛声都有些乱了。
“喂,女人,死到临头了还念什么经文,烦不烦啊?难道你念半天经,菩萨就会来救你?少做梦了!”
旁边关着的死囚犯受不了二夫人的念经声,耝暴地嚷嚷着。
其实他知道,不会有菩萨来救什么人,只是同样是死囚犯,为什么二夫人可以这样平静,他却怕的要死。
二夫人不语,也不抬头,就那样一直念,一直念。
结果,没有把菩萨念叼来,却念叼来一尊比菩萨还大的神。
洛知仪。
“参见王妃!”
守牢狱卒齐齐跪下去,心下却同时犯起嘀咕,⾝份尊贵的小商王妃一向爱清洁⾼贵,什么时候踏足天牢这种晦气地方了?
再说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好好在房里觉睡,乱跑什么?
说起来洛知仪跟小商王不和的事,他们这些侍婢们也都清楚得很,所以见了洛知仪,总不免替她尴尬。
古时候的女子向来地位低下,就连尊贵如公主也不能例外,不被夫家认可的妻子,总是会低人一等的。
他们表面不敢乱说,眼看着洛知仪整天就住在皇宮里,私下的议论可难听了去了。
“小商王府的二夫人关在何处?”
洛知仪今天应该是刻意打扮过了,穿一⾝火红的缎衣,乍一看去就像嫁衣一样,云鬓⾼挽,金钗摇曳,举手投足间,顾盼生姿,还真是位绝⾊美人。
只是她的脸容依旧苍白而憔悴,眼眶深陷,眼眸也是死灰⾊的,似乎已对人世无望,跟狱中那些死囚犯的眼睛差不多。
好诡异的感觉。
此时的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狱卒,嗓音沙哑得叫人受不了。
“回、回王妃娘娘话,那个女人在、在里面那间。”
“很好,开门,把她带过来。”
这太奇怪了吧,她居然要带走二夫人,意欲何为?
果然,侍卫迟疑着,面露难⾊“这…启禀王妃娘娘,二夫人是皇上交代要严加看守的犯人,若是出一点差错,属下们可就…”
性命难保了。
当然了,在宮里当差这么多年,他们也很清楚这些主子们的心性,往往是这个要这样,那个又要那样,又几时管过他们的死活。
“废话!”
洛知仪猛地瞪圆了眼睛,双颊现出反常的晕红,很吓人的样子。
“看看这是什么?!没有父皇旨意,难道我会乱来吗?!”
她猛一抖手“唰”亮出一道金⻩的圣旨,递到侍卫眼前。
原来她有这仗势,怪不得行起事来理直气壮的。
问题是,洛耀什么时候下旨给她,让她来带人了,这不太奇怪了吗?
“王妃娘娘恕罪!既然王妃娘娘是奉旨行事,属下自不敢抗旨,王妃娘娘稍侯!”
惊惧之间,侍卫也不敢多言,立刻过去打开门锁,強行把二夫人带到洛知仪面前“王妃娘娘请。”
“你们说,我要不要把你们藐视我父皇旨意的事说给父皇听?”
洛知仪反倒不接人了,冷笑着,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眼神狠厉。
“王妃娘娘饶命!”一⼲侍卫吓破了胆“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一迭声地哀求“王妃娘娘饶命,属下们确实不知王妃娘娘是奉旨行事,饶命,饶命!”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王妃娘娘,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任意妄为的。”
二夫人如水一样平静的眸子里映出某种洞悉一切的光,难道她知道洛知仪在做什么吗?
“少废话!我父皇正等着你呢,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还有闲心管别人死活!”
洛知仪狠狠骂道,一把扯了二夫人就走。
她用的力气那么大,二夫人的手臂都快要被她给捏断了。
“阿弥陀佛,冤孽啊…”洛知仪一走,好长时间侍卫们才缓过这口气,彼此对望一眼,个个脸⾊煞白,嘴唇青紫。
妈妈的,这皇家的差果然不是好当的,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