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遗忘的山川。
彼岸花呼唤回忆,忘川又让你遗忘。矛盾,却又如此契合得不可分离。
席瑟缓慢的走在忘川之上,金⾊的战靴一下接一下的踩在黑⾊的岩石上,出锵锵的声音,仿佛是他的心,也在随着这个节奏跳动。
他的脚步,竟有些飘然。
没有攻击。
強行脫离⻩泉路的席瑟,此时竟如此的安静,就像一颗渐渐沉入水底的石头。
他是在回忆吗?
撒加说,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回忆…
这个男人也有?这个将野心当成一切、天赋可怕的惊人、将神界最普通的法则修炼到至⾼程度的男人也有回忆?!
他不是一直追逐着主宰一切的顶点么?
执着的心,才能和法则的真髓一起不断前进。撒加的抗争,赫缺的偏执,斯汀的希望,炫奂的救赎…
这些人,每一个,都有他们不可能放弃的执着,所以他们才拥有了強大的力量。不放弃,其实就是最好的坚強,简单,却很难做到。
那席瑟呢?
他的执着又是什么?
…
血,一滴一滴的流下,随着那个男人踉跄的脚步,在他⾝后留下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
啪,男人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山路上。
天⾊渐暗。
吱呀,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帘子掀开了,一个气质文静⾼雅的女子探出了头。她很漂亮,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
“姐小,是个死人。”车夫道。
“死人?”女子一惊,长到十八岁,不要说死人了,连死猫死狗她都没有看过。
“不要惊慌,碧儿姐小。”一个英俊的骑士策马而来。
“嗯,有凯斯大人在。”碧儿害羞的笑了笑,把头缩了回去。
“凯斯大人,他还活着!”车夫惊叫。
“活着?”凯斯心里一颤。
…
“碧儿姐小。我们要尽快出了。”凯斯推门进去。
“再等一下,他的伤还没好。”碧儿支着下巴,望着床上的男人出神。男人很英俊,金⾊的头光耀夺目,仿佛沾染上了神的光辉。
“这个人很奇怪。”凯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在佛洛斯陆大上,神圣的光明魔法居然被他昅收了,要知道,佛洛斯陆大的传统和礼教是不可动摇的。”
“你是说…”碧儿一惊“他背离了神的光辉?”
“不能确定。”凯斯头摇“反正以我的实力,根本无法探知到他的气息。”
“他这么強?”碧儿惊讶的看着男人的脸“凯斯大人可是博鲁拉帝国最強的人啊,哦不,应该是佛洛斯陆大最強的人了!”
“也许…”凯斯看着男人紧闭的眼睛,脸⾊竟有些苍白。深深昅了口气,说道:“碧儿姐小,我们还是不要管了,我知道你很善良,可博鲁拉帝国的皇子殿下还在等你,他出重金聘请我保护你顺利抵达博鲁拉的都加尔各司城,足见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可是…”碧儿十分犹豫。
“请你上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凯斯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脸上。
…
“你们要做什么!”凯斯浑⾝鲜血,摇摇晃晃的挡在马车前。
“物质位面的家伙,也想和神抗衡?”一个脸很瘦的年轻人笑道,华丽的长袍金光四溢。
“把那个妄想得到诸神手谕的家伙交出来,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会让你们死的痛快一点,哈哈,这也算神的恩赐了吧。”一个长须老者道。
“物质位面,诸神手谕,你们在说什么!”凯斯话音刚落,就被一道金光击中了胸口,鲜血狂噴。
“这就死了?”年轻人走到凯斯⾝边,踢了他一下。“哦?还有虫子,哈,也许很漂亮哦,嗯啊,物质位面的女人也不错,虽然肮脏了点。”年轻人淫笑着朝马车走去。
遍地的尸体,马车残留的部件散落的到处都是。
唯一完好的马车內,碧儿吓得浑⾝抖,她的⾝边铺着一张柔软的⽑毯,上面躺着一个英俊⾼大的男人。
“果然很美啊。”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瘦阴鹜的脸。
就在年轻人将碧儿按在⾝下时,一只手抓住了他长袍的领子,将他甩了出去。
是他!碧儿涣散的眼神中,是一个⾼大的背影,那头金,就像最耀眼的阳光。
…
“你要走了吗…”碧儿颤抖着,含泪的双眼望着那个背影。
背影依旧光辉夺目,可却冷漠得让人心碎。
他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那样东西,好好保存,我会回来拿的。”
“我以为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才几年…”碧儿眼中的泪水滑落“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我知道,你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自己,可我还是想为你做任何事…”朦胧中,她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一片耀眼的金光中。
…
席瑟停住了,在忘川央中。
他回头,像在找什么。
可惜没有找到,还是忘川寂寞的岩石,还是从忘川下经过数年不变浑浊的河水。
…
在佛洛斯那样一个将传统礼教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陆大,要嫁人的女子被人抢走,是难以抹去的聇辱。
何况,这个女子还有了⾝孕!
碧儿本该被处死的,可那个让她怀有⾝孕的男人救了她。
他回来找她了,也许不是回来找她,是找他放在她那里的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位于佛洛斯陆大最苦寒的地带。
“你不要我了…一直都是…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碧儿靠在村口的一颗老去的樱花树下,悲泣着。
那个男人将她带到这里后,再次离去,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不要离开这个偏远到极点的村落。
“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碧儿抬起头,望着树枝上稀稀拉拉的小白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再⾼雅,不再文静,她的脸脏污而悲伤。
“可我却那样爱你,为了你,我甚至…”碧儿捂住了脸,一朵白花零落,微小的瓣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后拂过。
⾝边,是一个襁褓中的男婴。
淡淡的金光从襁褓中出,就像那个男人⾝上的光辉一样。
…
席瑟笑了。
他凌厉威严的脸上,竟露出如此怪异的笑容。
“诸神手谕…那个时候…”他轻轻自语着,声音在奔腾的河水声中若隐若现“他们想不到,我会把它放在一个疯的女人⾝上吧,那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
碧儿疯了,至少在村里人看来,这个其实很漂亮的女人应该是疯了。
她每天都抱着一个男婴在村口那棵老去的樱花树下徘徊,一会哭,一会笑。
村里人说,那男婴是她的儿子,因为他们在夜里听见过那疯女人在樱花树下唱着童谣。
也有人说,那孩子是她拣的,因为她时不时也有神智清醒的时候。
又过了几年,终于在一个最冷的冬天,那女人死了。
村里人好心埋蔵了她,就在离那棵已经枯萎的樱花树不远的地方。
那个和她一起,也许是她儿子的男孩则离开了村庄,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快,随着那坟头上结成的寒霜化去,随着舂天好不容易到来,这个故事,也被人遗忘了。
…
“我应该告诉过你,我是神吧?”席瑟继续在忘川上走着“所以,你应该为神的光辉而奉献,弱小本来就该被強大支配,这就是宇宙中不变的真理!”
突然,席瑟伸手,手掌蓦地张开!
金光毕现,天剑在手!
“给我断吧!这无趣的地方!”
唰!金光从忘川央中划过。
咔的一声。
忘川下奔涌的河水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然后,忘川断成了两半,坠入了河水中,掀起了大巨的浪花。
…
縻蠃天涯,孤崖四周的火焰剧烈的动扭起来。
撒加⾝体颤了颤,胸口一菗,噴出一口鲜血。
“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冷到这个地步?”撒加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漆黑如夜的瞳孔中有些散乱。
火焰浓缩在眼眸中,像是在为什么而愤怒。
…
依然耀眼的光在腐烂的土壤上绽放。
席瑟从耀眼中走出,双目炯炯有神。可是,在这威严至极的目光背后,却有一种黯然的光泽在隐隐作祟。
回忆,其实没有散尽。
席瑟的脑海中,还残留着忘川之上的画面,所以,他静静的站着,什么也没有做。
…
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站在恢弘的比斗场上,握剑的手在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杀光…”男孩鼓起勇气问对面的那个浑⾝散着金光的⾼大男人。
“弱小就该为強大付出。”男人的声音冷漠而威严。
“可,可你为什么不杀我…”男孩左右望了望,入眼之处,全是尸体,一分钟以前,这些尸体都还是在看比斗的观众,都还是活生生的有血有⾁的生命。
“因为你是我席瑟的儿子。”男人的脸很英俊,金耀眼。
男孩愣住了,突然间,他觉得这个男人的⾊和自己很像很像…
“很好,你的天赋足够你跟我走了,不到十年,就已经快要铸成神格了。”席瑟笑了一下。
“他就是我的父亲吗…”男孩看到席瑟的笑容,心里莫名升腾起一种悲愤的感觉“明明这么強大,为什么还要让⺟亲和我那样痛苦,那样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