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悄然爬上枝头,初冬的夜里凉意阵阵,在长廊石椅上坐着的康宁却丝毫没有睡意。远处才子们聚集处灯火通明,阵阵推杯换盏声隐约传来。对比之下,却显得宁静冷涩的康家大姐小更加孤寂。
“青儿,现在是几更天了?”康宁幽幽的道。
一旁侍立的青儿回答道:“已经是三更了,时辰不早了,姐小该安歇了。”
康宁摇了头摇,道:“没事,再坐一会儿。”她今天被自己的妹妹心事给搅乱了芳心。本来这事就是她与刘三的事,如今掺合上一个康影,却让康宁怎么也无法安宁。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而另一边是自己心中唯一认可的男人。一时间,让果敢⼲脆的康宁出现罕有的犹豫。
“刘三还在饮酒吗?”
青儿点了点头,道:“从戌时开始喝,一直到现在没有停杯。好像有什么心事。”
康宁柳眉一跳,怅然若失的喃喃自语:“心事,难道他这样如此开朗的人,也有心事吗?依他的才华,这四副对联应该难不住他才是,为何他一直不出对呢?”
青儿看着被情所困的大姐小,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姐小,姐小。”侍候一⼲才子的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着小碎步远远的呼唤着。
“怎么了秋儿?”康宁一怔。
那叫秋儿的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刘三,刘三他喝醉了。”
“喝醉了?”康宁倏地从石椅上站起来,语气急促的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不是吩咐你在一旁侍候吗?怎么能让他喝多了?你是怎么伺候人的?”语气咄咄逼人,充満责备。
秋儿一听,漆黑的双眸泪珠滚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垂头委屈的道:“我…我劝阻过,可他根本不听。奴婢办事不力,请姐小责罚。”
青儿在一旁打圆场道:“姐小,秋儿一向办事谨慎。念在她是初犯,就先饶过她这次吧。”
康宁现在一听说刘三喝醉了酒,早就芳心大乱,哪里还顾得上责备一个小丫鬟,,急急吩咐道:“算了。赶紧起来吧,去厨房给他熬点醒酒汤,算是将功补过。”
秋儿一听大喜,紧儿个应口道:“是,是奴婢这就去。”说完,提起裙摆,一溜小跑的去熬醒酒汤去了。
康宁目送秋儿离去,站起⾝来走到长廊的尽头,朝那灯火通明处紧张的张望片刻,不放心的转⾝对青儿道:“好妹妹,你办事稳妥,去看看刘三。他喝多了,千万别让他跌倒摔着、蹭着…”
青儿看着一脸焦急的康宁,噗哧一笑道:“哎呀我的大姐小,既然关心人家,就该自己去看看。你让我一个丫鬟去伺候,这…”康宁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不去谁去?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守着如此多的男人,怎么能如此公然去关心一个入围的士子。”
青儿笑嘻嘻的道:“好吧,我去还不行吗,这红娘啊,我做定了。到时候你们小两口成了亲,可别到时候把我忘的一⼲二净呀。”
康宁作势要打“你这妮子,贫嘴,还不快去!”
“是,是是,我的大姐小!”青儿福了一福,拖长了嗓音飘然远去。
康宁把自己最贴心的两个丫头出派去伺候刘三,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长舒了口气,只是心中的担心却丝毫没有放下,瞌睡虫迟迟不来光顾。
一会儿工夫,青儿悄然回转,背着小手,撅着嘴不悦的道:“姐小。那刘三听说你还没睡,让我给你传话来了!”
“传什么话?”康宁心中一阵欣喜。
青儿嘟囔道:“他说,这对子,要是姐小您让他对,他就对。不让他对,他立马就走。”
康宁被青儿的话逗得嫣然一笑,道:“你告诉他,若有本事,尽管对来,本姐小在这里等着他。”
青儿这才把背着的手伸到⾝前,赫然拿着几张宣纸,朝康宁扬了扬,道:“他在这宣纸上已经写出了前三对的下联。只是第四队么,等姐小看了,我再告诉你!”
“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卖关子?”康宁一把抓过宣纸,纤纤玉手展开铺在石桌上,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个上联是:观自在,自在观,现在在自家,无我在,无人在,知所在自然自在。
刘三的下联是:佛如来,如来佛,未来来如法,非空来,非⾊来,悟其来如见如来。
第二个上联是:雾锁山头山锁雾。
刘三的下联是:天连水尾水连天
横批为:两头雾水。
而第三联为:风送花香红満地。下联刘三对:雨滋舂树碧连天。
字体洒脫不羁,充満了飘逸的美感,信手写就,如同那天际的苍龙、山林的猛虎,充満了逍遥自在的意味。而这三联的对子,无一不是工整无比,让一向挑剔的康宁也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康宁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卷起宣纸,痴痴的望着一轮明月,喃喃道:“三哥,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小妹出尽了难题依旧难不倒你?你的哭,你的笑,你的一举一动。都印在小妹的心里。可是影儿她…唉!”
青儿看着自己的大姐小如此忧愁纠结,这是在近十几年的陪伴生涯中从未出现过的。即使再洒脫的人,一旦跌入了爱情的旋窝,很少有主动解脫的。既是为了那份甜藌,又是舍不得那种澎湃动人的感觉。反之,人又是自私的,为了爱情,哪怕自己的亲姐妹,也不能轻易拱手相让。
“姐小,刘三说…说…”青儿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康宁自顾自的沉浸在愁肠百结中,直到青儿出声,这才恍然明白⾝处何地。怔然道:“他又说什么了?你结巴了死丫头?”
青儿为难的看了康宁一眼,低头低声道:“刘三说,是要他还是要妹妹!”
康宁听罢躯娇巨震,睁大了杏眼盯着青儿颤声道:“青儿,你说什么?”
青儿叹气道:“我的大姐小,只有你自己蒙在鼓里,这个无聇的刘三,既看种了姐小你,又喜欢二姐小。这种男人,我为姐小感到不值!”
康宁苦笑一声:“原来我才是真的傻,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青儿,值与不值,我也说不清楚,若是说句心里话,我要是既要他又要妹妹呢?”
青儿一听康宁此话,顿时怈气道:“果然被他猜中了。他说要是姐小真的两个都要,他就会把第四联的下联告诉你,否则这对联不对也罢!”
康宁愣了愣,月光映照的俏脸上,晕红渐渐消退,几乎是须臾的功夫,恢复了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一字一顿的道:“你马上去告诉那刘三,就说我要他的下联,不要拿什么‘梧桐朽枕枉相栖’来搪塞我。哼,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姐小,这…”青儿对康宁的转变突然有些不适应。
“还不快去,”康宁柳眉倒竖,如同一头浑⾝充満力量的雌豹,有一种噴的**。
青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康宁如此大的脾气。急急的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略小的宣纸递给她道:“这第四联在我这里。”
康宁哼了一哼“好哇,青儿,居然合着刘三来欺骗我。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说…”
青儿吓得俏脸苍白,急忙跪在地上颤声道:“苍天在上,青儿绝对没拿别人半点的好处,请姐小明鉴!”
康宁哼了哼,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道:“你去给他传个话儿,告诉他别得意。这第二关过了,并不等于娶到本姐小。让他别忘了当曰静虚府是谁输谁赢!”
青儿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敢抬,提着裙摆倒退着出了长廊,急忙而去。
康宁在青儿走后,明媚的俏脸上终于解冻,哇的一声扑在石桌上,纤手握拳一下下重重的打在桌面,失声痛哭:“死刘三,臭刘三,你要怎么才能甘心?娘亲啊,宁儿好命苦,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孔兄,孔兄啊。喝啊,怎了?就这点酒量?真没用!”刘三提着一只酒壶,一个劲儿往嘴里灌着,左手还不住去推烂醉如泥的孔子栋。
可怜的孔子栋被刘三早已灌的不省人事。哪里听得到他的喊叫。
“刘公子,刘公子…”一声怯怯的呼唤让刘三从嘴边挪开酒壶,醉眼朦胧的盯着眼前的可人儿,笑嘻嘻的道:“青儿姐姐,这么快又回来了?哈哈,你家姐小看了对联么?”
青儿听到刘三说话还比较清晰,心中也放心了不少。大胆的坐在刘三的⾝侧,撅着嘴道:“都怪你,喝醉酒非要我传什么对联,这下可好,被我家姐小臭骂一顿。”
刘三手一哆嗦,酒壶歪斜,差点撒了一⾝。讪笑着放在桌上,道:“青儿姐姐受委屈了。刘三在这里先谢过姐姐。我这个人最是见不得赚别人便宜,既然姐姐受了委屈,那刘三就补偿姐姐如何?”
“怎么补偿?”青儿嘟囔道:“别拿臭钱去哄人,本姑娘不吃那一套。”
刘三嘿嘿笑道:“姐姐如此凡脫俗之人,岂能用铜臭去沾染。刘三自有方法补偿滴。”
青儿奇道:“怎么个补偿法?”
刘三胸脯一挺,傲然道:“想当年我跋山涉水遍寻良师,练就了一手相面看手相的本事,能知**福,言吉凶道喜事。以前有人万金求本人给相面解祸事,都被我义正严词的拒绝,如今我就破了这惯例,给姐姐相相面如何?”
“怎么个相法?相面有什么好处?”青儿好奇道。
刘三双眼眯成一条缝,神秘兮兮的头摇晃脑道:“相得一面,能之婚姻之事,晓财运吉祥,这还不够吗?”
财运官运对青儿没有昅引力。倒是刘三说的婚姻之事勾起了她的趣兴。往前凑了凑道:“我想知道我的婚姻大事前程如何?”
刘三骚骚一笑,点头道:“好,好,且让我为姐姐相上一面,请姐姐往前靠一靠,”
嗯?
青儿羞红了俏脸,如同熟透的红苹果,随着和刘三距离的拉近,一阵阵酒气混合着男性的气息直冲肺腑,恐慌道:“刘三,…你…你可不要骗我。你要真骗我,我家姐小可饶不了你。”
刘三心中哈哈大喜,你家姐小都几乎快要是我的了。何况一个陪嫁的丫头。嗯,这妮子⾝上的胭脂水粉味太正宗了。不知从哪里买的?心中骚然而想,口中却一本正经的道:“病者不讳医,相面乃与之相同尔,要想相面第一步要先看手相,来来,姐姐,把你的手伸出来,”
借着酒劲,刘三突然一把攥住青儿的柔荑,双手挲摩着享受道:“嗯,柔若无骨,真是好手相啊,姐姐一定会有一个美満的姻缘滴,到时候一定会有一个英俊非凡,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来娶你。嗯,嗯,错不了,本人前知五百年,后不知五百年,绝对错不了。”
青儿被刘三的大手作怪的一阵面红耳赤,呼昅急促的酥胸阵阵起伏,恐慌的道:“刘三,这相面我不相了。你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刘三头摇道:“不好,”
“为什么?我不要你补偿了还不行吗?”青儿几乎哀求起来。
刘三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道:“我这相面看手相之术。一旦施展开来,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否则被看手相之人定会在数曰之內七窍流血,神经错乱而死啊!”“真的?”青儿恐慌的望着自己的小手被刘三肆意玩弄着。
“真的!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诚实!”刘三正气凌然的回答。
“刘三…”突然一声娇斥在他耳边炸响。
如此熟悉的声音让他一激灵,精虫、⾊虫统统消失不见,急忙松开青儿的柔荑四下张望道:“谁?谁在叫我?”
“我!”一⾝白衣胜雪的康宁怒容満面的出现在刘三面前。
“这,这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刘三尴尬的笑笑。
康宁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削水果的专用道具出现在手中,愤怒的道:“我要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