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醒来之时,已经到了卫国将军府。她睁开眼睛,见自己被安置在铺着白雪狐裘的上等楠木软椅之中,腿脚处有⿇痛及温热感传来,她低眸一看,心中猛地一震,那名扬天下的少年名将、手握一军国权的卫国大将军,此刻竟然半蹲跪在她的脚下,动作温柔地为她拿捏着她⿇木的腿脚!
漫夭惊道:“将军这是做什么?!你快快住手,璃月担当不起!”她连忙坐了起来,欲转开⾝子,脚却被傅筹牢牢握在手心。她的鞋袜尽褪,纤细小巧的玉足在他宽大的手掌之中不盈一握,莹白如玉的肌肤因他轻柔地摩按而呈现淡淡的粉⾊,煞是好看。傅筹抬头冲她一笑,道:“不妨事,很快便好。”说罢继续先前的动作。
漫夭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雨后的阳光温温柔柔,透过洁白的窗纸倾洒于他清俊的侧脸轮廓,在他英挺的鼻梁以及泛着英气的眉宇间更增添了几分清雅温和的意味。这个男子,不仅善解人意,又如此温柔体贴,倘若没有与宗政无忧之间的纠缠,在这政治权谋下的婚姻之中,她能嫁给这样一个男子,该知足才是,可她为何还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真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温润清和的男子,是如何驰骋沙场,指挥百万雄师,令敌军闻风丧胆,给人一种満⾝煞气的印象?
她径直思索着,毫无意识的直盯着他看,却不料傅筹本是放在她脚上的目光突然就抬了起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愣了一愣,漫夭忙转了脸,微微低头不做声,傅筹轻轻笑道:“你起来走走看,可好些了?”说着扶了她的手,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她走了两步,腿脚灵活自如,果然不再有⿇痛之感,她由心一笑,感激道:“谢谢你。”
傅筹不在意地笑道:“热水已让人备好,就在里边。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这里的丫头。”
漫夭浅笑着点头,转⾝朝着浴房行去,在行至一扇玉质雕花屏风之时,她忽然顿住脚步,回眸见傅筹仍立在原地微笑着凝视着她,她顿觉心中有些不安,黛眉轻蹙道:“将军就这样带我回府…就不担心得罪于离王么?”以傅筹的武功,不可能不知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且以她之前的情形,也必能看出她与离王之间生了问题。
傅筹淡淡拢眉道:“我只是不想你⾝子有恙,倒没考虑那么多…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该好好考虑下,是否要在你浴沐之后,亲自将你送回离王府,以免与那位正得陛下盛宠的王爷结下梁子。”半开玩笑般的话语,似是并未将这个问题放在眼里。温和而随意的笑容,令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得轻松而惬意。然而,她却觉得他在说到“正得陛下盛宠的王爷”之时,那笑容背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是讽刺还是怨恨,又或者其它什么,那种情绪被他隐蔵得太深,她无从肯定。
从一次见他,她就觉得有些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刻,再仔细看这张脸,忽略他面上的所有表情去看,竟看出一丝冷峭来,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另一张面孔,眉目冷峻,五官似刀刻般轮廓分明,眼神犀利如刃,让人无所遁形…临天皇!她心中一惊,与他面容相似之人,竟然是…临天皇?!
傅筹见她一直盯着他,似在研究着什么,眼中还闪过诧异疑惑之⾊,不噤笑问:“怎么了?我的脸…有什么特别吗?”
漫夭一愣,立刻回神,状似随意道:“我觉得你很面熟,似乎在东郊客栈之前…就已经见过。”
傅筹一震,唇角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向来温和的眼神闪过一抹锐利之⾊,隐没度之快,让人以为看花了眼。他若无其事地朝她走了几步,面⾊依旧温和如初,带着几分玩笑道:“可能是我们有缘。又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在梦里也说不定。”
漫夭淡淡一笑,随口道:“也许吧。”
傅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快进去吧,再晚了,你可能就洗不安稳了。”
漫夭心中了然,点头道:“好。一会儿离王府来人,你先帮我挡一阵,我自己想办法离开,不会让你为难。”她顿了顿,望着他温和背后那双深沉莫测的眸子,又道:“再过两曰,你就要成为启云国荣乐长公主的驸马,在成亲之前,倘若有机会,你该多与她聚聚,增进些感情。”她相信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傅筹眸光轻垂又抬起,已然转了几转,笑道:“说得有理!那我先出去了。”
漫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转⾝绕过屏风,走进雾气缭绕的宽敞浴室。
“叩叩叩…”卫国将军府门前,一阵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守门的老张不悦地嚷嚷道:“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门就敲得这么重,敲坏了你们赔都赔不起。”每次将军打了胜仗回来,总有数不清的官吏上门拜访。他一边嘟囔,一边漫不经心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探头朝外望去,这一看不噤吓了一跳,只见门外整整齐齐地立着两队蓝衣锦卫,中间一辆豪华马车,车门紧闭,马车旁四名男子分列而立,个个手扶腰间长剑,面⾊肃穆非常。瞧这阵仗,老张心知此人非同一般,还未等他开口,先前敲门的侍卫已大声斥道:“离王驾到,还不快快开门,让你家将军出来迎接!”
老张一听是离王,冷汗噌噌地冒了出来,那可是他们将军都得捧着的主!他暗自庆幸自己刚才还没太放肆,慌忙把门打开,恭恭敬敬道:“是,小的这就去禀报。”
“不必了。”傅筹面⾊平静温和,似是早有预料般,自里院稳步行来。老张忙退到一旁,傅筹出了大门,对着马车微微抱拳,有礼道:“离王大驾光临,本将有失远迎,还望离王莫怪。”
一名护卫掀开马车车帘,宗政无忧跃下马车,动作⼲脆利落。他昂而立,看了眼傅筹,面无表情道:“将军不必客气。本王不请自来,是为本王…未来的王妃,听闻她来了将军府做客,现天⾊已晚,本王…特来接她回府。”他将“王妃”二字咬字极重,仿佛在向他人宣告自己所有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