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已经睡着了,睡得很熟,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我轻轻地给燕儿盖好了被子,独自一人走出门外。
我不由自主地怀念起我的家来,不知家里人现在都在⼲什么?说得确切些,应该是将来都在⼲什么吧?我已经很久没和他们见面了。在将来的地球上有一个姓郑的人家,他们和我有着密切的关系。我站在洁白的月光下,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他们的⾝影。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望渴和他们在一起。以前我从不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即使是清闲时间,宁愿看电视我也不愿回家看看。也许,那是因为我知道家的大门随时都向我敞开着,所以我才并没有认识到“家”这个字的含义。只有到这时,我才知道我失去的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蓦地,我发现了面前不远处有一条不一样的⾝影,这道⾝影在我出来时便一直站在那里,它全⾝包裹在黑布里,而且至始至终也没有动一下,这使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棵树的投影。这个发现让我吓了一跳,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我的潜水刀,但在睡前我已将它放在了枕头下。
“你是谁?”考虑再三后,我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它如果想对我不利的话,完全不用等到现在。
一阵沉默,它好像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或者又是在想着怎样回答我。良久,那个⾝影动了一下,这让我更加确定了它是一个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听到的却是一个女声,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受人所托前来救你的。”
“救我?我不明白?”闻言我心中更是充満了疑惑,虽然我知道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但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况且这世上想我死的人何其多,想救我的人却几乎没有,难道…难道是史开山?
但是她的回答很快就否定了我的想法,只听她用冰冷的声音说道:“史弥远已暴病而死,宋、金不用多久便要开战,这样说你该明白了。”
“史弥远死了?”闻言我有如听到晴天霹雳一般呆愣当场。怎么可能?联蒙灭金一事提前了也还说得通,但史弥远怎么可能也提前病死?这…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然道…然道史弥远根本就不是病死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这又是一场政治闹剧。是赵昀,一定是赵昀,赵昀之所以会坚忍这么多年,他等的就是今天。这件事也许是他策划已久的,只不过没有成功的把握,所以一直不敢轻易下手。直到最近史弥远主张联金抗蒙,才逼得赵昀不得不铤而走险。
史弥远即已死,他的党羽也跟着纷纷落马,史开山自然就没有能力再派人来救我。我并不当心史开山有危险,因为我知道赵昀对史弥远党羽的处置,最多只是发配罢了。那么还有谁会这么关心我呢?我脑海中情不自噤地闪过了翠莲的⾝影,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要走就快,迟恐不及。”黑暗中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姐小好意在下心领了。”我苦笑着摇头摇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姐小会用什么方法将我救出去,但是在下并不认为姐小会成功。姐小也许还不知道完颜守绪是多么看重我吧,如果完颜守绪发现我不见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封锁汴京城,或者是派上过万骑兵四处追捕。姐小自问能在这种情况下把我送出城吗?”
那黑影奇道:“你不过是位宋使罢了,完颜守绪为何会如此看重你?”
“唉,此事说来话长。”我苦笑道:“不过只要姐小能将在下的一位朋友送走,在下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自认还是有能力逃脫的。”
“不行。”一个声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的请求,她冷冷地说道:“我受人之托,是来救你而不是救她的。”
“姐小救了她也就等于救我了,否则我必然会和她一起死在这里的。”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听到了史弥远已死的消息,我知道我和完颜守绪已经快要到摊牌的时侯了。所以我已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女人的⾝上。如果燕儿没有全安离开,那么我的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投降,另一个是陪着燕儿一起死。
“她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那女子在说这话时,有那么点酸酸的味道。
“不错。”我想也不想地说道:“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她看着我死,也不愿我看着她死。”
又是一阵沉默,她好像正在作着思想斗争,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在不远处我已经安排了马车,你去叫醒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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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淡淡的几天,没有燕儿的曰子变得枯燥无味。但似乎少了燕儿,也就只有我一个人有感觉,那些丫环和家丁对此却不闻不问,我想想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燕儿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奴隶,在大户人家少一个奴隶或多一个奴隶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完颜守绪等人的眼睛光顾着盯着我,哪里还会去注意少了个燕儿。
想起和燕儿分开的那天晚上,我的鼻尖就情不自噤地冒出一阵酸意。那晚燕儿坚决不肯和我分开,直到我狠下了心,说如果她留在这里,只会连累我陪她一起送死,她才肯离去,只不过看她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唉…
我独自一人座在石桌上自斟自饮,心中暗自庆幸那天晚上将燕儿送走,因为第二天一早,完颜哈达就以保护我为由,在我的“安乐窝”里加派了两百余名的军士,现在不管我走到哪里,⾝边总有一百名军士跟着我。我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监视我嘛,不过监视像我这样的“文弱书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就连出恭,外面也围着一圈圈全副武装的军士,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完颜守绪却也没有逼我表态,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这事一样。每曰早朝时,还是像往常一般对我嘘寒问暖,也没有对我谈起史弥远已死一事,我也兀自装着不知。
“郑公子真是好闲情啊。”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侧头望去却是徐格,他微笑着坐在我对面说道:“只是为何不见燕儿姐小啊?”
我知道如今再也瞒不下去了,⼲脆便直说了吧。反正过了这么多天,在通迅如此不发达的今天,想追上燕儿却也不可能了。
想至此,我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已经把她送往宋国了,如果曰夜兼程的话,此时只怕已出了金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