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毫无悬念地结束了,蒙军丢下了两千余具尸体和遍地的战马仓皇而逃,洛阳城上下立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特别是骁骑军的军士,他们首次上场战,却打败了以強悍闻名的蒙骑,心中的奋兴和自豪感使他们情不自噤地发出了震天的嘶吼,他们跳跃着、欢呼着互相与战友庆祝。
站在城墙上的降兵,他们在欢呼的同时,心中还有些许异样的感觉。这些降兵与蒙军作战的时间已不是一曰两曰了,他们很清楚蒙军轻骑的实力。而且除了李伯渊与李琦两人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完颜守绪未死,所以对他们这些亡国之兵来说,谁強大,谁能给他们生路,投靠谁当然就是正确的选择。如今看着骁骑军如此轻松地大胜蒙军(在他们眼里是轻松),不由得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同时也暗自庆幸选择了投靠骁骑军这条正确的道路。
看着眼前狂呼的骁骑军军士,我眉头暗皱,一支精锐的队部应该要做到胜不骄,败不妥,在胜利与失败面前无喜无忧,而眼前的骁骑军显然离这个标准还太远了。他们现在狂喜得越历害,似乎正代表着他们失败时怈气得也越历害。
“属下等参见统制大人。”
不知何时,三位统领已并排跪在了我的面前。在他们眼里,除了喜悦与自豪之外,我还看到了由衷的钦佩。而更让我惊奇的是,吴欲刚竟然受伤了,他左肩上的护肩兽被蒙古弯刀斜劈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肩背处的一条带血的伤口。这一刀显然是斜劈他的脑袋的,不过好在吴欲刚是重步兵统领,穿的是重步兵的盔甲,才使得他堪堪躲过了这一劫。
“好样的。”我看了依旧后怕的吴欲刚一眼,重重地对着他右肩来了一拳道:“打得很好,吴统领当记大功一件。”
“还有你们。”我的目光从喜笑颜开的吴欲刚转到了同样是浑⾝浴血的张珏与王坚⾝上,对他们点头赞道:“各位统领都应记上一功,不过此时却不是我们论功行赏的时侯,蒙古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不知各位统领有何意见?”
“统制大人。”吴欲刚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蒙军也不过如此而已,他们一来,我们只需照此再战上一回便可。”
“只怕不行。”我摇了头摇笑道:“此番蒙军会遭此惨败,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轻敌所致,他们是不会犯下第二次错误的。”
“统制大人。”张珏对我一躬⾝,说道:“属下认为此时我军应该回城防守,静待援军。”
“属下也同意张统领的主张。”王坚在一旁揷话道:“场战中的死马可以充作军粮,足够我军半月之用。”
“也只好如此了。”我叹了一口气,以战马充作军粮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些战马也只够骁骑军半月而已,半个月之后呢?这半个月的时间內,大宋派援军到此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张珏所说的“回城防守,静待援军”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若是没有这些战马充作军粮,骁骑军便只有在城外与蒙军作战,或是在蒙军轻骑的追杀下拼死撤兵两个选择。毫无疑问,即使是有新发明的霹雳火球,这两种选择也都是九死一生,但我却认为这总比全军被困在城中饿死好。而如今有了这些蒙军留下的战马作为缓冲,却让张珏等人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同时也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连张珏与王坚都抱着这样的心理,更何况是骁骑军的军士。如今众军士都没有了必死的决心,就算我以统制的⾝份強令骁骑军与蒙军拼死作战或是南撤,也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果。
在我的无奈的同意之下,最需要保持体力的重步兵随着我与吴欲刚先行回到城內,王坚则很快地组织了骑军将一匹匹死马拖回城中,张珏也唤出了城中的辎重兵、伙头兵与弓弩兵一起将马匹大卸八块,分批运入城里。万余人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将场战清理得一⼲二净,转眼间城外除了两千余具蒙军的尸体外,就只剩下一些布満缺口的刀枪,斜揷在饱饮鲜血的红褐⾊泥土里。
小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城中时不时地飘来一几缕烤⾁的香味,伙头兵们正忙着将成千上万吨的马⾁烤成⾁⼲,那将是骁骑军今后半月懒以生存的粮食。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站在城头望了望昏暗的天空,随口向立在⾝旁的张珏问道。
张珏看了看天⾊,不确定地回答道:“大慨…大慨是申时吧。”
得到这个不确定的结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古人确定时辰一是听打更,二是看太阳的⾼度。而在这无人打更且正下着雨的洛阳,想要确定时辰却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此时我不噤想念起我留在临安的潜水表来,那块潜水表不但可以看到时间,还可以指北、测水庒,却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将它戴在我的手腕上。
“蒙古人…”随着缭望塔上的军士一声大吼,城墙上的军士纷纷侧目往东南方望去。远处先是出现一条黑线,然后这条黑线慢慢地变宽成为一块黑布,这块黑布伴着隐约的隆隆声,漫山遍野地向洛阳城掩盖过来。也许这队蒙军刚追杀完杨谊所领的強弩兵,所以此时来的方向竟与他们前锋来的方向有些不同。
洛阳城瞬间便沸腾了,弓弩手们迅速而整齐地躲蔵在女头墙之后弯弓搭箭,重步兵们纷纷散开站在弓弩手之后,辎重兵在城墙上下往来奔走,为守墙的军士送上弓箭、弩箭、擂木…
看着面前忙成一团的军士们,我暗自头摇,我很想对他们说一声,蒙古人是不会攻城的,看他们的行军速度,他们甚至连攻城的梯子都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