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渐响,透过凌晨的雨雾,我已可以清楚地看到蒙骑踏过水洼时,飞溅而起的水花,还有一张张面目狰狞的面孔。
“统制大人…”望着越来越近的蒙骑,王坚焦急地对着我喊道。
我知道王坚为什么而着急,骑军对阵贵在速度。现在蒙军离宋军只有三百步左右的距离,若我军还不开始速加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一个照面就要处在被动挨打的状态。
此时我的心中正飞快地思考着,蒙军轻骑的攻势我已见过,毫无疑问他们的实力远上宋骑之上。此番更是以一千宋骑对付两千蒙骑,虽然此时跟在我⾝边的一千骑军大多都是原新兵营的军士,虽然他们每人马上都还挂着三、四颗的新式霹雳火球,但以这样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双倍的蒙骑硬拼,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
一千宋骑全军覆还是小事,若不能完成此行的任务——炸毁寸金堤,那也就意味着洛阳城內的骁骑军也无法全安逃脫。
想到这里,我不顾正向我狂奔而来的蒙骑,⾼声对⾝后的骁骑军喊道:“众军士听令,全军一字排开,霹雳火球,目标——前方空地。”
众军士闻言都不由一愣,他们都知道,霹雳火球是不可能对三百步外的蒙军造成伤害的,而且蒙军吃过霹雳火球的一次亏后,也不可能再一次看着冒青烟的霹雳火球还往前冲。但我⾝边所带的骑军大多由原新兵营组成,他们可不比其它的骁骑军军士。他们心中虽有许多的疑惑,但还是坚定不移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包括王坚在內。
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霹雳火球划过一条条优美的抛物线从军士们的手中投了出去,然后在嘲湿的泥地上懒洋洋地打了几个滚,便落定在宋军阵营的前方。在我举手示意下,骁骑军掉转马头后退了几十步。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让霹雳火球里爆出的铁蒺藜,伤着⾼⾼地骑在马上的骁骑军军士。我也考虑过是否要让骁骑军就此西撤,但我并不能肯定这千余枚霹雳火球的爆震波能够将寸金堤震开。也许我们现在只需往寸金堤上丢上一块石头,或者只需马蹄所产生的震动就能让寸金堤轰然崩塌,但也有可能寸金堤还可以在⻩河水里支撑几个月,谁知道呢?不过我却很清楚地知道的一点:今天不是寸金堤决口,便是我郑言亡。就算背着十余颗霹雳火球冲到寸金堤上,我也要将其炸开,所以我很快就放弃让骁骑军就此西撤的想法。
与大多数骁骑军心中想像的一样,蒙军果然改变了攻击方向,他们在宋军抛出了霹雳火球后,很快就分成了两队,绕过霹雳火球向骁骑军的两翼杀来。
骁骑军军士们默默地看着向他们狠冲而来的蒙军,他们没有张弓搭箭,也没有菗刀举枪,不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是因为我没有下令。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眼里闪着视死如归的坚定。我双眼紧盯着几十步前的霹雳火球,看着它们冒出的青烟在细雨中漫舞。时不时抬头冷冷地望了望正不断地逼进的蒙军,我没有指挥骁骑军是因为我要等,我要等着霹雳火球炸爆后的结果,然后再做出相应的反应。若霹雳火球能震开堤坝,那好说,骁骑军只需取弓射杀在水中的残余蒙军便可。若是震不开堤坝,那就要全军冲至堤坝,拼着同归于尽,也要用霹雳火球将堤坝炸开。
两百五十步,蒙军纷纷松开手中的缰绳,取出強弓。
两百四十步,蒙军头也不回地随手从箭壶中取出一枝箭搭在弓上。
两百三十步,蒙军猛一发力,一个个朝天斜举、蓄势待发的箭镞,在细雨中闪着寒光。
两百二十步,…
几声巨响暴起,我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座下的战马被惊得一个狠颤,然后四蹄便在原地不安地燥动着。不远处蒙军手中开得満弓的箭,也情不自噤地脫手而出。瞬时几千枝箭便像蝗虫般地飞向宋军阵营,听不到啸声,因为众人的耳朵已被接连而来的巨响充満了。两百二十步也是在蒙军射程范围之外,所以大多数的箭枝都落在宋军阵营的前面,只有少数几名军士中箭倒地。
由于霹雳火球引线的燃烧的快慢有所不同,所以炸爆声直到盏茶的时间才停止。此次千余枚霹雳火球炸爆的威力自然不是上次几十枚可比的。放眼整个场战之上,无论是蒙军还是宋军,都已没有什么阵形可言,人人都在竭立控制着座下受惊的马匹。甚至有些战马已不顾背上骑手的命令,狂疯地向前直窜而去。
良久,蒙军才依靠着他们⾼超的骑术,抢在宋军的前头稳定住了局势。当他们正要趁着宋军还未排好阵形前发起攻势时,另一件让他们吃惊的事又发生了。
伴随着震动,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从地底传来。即便是骑在马上,众人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大地在颤抖,于是刚刚被控制住的马匹再次惊慌起来。突然一声异响传自堤坝,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往堤坝望去。却见堤坝央中已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几道浑浊的河水从裂缝中噴射而出。然后这道裂缝便像是“爬山虎”的枯藤一样,向四周迅速扩散开来。不一会儿,随着“突”的一声,一条水桶耝的水柱出现在堤坝的中下部,一块几吨重的夯土被这条水柱冲得飞出了百米开外。接着便是第二条,第三条…
终于,随着一阵轰响,寸金堤这个庞然大物瞬间便崩溃了。原先被它挡在⾝后的河水,像是一群挣脫了束缚的小孩一般,盲目地、欢快地越过寸金堤的残躯四处乱窜。
等的就是你了,我一边尽力控制着座下的战马,一边奋兴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