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贪污
金陵皇宮
朱元璋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阶下三名着朱红⾊文官官服的大臣,俱是噤若寒蝉的垂手侍立,生怕一个不慎捋上逆鳞,触了圣怒。
一时间,空旷的大殿沉寂如水,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満楼之势。
“啪——”
正沉默间,朱元璋拍案而起,怒道:“呑盗官粮!还敢巧立名目,胡乱收税!朕到不知何时有了车脚税、水脚税?对,还有个沿江神佛税!荒唐!”
今上出生贫农,又曾做个乞丐、和尚,一生最恨便是贪污,对贪污**者绝不心慈手软,每有一点苗头发现,必是众人受牵。
三人想到一处,心中不寒而栗,双膝一颤直接跪伏在地,呼道:“皇上息怒。”
“废物!”见⾝边重臣只会大呼息怒,朱元璋怒气不打一处,直摔了手上奏折,骂道:“朕真是养了一群酒囊饭袋的废物!好好给朕看看。北平二司等人竟触角伸到了京师,和户部侍郎、礼部侍郎他们结党营私、贪污钱粮!”
什么?北平员官勾结朝廷重臣?!
跪地三人脸⾊一变,目光纷纷睇向三尺之外的奏折,怔了一怔。随后,跪在首位的一人,以膝跪行上前,捧起奏折翻看。只见上面书写: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官吏李彧、赵全德等人勾结户部侍郎共同舞弊,呑盗官粮。
看到这,这人心中掠过狐疑。
这份御史弹劾指出是北平员官勾结户部,但是北平承宣布政使司归属户部,按理说应当是户部员官指使北平员官才是,可这份奏折的侧重点显然透着蹊跷…
心年转折间,朱元璋已雷厉风行的下命道:“来人!去北平押涉案员官来京,现时立刻逮捕在京涉案员官,交由审刑司拷讯!”顿了顿,眼里划过一丝阴聿,怒气低沉了下来,又问道:“燕王明曰返北平?”
一旁侍立的太监颤抖,答道:“是,明早的行程。”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不成器的东西,才掌北平几年,就给朕出这么大乱子。还让他回去做什么?宣燕王即刻进宮见朕!”
太监偷窥偷了一眼朱元璋铁青的脸⾊,不由为相交并不深的朱棣暗捏一把冷汗,随即忙恭恭敬敬的应了喏,躬⾝退下传召。
而此时,朱棣与仪华乘坐的马车还在回城的路上飞驰。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应天燕王府。
“嘚嘚”地马蹄声似有节拍般响着,在山林间整整玩了一曰的朱⾼炽,听着回程的马蹄声渐渐地耷拉下来了沉重的眼皮,靠在了仪华⾝上睡着了。
仪华忍着⾝上的不适,将朱⾼炽揽在怀里,让他睡得舒服些。可时间一长,仪华不免有些吃不消,却又苦于马车里只有朱棣在,总不好叫他帮把手抱着,只好咬咬牙又忍了下去。
从朱⾼炽睡下不久,朱棣已发现了仪华的不适,他想不出半刻她必会寻了借口放下朱⾼炽,却未料到小半个时辰都过了,她硬是一声不吭。
而这样一副倔強不服输的性子生在女子⾝上,却是令他极为不喜,
朱棣微微蹙了蹙眉,睁开双眸往⾝边的人看去,见她双眼紧紧地闭着,又密又翘的睫⽑不停的颤动着,在一张苍白肖尖的小脸上投下一道暗淡的剪影。
“王妃。”朱棣笼着眉心,突然出声道:“你⾝上横无两⾁。朱⾼炽倒有些重量,你把他放在地上就是。”
放在地上…
仪华一怔,睁眼看了一眼不似开玩笑的朱棣,又看了看对面车壁下的地上,是铺着一层不薄的毯子,可就将朱⾼炽放在那上面睡着,也太过随意了吧。
看着,仪华的神⾊之间就闪过一丝不満,旋即又敛了下去,再看向朱棣时已换上了笑容,道:“无事,臣妾还能抱上一会儿。若是放下他睡着,这马车一颠一簸的,他也睡不安生。”轻柔的几句话什,细辨下有着轻微的气喘与吃力。
听她这样说完,朱棣不仅浓眉紧锁,薄削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神⾊间隐约露出几缕好意被拂得愠⾊,口中却淡淡的“恩”了一声,算是勉強接受了仪华的话。
仪华觑他那样,心里暗暗一叹,这人外面一副明理的样子,骨子里的霸道骄傲却受不得一星半点的回折。
不过,当下他没霸道得让自己必须领了话,比起在以往待她的态度却是好了许多。
想到这些,仪华发白的嘴唇扬了扬,待欲阖眼养些精气神儿,却听朱棣淡淡地陈述道:“王妃你刚有三个月⾝子,太医说过你胎位微有不稳。不可劳累还需养。”
经朱棣这话一提醒,仪华脸上隐忍的表情有了破裂。
朱棣看着眉宇间舒展了开,语气微悦,道:“王妃你能疼爱朱⾼炽,本王自是乐见。可一味的娇惯,只会让他成为纨绔弟子,懦弱的性子。他一个男儿睡在地上怎么了?本王在凤阳的时候…”
“王爷,臣妾的⾝子确实吃不消了,不如由您抱炽儿。”仪华扬声抢白,阻止了朱棣的话,道:“再说炽儿也不是娇养的孩子。在北平时,不论严寒酷暑,他总是天不亮就起⾝复习功课,您说有哪家娇养的孩子是这般?”
朱棣微微错愕,他未想过仪华会打断他的话,更未料到从来只有听从吩咐的人,有一天会站在对面反驳。这已经不是让朱⾼炽睡不睡地上的事,而是两人之间的一种相处位置问题。
一念闪过,朱棣眼神凛冽了起来——女人一旦有了保障,便会得寸进尺!看来这月来,他是对她太好了。
见朱棣脸⾊渐渐地沉了,仪华暗叫不好,心里有些怀疑是否心急了。却又想起明曰就要回北平了,瞬间心绪沉淀了下来,一双灵动的眸子疾闪一抹坚毅,尔后如述家常的口吻道:“炽儿自从脚上有了好转以后,就念着要向王爷一样骑马散射。良医他说了,炽儿再好生养上半年,也是能上马的。到时王爷再找个好师傅教他,这男孩儿的大气也会有地,倒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末了,见朱棣眼里似有愧⾊,仪华也不大确定。横了横心,⼲脆便道:“炽儿确有些重,臣妾真有点吃不消了。王爷!”
最后一声“王爷”声音陡然拔⾼,却无撒娇带嗔之意。
朱棣让这声唤得凝目正视她二人,眼见仪华越发苍白的脸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闭着眼好睡的朱⾼炽一脸稚子天真。
他直直地看了半晌,僵硬地伸出双手,紧绷着脸孔,哼道:“抱过来吧。”
终于松了口,仪华心下为之大松,不由嫣然一笑,毫不吝啬的赞道:“王爷是慈父。”闻言,朱棣脸上僵硬更甚,却什么也没说,只手脚笨拙的抱过朱⾼炽。
仪华顿时轻松了一大截,又瞥见朱棣抱着朱⾼炽正襟危坐着,忆起以往受他的白眼,不觉有稍稍出了一口气的畅快,却怕朱棣发现她的心思,忙撩帘看向窗外,掩去脸上的笑意。
正当这时,透过车窗,仪华却见一匹快马从不远处的城门驶出,似有目的得像他们驰来。待走进来,仪华一眼就认出来人此次随行的侍卫之一,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预感的升起,又不及细思,来人已到了跟前。
“王爷,出事了!”果然一开口就不对,仪华一边戴上毡帽,一边在心里暗忖。
朱棣微变了变脸⾊,望向车窗外的人,问道:“什么事?”
来人瞟了一眼仪华,斟酌着答道:“御史弹劾北平员官以李彧、赵全德为首,勾结户部、礼部的人呑盗官粮。皇上龙颜大怒。现在已下旨王爷立即进宮面圣。”
呑盗官粮?不就是贪污!
仪华一想到“贪污”这个字眼,全⾝止不住发起颤抖。
朱元璋曾立誓,要杀尽天下贪官;并且还觉一刀处斩不够,亲自定下“剥皮实草”刑法,让贪官被一刀刀剥下皮,直至最后一块皮剥下方能咽气的残酷惩罚。
在这种触目惊心的刑罚下,她以为不会有员官胆敢贪污,却不想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倒应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话。
“勾结?我北平地方员官,有何本事可以勾起户部、礼部大员?”正胆寒的想着,却听朱棣庒抑着勃然的怒火,咬牙切齿的嘲讽道。
不等来人回应,闻声策马过来丘福思忖道:“王爷,以属下看,此事会不会是眼红北平富庶,故意栽赃。”
北平之地,犹是南北直隶近些年,隐有与江浙等地比肩的趋势。如此看来的话,也当有可能。
仪华暗暗的点了点头,却见朱棣一脸凝重道:“既然敢上奏折弹劾,必是手上有了证据。只怕此事不是栽赃!”
话落,朱棣将似有醒来的朱⾼炽放在一旁,继而大喝一声“停车”便直跳下马车,与一名侍卫换了马匹翻⾝骑上,俯瞰车窗后的仪华,沉缓了语气,道:“王妃,你由朱能护送回王府,本王先进宮一趟。”
夫贵妻荣!
仪华看着朱棣面上少有的沉重,亦郑重道:“王爷,万事小心。”
朱棣深眸骤亮,两簇奋兴的火苗在眸中跳动,森然道:“⾝正不怕影斜,本王无所惧。”说罢,驾马绝尘而去。
(大家可能不喜欢看这些吧,很快就写他们回北平了)